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欢喜知道他大概是要走的,所以便先告知了壮壮。
壮壮和萧枭去拦他,不让他再出去漂泊,这样毫无希望的找,要找到什么时候?
“你不要再去了,这家国江山,你真的为了子安而丢弃了吗?皇帝如今气候还不够,袁大学士与皇兄年事已高,夜王又是个吊儿郎当的东西,指望谁啊?”壮壮苦口婆心地道。
慕容桀收拾着子安的东西,便连子安之前用的胭脂水粉,他都一一收藏好,听了壮壮的话,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道:“皇帝没了本王,还有许多肱骨之臣相助。”
壮壮拉住他的衣袖,哀求道:“你别走了,你这出去,我还得为你担心,子安不会回来的,你不要去找了,好吗?”
萧枭瞧了壮壮一眼,轻声道:“算了,让他去吧。”
他们都懂得,有一种苦,即便用尽所有的心里去忍耐,可终究有崩溃的时候,他行走在路上,好歹心里还存着希望。
放弃了,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壮壮哭得肝肠寸断,“怎么会这样的?到底子安去了哪里啊?你若死了,是否有鬼魂?能否看到老七为了你已经疯了?你若没死,你又在哪里啊?”
回应她的,只有风声,还有慕容桀脸上那一片绝望之色。
慕容桀终于又走了,嬷嬷在门口送他,马蹄扬起了尘埃,也不知道是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还是尘埃迷住了她的眼睛。
她在府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婉静出来拉她,她才慢慢地走回去。
嬷嬷今年六十岁了,去年摔过一跤,行动不是很方便,她走了几步,便觉得腿发软,在廊前坐了下来。
良久,她轻轻地对婉静说:“府中的奶娘,都遣走吧。”
那几个奶娘,是她之前精心挑选的,一直留着,即便子安失踪至今超过两年,她还一直留着。
婉静微微吃惊,“嬷嬷,您觉得王妃不会回来了吗?”
嬷嬷瞧着晨曦初绽的天空,“她会回来,但是,世子已经有两岁了,不需要奶娘了。”
顿了一下,她又说:“还有,我为世子做的小衣裳,都先放进柜子里吧,襁褓的那些都穿不上了,我明日得再做一些新的,等着王妃和世子回来。”
婉静默然不语,她比较理智,觉得王妃已经死了。
但是,所有人都不谈这个话题,便连吴燕祖也不谈。
“小刀也去了两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呢?”婉静问道。
嬷嬷哎了一声,“若是我腿脚利索一些,我也想出去找找,我便不信,这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
嬷嬷年纪大,知道她这话不对,她在宫里见过许多,说没了就没了。
但是那些人不是王妃,王妃是不会说没了就没了的,王妃在她心里是特殊的,她年少卖入宫中,最好的年华都埋葬在那宫殿里,本是有机会出宫的,但是,那时候皇后刚加入后宫,留了她在宫中。
皇后虽宠信她,但是在皇后的眼里,她只是个得力的奴才。
唯有王妃,把她当人看待。
她分明只是一个奴才,但是王妃尊重她。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到了这个年纪,银子是不缺的,缺的便是这一份尊重与亲厚。
那孩子,可是她在佛菩萨前求了许久才求来的,不信就这么跟着王妃没了。
“婉静啊,我最近心里总是堵得慌,我怕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等不到王妃回来,也见不着世子一面。”
婉静安慰道:“瞎说什么呢?您这底子在呢,但是您得多吃点,好好调理,这腿叫阿祖为您再针灸几个疗程,就什么事都没了,您这身子不好,回头王妃带了世子回来,你还能照看?世子若是活泼,您便是连追都追不上的。”
嬷嬷的脸上便有了温暖的笑意,眼角的皱纹堆起,像一把好看的鱼尾巴。
她眼底有熠熠光芒,仿佛如今就看到世子在院子里奔跑。
真好,真好啊。
北漠,自秦舟登基,便改国号为秦。
登基两年,秦舟励精图治,平息与周边国家的干戈,开拓商路,经济和养殖业饮食业都有了大大的提升。
以前说起北漠,都会说军事力量强大。
但是如今说起秦国,却会说秦国的饮食业做得实在是太好了。
尤其那琳琅满目的点心,吃得别国食客们流连忘返。
这些点心,听说是皇帝推行的,在全国推行。
大概谁都不知道,当日她还是秦大将军的时候,曾见有一个人吃点心的模样,让她记忆深刻。
其实她知道,那人并不是真的那么爱吃点心和甜食,但是属于她们的记忆,并没有太多,经历过生死,可那些历劫,都伴随着痛苦。
对于一个君王来说,百姓的死活,是最刻骨铭心的。
高处不胜寒,秦舟这个皇帝,倒也不是没有朋友。
安公主痊愈之后,嫁给了天机子。
安公主对于改朝换代,看得很开,北漠已经糜烂到了极致,秦舟的出现,虽改了国号,但是她至少不必负担太多皇家的压力,做一个寻常百姓很好。
所以,当秦舟要封她为秦国的镇国公主,她拒绝了。
她享受平凡。
梁王大婚之后,阿景便带着柔瑶回秦国述职。
入宫见了秦舟,柔瑶少不了是要说起慕容桀回过京城的事情。
秦舟这两年,一直都找不到人来说她,以及和她有关的人和事。
柔瑶说起,秦舟觉得恍若隔世。
“他始终没有放下。”听了柔瑶说,秦舟轻轻叹息了一声。
明黄色的皇帝便服,头上绾了一根碧玉簪子,面容越发的冷峻英气,一身帝王气息尽露无遗。
柔瑶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总有一种错觉,她是一个男子。
“哪里容易放得下?”柔瑶苦笑,当年她也曾喜欢过他,他视而不见,当时她还认为他天生是个冷情的。
他不是冷情,他一旦爱上了,比任何人都投入,他只是不会表达。
“是啊,哪里容易放得下?”秦舟惆怅地说,眸色黯淡。
“莫说他,便是我有时候想起子安,心里都痛得慌。”柔瑶说。
“是啊,痛得慌!”秦舟喃喃地说。
那种滋味,没有经受过的人,哪里会明白?
人都说,时间是最最无情的,随着时间的流失,什么痛都会被掩盖。
但是,她却认为,时间确实是无情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失,有一种痛,反而会越发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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