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村每年入冬到临近春节,那都是整个村落农活最少的一段时间,大家都是吃工分的,能够把分到手上的活好好干完就算是勤劳上进,没人会在这种难得的休息时间主动找活。
这段时间从很久以前开始,便是村民们的娱乐时间,每年这时候除了准备过年事务外,便是插科打诨,或是私下聚起来打打麻将。
人一闲下来就会出事,以前每年这时候总能闹出一两桩事,或是小赌怡情变大赌输红眼,家里又闹又折腾;或是聊着聊着互戳痛处怒意上头大打出手……
不过这情况在宁振强开始自己的小事业后便烟消云散,他这牢牢把握村民们两大人生追求,一是成家,二是建房,再加上宁家发家致富珠玉在前,大家个个要不趁着春节牟足了劲赚钱,要不就把辛苦了几年的积蓄往外一掏,用来成家立业。
村里这便有了另一种不太一样的忙法,之前那闲着会出的事情自然也不再发生。
今年农忙刚过,村里乃至整个县城里便出了大新闻!
全县最好的媒婆,那个成功率近乎百分百的媒婆头头今年不干了!要坐火车去看孙子孙女了!
全县顶顶出名的好木匠,家家户户嫁女儿都想让他打东西的宁振伟也跑了,要离村去看儿女!
县城妇女主任,那个被不少恶婆婆、懒汗埋怨,被人私下说爱管闲事但很受妇女们欢迎的吴主任也要休息了!她也是去看儿女的!
他们休息归休息,工作已经交接好,宁奶奶本来就下线满县城,宁振伟徒弟都收了两批,县城妇女办公室春节本来就是轮流值班,虽然人走了,可这工作还照例。
可话说是这么说,大家心里没法这么想,想到他们三不在,那就和主心骨少了一样。
只是他们总不能拦吧?人家可是去隔壁省陪家里的金娃娃过年的,要说到宁家的金娃娃,长河县那还有人不知道?那可是文曲星摸过脑瓜子的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这次不回来,听说那也是学校要留呢!这可不是谁都有的好待遇!
差距大到一定程度,那是半点嫉妒的心思都生不出来,只有满心的羡慕。
他们这仔细一想,宁家人全是人才,那一两个出息的,他们还能酸一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现在看来,人家这是众志成城,全家齐上天。
而且他们这登天还不像是有的人家,靠的是外力——儿女找的婆家、岳家厉害,得到裨益,而是靠的自家人的努力。
这要上哪酸呢?
大家看来看去,目光如炬地锁定了家里的小辈,他们上了年纪了,拼命也没用了,可孩子们不一样,这未来还长远着呢!行,那就从小抓起。
于是大河村的孩子们时隔一年,再度感受到了来自宁知星、宁知中的无形统治,莫名开始被迫上进,小小年纪,就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
不只是孩子们,多年来墓地周遭算是空荡的宁爷爷也意外迎来了一批“新朋友”,村里人私下商量,总觉得宁家一定是坟地风水好,他们便有意识地往宁家的墓地周遭靠了过去,现在那片坟地已经看着热闹了许多。
……
完全不知道他们预先定好的春节行程会给村里造成那么大影响的宁家人已然背上行囊出发。
之前联系时,宁知星已经再三强调了不用带东西,他们那都有——学校里有食堂,之前寄过去的不少东西还没吃完,而且科大在的省城物资还算丰富,即使在节假日也不至于完全售罄,就是到了再买也完全可以,不必这么辛苦。
宁知中倒是没说,还“点菜”式地说了两样,比如大河村当地特产的一种细长条小鱼、本地的一种手指红薯。
宁知星三令五申过,家里人还能不当回事吗?
他们也就放了宁知中点的那两样,再一人放一点、一人放一点,这不就已经满了吗?
宁家人无师自通了断舍离,可是别人断舍离,那是轻易就能选出一堆丢的,他们断舍离是这也不能丢、那也不能丢,最后断来断去不减反增。
看着规模不小的行囊,宁家人沉默了一会,默默地别开了眼,这不看,就四舍五入从不存在,他们带的都是必要的东西!
宁振强虽远在广省,可他还是预先交代清楚,替家人安排了车。
车按时到来,载人出发,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的宁振强已经事先要人准备了绳索和防水布,将行李绑在了车顶上,车内的空间在出发时很有余裕,可在路过c市后便变得格外“拥挤”。
颠簸了一路总算到了火车站。
宁奶奶的位置最是宽敞,她下了车后,便黑着脸看向了车的方向:“你真要和我们一起去?”
和哥哥嫂子挤在一起的宁振涛灵活地下了车,一脸讨好地凑到了母亲的身边,伸出手就帮母亲轻轻捏肩:“当然啦!妈,难道你还想留我一个人过年?”
“什么叫留你一个人过年?你二哥不也在广省回不来吗?”宁奶奶没好气地往儿子头上就是一记一阳指,“你工厂那头不管了呀?你多大的本事就能管个工厂,那就得好好为工厂干活,这小便宜能占,国家的便宜不能占!”
宁振涛连连叫疼,嘿,其实他是装的:“没,妈,我是那种人吗?”
“我们厂有一半的货是供国外的,人家国外十二月就有个长假,他们也晓得我们要放春节,所以我们之前十一月就把生产计划给排好了,大家伙赶工干了两个月,那就为的是能好好放假,您放心,我们厂今天就开始放春节假了,之前加班太多,交报告的时候领导看见都吓着了呢!他们都说我们就该多放两天。”
宁振涛没和母亲提具体的数额,要知道他们那产业园创造了不少外汇不说,在国内的销量也很喜人,年度报告一交,领导们那叫一个狂喜,之前开会的时候领导私下还说,他们产业园的效益能养起整个c市呢!
而且他们厂员工,尤其是他的工作效率,那传出去都是人人夸的,虽然宁振涛自觉他只是在该工作的时候好好工作,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比不少加班的人干得还要快,要不是宁振涛以自己放假多为理由再三拒绝,明年劳模准保有他。
当然,宁振涛也隐瞒了这么一小部分事实。
他总不能和妈说,春节假期实际没这么长,他们这些领导按计划也该留厂轮班,可他却被大家逼着放假了吧?
见鬼,他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了,之前凡是认识的人,他都炫耀了一圈阿星和阿中的成绩,这不知道怎么传的,以讹传讹,居然说他们家的人个个会读书,脑子好,说什么他随随便便就能考个首都大学,关键是大家还信了这就离谱!
现在厂里每个人看着他,那都是带着那种要宁振涛难以抵御的目光来的,甚至还提前预定起了宁振涛高中上报纸的采访名额,平日里对他也和个金娃娃式的,见他就让他读书,好像他不读书就成了千古罪人似的,这回放假,大家也可劲让宁振涛多放几天,要他趁着节日前后不开工多多读书,提高分数,争取和侄子侄女一样来个金榜题名。
宁振涛:……
他走还不行吗?这地方没法呆了!这种天天要读书,人人都觉得你能读好书的日子没法过了,还是在家里好,当年二哥也就是催催自己背课文,那是什么神仙日子啊,都怪他那时候身在福中不知福。
宁振伟拿好了行李,默默地在后面听完了三弟的解释。
他瞥了眼三弟的行李,那行李箱装得很满,可同时呢,又好像很“轻便”,里面看着不像是装了书的。
老二、阿星和阿中和他们通电话的时候都提过老三要参加高考的事情,可老三这是没带书吗?这可别为了过个春节耽误了学习。
他担忧了没一会便转为释然,阿星和阿中在呢,省城那边还有苏师兄在呢!苏师兄算是半个本地人,从他那借书总是借得到的,确信了不会耽误弟弟学习,那就没什么好烦恼的了,至于路上落下的功课?那不要紧,总是得让弟弟休息两天的,这来回的路上正好就够他休息了。
宁振涛打了个寒颤,他总觉得有个周扒皮对他虎视眈眈。
可身为厂长的他,这还能遇到什么周扒皮?
“大哥,上回是你和二哥送阿星去的,房子在哪那就要你带路了。”他的行李最轻,能直接和哥哥勾肩搭背,“不知道远不远,如果远的话就麻烦了,咱们的行李不少,妈和嫂子哪有力气呢?”
宁振伟:“我和知中打了个电话,他说会来接我们,叫我们不要担心。”
“知中?知中倒是有锻炼身体,可这再锻炼力气也不够啊。”宁振涛哭笑不得地看着人手平均两个起的行李,虽然其中人手一个拉杆箱可以借力,但他可不认为从车站到房子的路会很平整。
“不过我想起当年我还是知中这年纪的时候,那时候我也很见不得别人说我不行,特别爱逞强,就是搬个石头腿软了都得咬牙装着有力气。”宁振涛回忆往昔哈哈大笑,这时候的他倒是露出了几分大人的老成姿态。
宁奶奶:“阿中可不是说大话的人!”
宁振涛没反驳,他这事先没和大家通气提起行李就强行跟上,这时候可不敢和母亲呛声,就当妈说的是对的吧。
真要说懂阿中,这家里还有人比他更懂?
……
自认是全家最了解小侄子的宁振涛一下车就惨遭打脸。
宁知中还真没说大话,他虽然自己的力气不够,可他带来了一二三四五个大汉,这句大汉可没叫错,单看衣服下初见成效的肌肉还有那魁梧的体态就知道了。
“小叔,你怎么来了?”
刚刚还目瞪口呆的宁振涛立刻拉下脸:“什么叫我怎么来了?我还不能来?”
“能,能来!”宁振涛颇具领导风范地和社员们介绍,“这位是我小叔,今天麻烦大家帮忙了。”
“麻烦什么?只是举手之劳,比起社长你帮我们的事情,我们做得可不多。”
“社长你要真感谢我们,就把你写的新书先给我看,最近好多人都说社长写得慢了呢!”
宁知中不好意思地笑笑:“阿星和我说了好几回,这用手也不能过度,我之前连着写得多,手有点酸我就缓了缓,故事都在脑袋里。”
宁奶奶拍了下儿媳,眼神里是欣慰。
虽然宁知中能管着这么多人这事实在叫人很是意外,可她们更关注的是宁知中对人情世故的处理。
这要是以前,家里这些和人寒暄的人情世故那都是“大人”干的,现在看来,这孩子读这一趟书还真是做到了独当一面,说实话比他爸爸都要强多了!
他们之前听宁知中提过一嘴强身社,可都没关注,现在看来,还是不够关心孩子!
不过这小说指的是什么?他们知道阿中之前和齐雁风一道翻译书籍,可小说的事情还真没听过。
在强身社社员的帮助下,这原本应该很折腾的行程变得异常轻松,只是由于行程总体挺长,算下来还是能消耗掉不少体力。
宁振涛倒是精神奕奕,他是在哪都能吃好睡好的个性,年轻身体又健壮,就是趴着睡起来也只是扭扭动动就没什么不适,他有些关切地看向母亲,这一行人中,看着最累的便是宁奶奶了。
进了家门,宁振涛正打算劝宁奶奶去休息,就见刚刚还一脸倦容的宁奶奶陡然精神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问,便知道事情是为何发生了。
“怎么这么多灰尘?”宁奶奶到了自己的战场,不用放bgm都能战斗力飙升,她的眼神恍若鹰眼,自带灰尘捕捉功能,在她的神眼之下,所有脏污无处遁形。
“这窗台。”她伸手往窗台上一抹,那就是一层灰。
她拿起椅子上的罩斗,蹙眉一抖:“这都多久没洗了?一股霉味!”
宁知中:“我和阿星读书期间都在学校,这是头一回来。”
他说他投入写作忘了什么呢!原来是这个!
宁振伟也很不好意思:“当时我和振强不想耽误,看这房子该收拾的收拾了就直接回去了……怪我们。”
宁奶奶是何等人?她最常念叨的就是当年刚生孩子丈夫不在,她月子都不做背着个孩子抱着个孩子操持家务,她这辈子最累的时候可都没容许家里有过半点脏乱。
她一点坐住的想法都没,精神抖擞,连找人介绍都不要,直接开始了清理的行程,吴凤英也一样是见不得脏的人,便跟着母亲去了。
宁振涛很无语,他担心什么呢?真要比体力,他就是那颗花生米。
宁振伟正要进去一起洒扫,临出门时忽然站定:“阿中。”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把正要送人出门的宁知中给喊了回来,宁知中表现出来懂人情的一面,家里人便都没干涉他的处理。
“怎么了?”
宁振涛有种不祥的预感。
宁振伟:“你小叔来得着急,尽给你们带吃的了,自己的东西都没带。”他看了眼老三,深感无奈,他也没立场说老三,他不也除了点木工工具外带的都是给两个孩子的东西吗?
“你三叔当年啊,就是因为家里的事情耽误了读书,他现在正准备高考呢!这回为了带你们书都没带来,你能不能问你的同学们借一下,看看谁那有课本材料?”
宁振涛瞳孔地震。
工厂的人被迷惑了也就算了,他们不了解自己,可大哥这是什么情况?他当年为什么不读书大家心里还没点数吗?
宁知中甚至都没问,听到宁振伟话语的强身社社员就踊跃发言了。
“我这有全套的课本,正好,我那时候还以为大学念的东西和以前的课本相关呢,我就带过来了,这一次都没用上!”
“我家是本地的,我弟也在准备考试,他那可多复习材料了,我找他要一份!”
“和阿星一起去的柯师兄和我是一个地方来的,他和我说好了要从首都带复习材料回来让我带回村里,正好,到时候拿回来了我抄印一份给社长。”
这年头的人们以无私为荣。
宁振涛什么都没说,强身社的社员们便自行商量分配好和宁知中走了,留下的只有支离破碎的他。
这个世界对他好无情,好残忍。
……
“这就是你写的小说?”宁振伟有些意外。
这小说里有这么几个人物他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
宁知中兴致勃勃地凑到了爸爸的面前:“爸,我有个想法!”
“你说。”
“你看我这封面不是光秃秃的吗?”宁知中越说越兴奋,“你可不可以帮我画个封面?我不想让别人画,我觉得别人画的阿星……画的主角都不好看。”
宁知中搓手:“还有,爸,你能不能像是以前一样,给我刻个主角!我想放在家里!”他在脑袋里都想出了好多样子呢!只可惜木雕不能换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照例掉落红包√
算是加更成功了!足足五千字呢!求夸夸,明天继续加油!
我哥写小说,我爸做“模型”,我做机器人,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宁知星血泪史。
宁知星:呜呜呜,小丑竟是我自己。
宁振涛:阿星抱抱,我们一起哭。
宁爷爷:……?原来我也有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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