王渊第二次战场立功,获赐千亩良田在城西。而第一次战场立功,获赐十亩良田则在城东。
城东的十亩良田,建起了一个养鸡场,从去年春天就开始养鸡。
后来,王渊又从城西调去一些佃户,养殖规模越来越大,对蚯蚓的培育也更顺手,现在已经发展到两千多只鸡。
那十亩良田剩下的地方,也用来种杂粮和蔬菜——北方冬天实在太冷,用尽各种方法都难以让蚯蚓存活,只能以杂粮和草料代替喂养。
养蚯蚓的肥料,一部分是鸡粪,另一部分来自军营……
豹房里的禁卫、京卫和边军,此时加起来规模过万。他们由皇帝亲自监督训练,伙食待遇非常好,所需鸡蛋和鸡肉,大都在王渊的养鸡场采购。
可惜养鸡场产能不足,扛不住豹房军士消耗。负责采购的中官,每每对此扼腕叹息,只因王学士家的鸡便宜,按照市价采购能吃更多回扣!
王宅,格物堂。
“我们已知事物有三形态,从固态到液态、从液态到气态,皆需吸收能量。而从气态到液态、从液态到固态,则会释放能量。”
“那么,我们可否制造一锅炉,烧水加热让水汽化,吸收能量变成水蒸气。用水蒸气的膨胀之力,推动杠杆进行活动,将其转化为机械做功呢?”
今年是乡试之年,顺天府学的生员们,已经很少来听物理课了,一个个都在忙活着复习应考。
国子监生们也减少课外活动,因为乡试之后半年,便是明年的会试!
现在王渊的实验室里,只剩下十多个人,比去年冷清了不少。
宝朝珍、杜瑾二人必在,他们不管科举仕途,一心研究物理和数学。其中宝朝珍物理最优,杜瑾则数学最优,堪称王门心学之物理学派的核心弟子。
顾应祥偶尔也来几趟,但都是做物理实验,平时他可以在自己家里搞研究。
黄峤、黄峨兄妹俩,也算进步神速。前者自知考不上举人,一边跟着王渊搞物理,一边跟着杨慎玩诗词;后者则是夫唱妇随,黄小妹都不怎么写诗了,专心致志在理科道路上发展。
王渊讲述完蒸汽机原理,便把简单示意图画出来。
他自己也没接触过蒸汽机,全凭想象而已,画出来的东西也显得蹩脚。
宝朝珍在看图之后,立即有了思路:“此物可以代替水力,催动纺车或织布机!”
“然也,”王渊笑道,“不止如此。若能催动铁锤,则百炼钢易造耳,铁匠不需再数百上千次挥锤,只要将钢铁放入蒸汽锤下锤炼即可。”
顾应祥眼睛发亮:“若能快速锤锻百炼钢,则此物有大用!”
黄峨盯着示意图,皱眉道:“怎么防止它漏气呢?”
“慢慢实验改进呗。”王渊笑道。
自从下聘之后,黄峨又跑来了,每天耍得不亦乐乎。
而且,王家的仆人们,皆以主母之礼相待,每次见面都喊“夫人”,学生们自然也敬其为“师母”。
只这两个称呼,就能让黄峨乐此不疲。
王渊又讲了一通,黄峨捧来茶杯递上:“二哥,喝茶,润润嗓子。”
“多谢小妹。”王渊笑道。
黄峨也甜甜一笑,她就盼着日子再快些,早点到秋天就可以拜堂了。
袁达突然跑进来:“二哥,宫里有太监来了。”
王渊立即出去迎接。
那太监微笑道:“王学士,三日之后,陛下在豹房开经筵之会,请王学士务必到场!”
经筵?
什么鬼东西!
经筵制度形成于宋朝,但形式并不固定。
大明开国,朱元璋泥腿子出身,偏偏又特别爱学习。于是召集学士们,不定期给他讲学、讲政,明朝也因此有了经筵传统。
英宗年少继位,三杨秉政,深感教育幼主责任重大。因此把明代经筵制度定下来,每十天一大讲,每天有一小讲,做了皇帝也需要天天听课。结果愣是教出一个土木堡之变!
弘治皇帝很尊重文官,除了儿子朱厚照生病,几乎从不缺席经筵大会。
等朱厚照当上皇帝嘛,刚开始还蛮听话的,半年不到就长期旷课了。
王渊进翰林院已经两年,核心工作便是参加经筵,但今天还是第一次收到经筵邀请。
顾昭仪,错了,是庄妃顾氏的功劳!
庄妃娘娘当然不会苦劝,而是在日常闲聊时,开玩笑说:“皇帝哥哥,经筵是什么样子啊?能不能开一次给我看看?”
于是,时隔整整三年多,皇帝终于开经筵了。
消息传出,大臣们闻之落泪,对突然冒出的庄妃也尊敬有加。
杨廷和对此非常重视,特意请来已经七十三岁的太子太师、英国公张懋,担任这次的知经筵事,杨廷和自己担任同知经筵事。
六部尚书全都来侍班,陪同皇帝一起听课。
阁臣梁储、费宏等人,分别担任展书、侍仪等职务,其实就是帮皇帝翻书,维持经筵秩序而已。
翰林院编修以上官员,全都汇聚于豹房。包括已经调任其他部门,只要还挂着翰林院衔的,今天都必须来陪皇帝读书。再加上内阁、六部和司礼监,居然一下子来了八十多人!
王渊到场之时,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王渊会试时的考官,有三分之一在此。跟王渊同科的进士,也来了好几个,包括杨修、余本这两位榜眼和探花。
官员相见,纷纷致意,然后各自确定座位。
王渊身边全是侍讲学士和侍读学士,侍讲、侍读次之,修撰、编修排在更后面。
突然,门口一片哗然。
王渊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进来。
此君不修边幅,须髯乱糟糟的。而且衣服也不甚整洁,胸前还有一滩油渍,发髻用木钗斜插着,眼角甚至有坨巨大的眼屎未清理。
皇帝三年以来第一次开经筵,居然有官员蓬头垢面、衣衫不洁便来了。牛逼!
王渊问身边的温仁和:“此人是谁?”
温仁和笑道:“翰林院修撰何瑭,字粹夫,弘治十五年的庶吉士,参与编撰过《孝宗实录》。”
王渊瞬间无语,没想到翰林院还有如此奇葩。
弘治十五年的庶吉士,参与编撰《孝宗实录》,以其资历和履历,混得好都可以当侍郎了。但十一年过去,他还在当翰林院修撰,只能用人嫌狗弃来形容。
坐在后排的余本以手扶额,这位探花郎此刻尴尬无比,因为何瑭是他在翰林院的老师。就在前不久,余本受命去学习修史,而何瑭专门教导翰林院后进如何修史。
王渊问道:“此人如何?”
温仁和说:“一身才华,满腹怨气。清廉如水,放荡不羁。”
“有何才华?”王渊又问。
温仁和解释道:“现在还留任翰林院的官员当中,他是学问最深厚的,经学和史学皆通。两年前,你刚考上状元的时候,他就上疏整顿吏治、严肃军纪、治财固本。还献上《兵语》五篇,专言军制改革和边疆防御,可惜全被内阁挡了下来。自此之后,他就愈发荒唐,经常十天半月都不洗脸洗脚,除了喝酒便是钻研学问。”
王渊笑道:“此乃妙人哉,定要结交一番!”
面对众人怪异的眼神,何瑭毫无所动,大摇大摆走向自己的座位。
他今天是来骂皇帝的,皇帝若听得进去骂,自然是可喜之事。皇帝若听不进去骂,那就骂得更凶,最好把自己外放去做地方官。在地方当官,至少能为百姓干些实事,可比在翰林院修史强多了,这破翰林院他连一天都不想多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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