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伏完凄厉的惨叫声,在空中回荡。
门槛上,一只血淋淋的断掌,看上去触目惊心,令人感到恐怖。伏完抱着手,身体蜷成一团。
鲜血从指缝流淌出来,只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曹朋这一刀,真的是冲着伏完的脖子走……若非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只怕伏完此刻已成了无头的孤魂野鬼。本来,伏完可以免着一刀之苦,可好死不死他伸着手求救,虎咆刀被赤茎白羽箭撞歪,正砍在他要缩回来的手掌上。虎咆刀何等锋利?那只手掌,无声和手腕分离。
荀张大了嘴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这小子,还真砍啊!
曹朋抬头看去,就见百步之外,曹仁已弯弓搭箭。
“友学,住手吧。”
曹仁脸上露出苦涩笑容,“你若是杀了他,连你也要搭进去,何苦来哉?且把刀先放下吧。”
“子孝叔,你也要阻我?”
“不是我要拦你……”
曹仁拨马闪到一旁,却见他身后停着一辆马车,车帘挑起,曹楠正躺在车上,张氏和黄月英分在两边,搀扶着曹楠从车上坐起来。
“阿姐?”
“阿福,姐姐谢谢你……但足够了!
你做的已经足够了,莫要再杀人……若你出了三长两短,阿娘该怎么办?月英该怎么办?你难道要姐姐这一辈子都自责不成?还有小艾,你说过等他长大了,要亲自教他读书识字啊。”
马车后面,邓艾露出头来。
他怯生生走上前,冲着曹朋唤了一声,“舅舅!”
曹朋的手,颤动了一下。
曹仁见此情况,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他今天本是在郊外校场中挑选兵马,准备补充进越骑营。
哪知道,正挑选时,荀的家将荀猛来了。把事情告诉了曹仁之后,曹仁当时就懵了!
伏均一事,他也知之甚清。
当时,从大局考虑,曹仁也认为荀做的并没有错误。
可没想到,伏完这一手李代桃僵,使得曹朋彻底爆发……曹仁也是从军***来,对这种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非常了解。伏完这样做,完全是在羞辱曹朋。这种事换到别人身上会怎样?曹仁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换在他身上,势必会和曹朋一样,发狂到无人能阻拦。
“将军,此事就算是荀尚书出面,恐怕也阻拦不得。”
“退之,可有妙计?”
为曹仁军谋掾的,正是贾诩义子,贾星。
本来,贾星一直跟随贾诩。但白马之战以后,贾诩返回中牟,协助程昱谋划官渡之战,所以贾星也就跟着一同离开。只是到了中牟后,贾星并没有用武之地。这种关乎全局的谋划布置,说实话并非贾星一个小孩子可以参与。所以,他在中牟也就显得无事可做,游手好闲。
正好曹仁这时候来信,说身边需要一个军谋掾,也就是随军参谋。
贾诩想了想,觉得可以让贾星前去效力。
曹仁主要是负责许都的安全,还有征召训练乡勇郡兵,以及负责押运粮草,保证粮道的通畅。
责任重大,任务艰巨。
但作为军谋掾而言,主要是负责处理一些文书和杂物。
对贾星来说,并不复杂。
于是,贾星便奉命返回许都,在曹仁身边效力。还不错,他做的挺好,曹仁对他也很满意。
贾星道:“现在的情况是,哪怕卫将军去了,也拦不住曹校尉。
这种事……我觉得,最好还是请出曹校尉的姐姐。我听说,曹校尉的姐姐已经脱离危险,虽然不能下地走动,但已没有性命之忧。如果曹娘子愿意出面,说不定可以把曹校尉拦住。
这件事最好卫将军亲自过去。
把事态说的严重一点……如果曹校尉真的杀了伏完,恐怕他自己也性命难保。曹娘子爱弟甚切,一定会出面阻拦。只要曹娘子出面,这件事就好办了!即便拦不住曹校尉,也能稳住他的情绪。”
曹仁闻听,顿时大喜。
“退之此计甚妙!”
曹朋作为曹氏宗族子弟,虽说是旁支,而且是新近才归宗认祖,但毕竟是曹姓子弟。更重要的是,曹***很看重曹朋,对曹朋的宠信,甚至在大多数曹姓子弟之上。之前在小潭,更立下赫赫战功,先救下曹***,而后又成为曹潭大捷中,反败为胜的关键因素……
曹仁怎可能让曹朋陷入死境?
错非曹***与袁绍决战,曹仁说不定会帮着曹朋。
毕竟是一宗子弟,伏完对曹朋的羞辱,曹氏子弟感同身受。曹仁,同样对伏完是万分恼怒。
但现在,曹朋真的不能杀死伏完。
于是,曹仁也没有点上兵将,只带了一队亲军,直奔奉车侯府。
曹汲没有去执金吾衙门当值,而是在家中生气……遇到这种事情,换做谁也无心继续工作。
被人踩到头上了!
最可气的是,连荀也帮着伏完。
曹汲并不知道曹朋闯了伏府,一个人坐在家中生闷气。
当他从曹仁口中得知曹朋在牢里劫了人之后,竟直奔辅国将军府时,曹汲也有些慌了。他连忙把事情告诉了张氏和曹楠。张氏吓得六神无主,而曹楠则是泪流满面,感动万分……
小时候,对小弟的疼爱,并没有白费。
小弟为了给自己出这口气,连性命和前程都不要了。
他可以不要,但曹楠不能不为曹朋考虑。身子骨虽然还没恢复,可曹楠却等不及,让人把她抬上马车,叫了张氏和黄月英,一同赶奔伏府。她一方面为这姐弟之情感动,另一方面,却为曹朋担心:这个傻弟弟啊……你就算是要为我出气,怎能把你的性命和前程都搭上呢?
曹朋立于门阶上,虎目圆睁。
他没有再折磨伏完,手一松,将伏完掷在地上。
几名伏府家将做势就要冲上来。哪知没等他们迈出脚步,就见曹朋伸出一只脚,踩在伏完的脸上。
曹仁心里忍不住大呼一声:痛快!
荀和刘光,包括孔融在内,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曹朋,你干什么?”
曹朋看着荀,突然冷笑一声。
“干什么?我现在想听一听,荀尚书您如何给我公道。”
“你……”
曹朋仰天大笑,“公道?呸……老子从闯进这伏府,就没过要公道。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荀尚书,我曾经对你尊敬,曾经对你信任。可是你辜负了我的尊敬,辜负了我的信任。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临沂侯,我问你,依汉律,我是不是当斩?”
刘光苦笑。
荀表面上虽然愤怒,可心里也暗自赞叹。
曹朋看似是撕破了脸皮,但其实很冷静。
哪怕他嘴上说,对荀失望,对他不再相信,可实际上,荀知道曹朋是在保护他,避免他为难。
因为曹朋这一番话,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刘光。
刘光若说死罪,那曹朋二话不说,会砍了伏完的脑袋;如果刘光说不是死罪,又会得罪那些汉室老臣。刘光苦笑摇头,心道一声:曹友学,曹八百……你还真是会给我出难题啊。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中散大夫扰乱法纪在先,曹公子你虽迫不得已,却有杀人之实。依汉律,你与辅国将军都要处于极刑,以正朝纲……然则你和辅国将军都有爵位,所以这最终处置,需交由司空处置。曹公子,可否请你放开中散大夫,再拖延下去,他要死了。
如果中散大夫丧命,事情才是真正麻烦……”
荀闻听,不由得诧异向刘光看去。
刘光说的是不偏不向,甚至还指出了一条明路。
依照律法,有爵位者,可以通过以爵位买罪,换取活命的机会。
曹朋有爵位,而伏完也有爵位。
很明显,刘光在和稀泥,同时把这烫手的山芋,交给了曹荀暗自点头:临沂侯的确不简单!以前总认为他是个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虽说对汉帝忠心,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现在看了,我恐怕是看走了眼!这位临沂侯颇有心计,只是此前被掩饰起来,无人关注。
想到这里,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曹朋,这是要把刘光逼到台面上啊……
“子孝叔,你来抓我吧。”
曹朋突然开口,冲着曹仁说道。
“不过,这里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夏侯他们只是听从我命令,并未害人性命。”
曹仁点头,“我知道!”
说着,他一摆手,从身后走出几十名亲兵,一拥而上,登上门阶。
曹朋这才把刀交给了夏侯兰,随着曹仁的亲兵走下门阶。
“荀尚书,何不将这目无王法的狂徒拿下?”
公车令张翔从人群里走出来,手指曹朋,厉声喝问。
他也是听说了伏府被冲击的消息,故而前来查看。哪知道,却看到了一幕血淋淋的场面。
刚才,伏完在曹朋手里,他不敢跳出来说话。
可现在伏完安全了,他自然要出来赶尽杀绝……
哪知道,他话未说完,夏侯兰纵身已跳下门阶,冲上前一把攫住张翔的领子,钵头大的拳头,蓬蓬蓬夯在张翔的脸上,把张翔打得鬼哭狼嚎,满脸鲜血。从口中吐出几颗牙齿,夏侯兰的拳头,可不比曹朋轻。几拳头下来,打得张翔连后槽牙都脱落了,再也说不出话。
“公子,我也打人了,不过是自愿的。”
夏侯兰咧嘴,冲曹朋一笑。
荀等人在一旁,不禁连连摇头。
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兵……一个疯狂的主将,连他的下属也全都是疯子。
夏侯兰分明是害怕曹朋受苦,所以要陪他一同被抓。而且,他只是打了张翔,并没有性命之忧。
荀刚要开口,却见几名飞冲过来,冲着张翔一顿拳打脚踢。
那张翔被打得抱着头大声求救,可谁敢上来阻拦。
“公子,我等也是自愿!”
得,有这些人在,估计曹朋就算被抓了,也没人敢找他麻烦。
荀颇为怜悯的看了一眼那进气少,出气多,被打得半死的张翔,抬头道:“卫将军,这……”
“这些人,皆卫尉所属,自当严惩……来人,把他们拿下!”
曹仁怎能不知道夏侯兰等人的心意,暗地里也是暗自称赞:果然是有情义的好汉!错非阿福这等重情义之人,又怎可能有这些有情义的好汉跟随?唉……只是可惜了,夏侯兰的前程。
夏侯兰原本已是被报备朝堂的军司马,而且是骑都尉。
现在倒好,恐怕这军司马和骑都尉之职,都保不住了……
不过,曹仁相信,夏侯兰这些人今天的所作所为,只要曹朋不死,东山再起之时,便是夏侯兰等人飞黄腾达之日。到了那个时候,这些人的前程,恐怕是连天王老子都无法拦的住。
“阿福……”
当曹朋等人被押着,从马车旁走过的时候,张氏颤声呼喊。
“娘,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他冲着张氏喊了一声,然后对邓艾道:“小艾,记得给我熟读八百字文,将来我会考核你。”
“舅舅!”
邓艾已三岁了,虽然还不懂事,却也知道,曹朋遇到了麻烦。
黄月英抱着邓艾,朝曹朋点点头,那意思是说: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娘和姐姐她们。
曹朋一笑,眼眉儿笑成了弯月。
“阿姐,好好养伤……过些时候,姐夫回来,莫要他担心。”
说罢,他也不理其他人,带着夏侯兰等人,径自离去。
曹仁催马上前,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伏完,还有那哭爹喊娘的张翔,然后对荀道:“文若,曹朋已经伏法,但不知你该如何处置辅国将军?”
荀叹了口气,看了看伏完。
“来人,将伏完拿下,打入监牢。”
所有人闻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不再是简单是私人恩怨,而是曹氏集团和汉室老臣的一次正面交锋。
而这交锋的结果,却是……
“还有,伏均暗使他人害人性命,又当如何处置?”
“伏均暗使杀人,依律当诛。”
“可我听说,他如今不在许都,畏罪潜逃。”
荀用力抹了一把脸,沉吟良久之后,抬头正色道:“伏均畏罪潜逃,当发海捕文书,缉拿归案。”
刘光闭上了眼睛。
他听说过伏均的事情,也知道伏皇后的打算。
伏皇后的意思,本是等风头过去之后,给伏均一个戎丘都尉的官职,让他好生历练。
然而现在,伏均恐怕是历练不成了!
非但没办法历练,甚至很有可能一辈子隐姓埋名。再想要入仕,难度甚于上青天……伏完的意气用事,不但毁了伏均的前程,更使得汉家和曹***走到了对立面,这是置陛下于两难。
曹朋,已渐行渐远。
刘光则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阿福,你这一手,可谓毒辣!
曹朋被抓,在所有人意料之中。
可伏完也被关押入狱,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曹朋的所作所为,无疑是极好的诠释了这一句话……同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还有孔融等一干清流名士的反应。在所有人的臆想中,发生了这种事,孔融这些人应该跳出来,大肆抨击才对。偏偏,事情过去了一天,竟没有一个人站出。
汉帝刘协在永乐宫中徘徊,显得焦虑不安。
伏皇后则在一旁,哭得眼睛都肿了……
“伏卿,伏卿他好糊涂啊!”刘协猛然停下脚步,低声咒骂道:“不过一介贱奴,何苦舍不得?本来事情已经平息,偏偏他闹出这一件事来,让朕也难做。朕就算想救他,也无能为力……若救了伏卿,势必就要赦免曹家子。那曹家子不死,待几年后,又能重新复起。”
伏皇后匍匐在地,“妾亦知老父罪该万死,可他毕竟是父亲,请陛下开恩。
想他已年迈,又身受重伤,如今被看押在牢内。虽说荀会秉公而为,可是,可是……妾实不忍心见老父受苦。请陛下能网开一面,赦免了老父死罪,妾亦不胜感激……”
不得不说,伏皇后是个聪明人。
她从头到尾,没有提‘曹朋’的名字。
刘协颓然坐下,“若非曹***,朕赦免也就赦免了!只怕朕这赦令刚出,国丈就要人头落地。”
“那怎么办?”
“且静观事态发展,朕当谋后而动。
梓潼放心,国丈在牢内,断然不会受苦。朕已使临沂侯代为照拂,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话说到这个份上,伏皇后也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处。
她是个聪慧的女子,自然晓得进退……
说实在话,伏寿也不知道伏完会做出这么一桩简直糊涂透顶的事情,一下子把主动权交了出去。
只看孔融那些人的反应,就知道伏完此事做的何等愚蠢。
本来,伏均就已经够愚蠢,伤人家眷,那是犯众怒的事情。好在当时并无人知晓,加之荀的强力压制,使得势态没有扩大。如果伏完交出了杨三,这事情就不会发展到眼下的地步。
弟弟虽然离家去了陇西,在那苦寒之地受罪。
但朝廷可以给他一个功名,让他在陇西好生磨练一番,将来也能为朝廷的外援……
现在可好,伏均算是彻底被毁了!
尚书府发出行文,通缉伏均。而清流名士,对伏均的作为,更是嗤之以鼻,深以为不屑。
别说给他官职,就算是曹家不追究,伏均留在许都,恐怕也没好果子吃。
那些清流名士势必会追究伏均的所作所为,毕竟他的做法,在官场上属于被人深以为耻的举措。
而伏完……
伏寿退出金銮宝殿,返回安乐宫。
刘协闭上眼睛,坐在大殿之上。
突然,他提起笔,在面前的纸张上写下一连串的名字……
许久后,刘协颓然掷笔,起身离开。
风,拂过。
烛光摇曳,但见那纸张上写着一连串的名字,全都是‘曹朋’,‘曹朋’,‘曹朋’……
卫尉大牢,位于皇城一隅。
这里虽位于皇城之中,却属于卫将军所辖,是一个***的监牢。周围,有羽林军出镇,守卫极其严密。而皇城中的羽林军,尽是曹仁手下。当初衣带诏的事故发生,曹***加强了对皇城的监管。原先的羽林军全部被抽调出去,然后又从自家兵马中,抽调出数千兵马,担当羽林军,负责皇城守卫。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些羽林军,是由曹***的私人部曲组成。
没有曹仁的命令,任何人休想让他们通行。
牢室的面积很大,可以容纳二三十人。但此事,只有十个人被关在里面。
昏暗的烛光闪动摇曳,曹朋坐在牢室一隅,神态轻松。
他盘膝而坐,静静的运行那十二段锦静功心法,对于身处牢狱之事,似乎全然没有顾虑。
夏侯兰和其他几名飞,则散坐于周围。
看上去,他们的位置似乎很乱,却极为有效的将曹朋,保护在中间。
如果有人前来行刺,就必须要经过夏侯兰等人的阻拦……再者说了,曹朋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曹校尉,吃饭了!”
一个狱卒拎着食桶进来,高声叫喊。
两名飞起身,从狱卒手中接过食桶,道了一声谢。
夏侯兰盛了一碗饭,走到曹朋身旁,“公子,一天没有食饭,且吃一点吧。”
曹朋睁开眼,朝夏侯兰一笑,接过饭食后道:“子幽,你们其实,大可不必随我来受罪。”
“公子,可知主辱臣死的道理?”
曹朋闻听,不再赘言。
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只是替夏侯兰这些人感到可惜,已经做到军司马之职,再努力一把,至少能做到校尉的职务。
可现在,他随自己入狱,那军司马的职务……
可惜了越骑营啊!
曹朋想到这里,端起碗,狼吞虎咽的吃完。
“子幽,你们几个过来。”
他招手示意夏侯兰等人上前,沉吟片刻后说:“你们随我一同吃苦,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我有拳道诸法,可锤炼筋骨,增长气力。子幽随我学过八极,就由他来传授给你们……
子幽你呢,入洗髓之后,一直未有进境。
非我不愿教你,实我也不知如何传授。幸得恩师左仙翁授我***七变之法,从今日起,你便随我休息***七变。至于效果如何,我也不太清楚,全靠你自身悟性。我另有静功十二段锦一套,一并传授给你。将来你若重获***,凭此***,足以博取功名,以慰我心。”
夏侯兰闻听,却噗通跪下。
“兰得公子所重,乃知遇之恩。
想当初,兰不过粗通武艺,得公子教诲,才有今日成就。公子虽未说过,但兰早已视公子主公。今得公子传授绝艺,兰敢不效死命。博取功名之说,请公子勿复言,兰此生愿为公子牵马缀镫。”
曹朋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笑意。
他凝视夏侯兰许久,突然一把攫住夏侯兰的手臂,“子幽,若他日我能复起,必不复于你。”
夏侯兰和九个飞同时跪下,“愿为公子效命!”
曹朋不由得大为开怀,当下传授***七变的头三变与夏侯兰。同时,他还决定,传授一套枪法给夏侯兰。这套枪法名为白猿断门枪,原本是白猿通背拳门内的一套枪法。只是曹朋前世并未认真练过,隐隐约约能记得其中的一些法门。他把这套枪术交给夏侯兰,并不是要夏侯兰学习,而是为夏侯兰自身的枪术,增加一些变化,使得他的枪术,能够有所成就。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夏侯兰叫上飞,在一旁传授拳法。
而曹朋则负手站在牢窗下,看着那一方天空,陷入了沉思之中……
也不知,阿爹阿娘,还有阿姐月英她们怎样了!
“夏侯兰,你们几个出来。”
牢房外,突然有狱吏高声叫喊。
夏侯兰闻听,顿时警惕起来,“让我们出去何事?”
“有人要见曹校尉,你们先出去。”
“谁?”
夏侯兰朝牢外看去,却见昏暗的长廊上,似有一人。但光线太暗,也看不清楚来人模样,只见他个头不高,罩着一件大袍,遮住了面孔。夏侯兰不禁疑惑,扭头向曹朋看了过来。
“没事儿,子幽你们就出去吧,在这大牢里,估计还没人能伤得了我。”
夏侯兰等人答应一声,警惕的退出牢室。
把他们关进了隔壁牢室之后,狱卒带着一个身着黑色大袍的人,走进牢室。
“你是谁?”
那人犹豫了一下,摘下了头上的风貌。
“真小姐……你怎么来了?”
曹朋吓了一跳,原来这来人,竟然是夏侯真。
昔日的小白兔妹妹,已出落的亭亭玉立。她站在牢门口,看着曹朋,眼中闪烁着泪光。
“小真,你……别哭啊,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夏侯真的声音很轻,柔柔的,好听极了。
曹朋却突然摆手制止住她开口,走到牢室的门口,厉声喝道:“子幽,你们对着墙面壁去。”
“喏!”
夏侯兰等人齐声应命。
却使得夏侯真粉靥羞红……
她站在那里,纤纤玉指缠绕着腰带,低着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里的环境不甚好,还请真小姐见谅。”
“没事,没事……”
夏侯真犹豫许久,抬起头,一双眸子,秋波流动。她轻声道:“阿福哥哥,你没有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
呵呵,晚饭时我还吃了一大碗饭,肚子吃得好饱……不信你听,敲起来都是砰砰的作响。”
一句话,把夏侯真逗得,噗嗤笑出声来。
“楠姐姐的事情,我刚听说。
前些日子,环婶婶身子不好,所以我一直照拂,没有留意外面的事情。来之前,我还去探望了一下楠姐姐,她看上去挺好的,只是她和婶婶,还有月英姐姐,都在担心你……”
曹朋闻听,不由得笑了。
“有什么好担心,这卫将军府大牢里,还没人敢找我的麻烦。”
“阿福哥哥,我听人说,你这次的事情闹得挺大……我和环婶婶说了,请她为你出面说情。
只是环婶婶说,也不知道该如何求情。
她的意思是,请你写一篇请罪书,她可以转交给曹司空……我今日前来,正是为此事而来。”
请罪书?
曹朋愣住了!
他呆呆坐在那里,实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可是,面对着夏侯真那澄净的目光,带着丝丝哀求之意,曹朋也不知道,该怎样拒绝。
他闭上眼睛,沉吟片刻,开口道:“那纸笔来。”
夏侯真连忙唤来狱卒,取来笔墨,有要了一盏油灯,把灯火拨亮。
她挽起衣袖,露出如玉皓腕,轻轻磨墨。
曹朋提起笔,闭上眼沉吟片刻后,挥毫写下了一篇文字,而后把墨迹吹干,递到了夏侯真手中。
“这么快就好了?”
“有心无需赘言,请环夫人交与叔父即可。”
“好!”
夏侯真把信收好,看着曹朋,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有话要说。
可话到嘴边,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出口。
她喜欢曹朋,从当年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在花园中寻找白兔,与曹朋偶遇的那一刻开始,曹朋的样子,便刻印在她的心里。可是,曹朋身边却有黄月英!也让夏侯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黯然神伤。她想要借此机会,与曹朋倾诉,但女孩子的矜持,让她无法开口。
曹朋看着夏侯真,忽然鬼使神差般的走上前,将她那娇柔的身躯,搂在了怀中。
他可以感受到,夏侯真身子猛然一僵,本能的挣扎了两下之后,便停止了反抗,温顺的倚在他怀中。
“小真,莫担心我,回去吧。
以后别来这里,这地方不是你这种女孩子应该来的地方……等我出去,一定送你两只白兔。”
“嗯!”
夏侯真,轻轻应了一声。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那堪玄鬓影,来对苍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曹***坐在大帐里,看着手中这封从许都送来的家信,许久没有说话。
“夫人,还说什么?”
“婶婶说,仓舒五岁了,该学识字了。
婶婶觉得友学那篇‘八百字文’甚好,让侄儿问叔父,是不是可以让仓舒从八百字文而学?”
眼前的青年,名叫曹,字东阳。
他一直负责司空府的守护,也是曹姓子弟。
此次,他奉命前来官渡助战,同时也带来了环夫人的一封书信。
曹***不由得哑然失笑,环夫人的意思,已不言而喻。只是,他未想到,曹朋会写出这么一首诗,来作为请罪书。说实话,最开始他拿到请罪书的时候,心里并不是特别高兴。但看了内容之后,曹***不禁轻轻点头。这首诗,那里是什么请罪书,曹朋分明是在自辩,无罪!
“奉孝,你也来看看吧。”
曹***把那封‘请罪书’递给了一旁的郭嘉。
“东阳,你且下去吧……明日去张将军那里报到,暂为行军司马,协助张将军治军。”
“喏!”
曹插手行礼,兴高采烈的走了。
曹***则问道:“奉孝,以为如何?”
郭嘉把‘请罪书’放下来,笑道:“确是阿福的风格。”
曹***点头,“这孩子行事莽撞,却颇有情义。
此前在下邳,他为了一己之私,放走了吕布家小。我免了他的职位,本就是想要好生教训他一番。哪知道这孩子居然没有半点长进。这刚刚委以他重任,就惹出了这般祸事,实在可恼。”
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可郭嘉却知道,如果你真以为曹***是在表示失望之意,那就大错特错。
当他越如此的时候,就越是说明,他对曹朋的喜爱。谁又能讨厌一个有情义的家伙?除非,这个人是个没心没肺的无义之人。君不见,事情闹开来后,连那些清流名士都息声不言?
郭嘉道:“友学这才学,倒是越发长进了。
一篇咏蝉,非但不请罪,反而处处表达他高洁之气,那里是什么请罪,分明是在为自己辩解。依我看,这孩子的性子实在是太傲,而且不知悔改。他这种性子,将来怕难成大气。”
曹***眼睛一瞪,“话不能这么说,人食五谷,难能没有点毛病?
阿福这性子傲是傲,但所做之事,倒也在情理之中。若换做是我,恐怕也忍不下这口恶气。
性子傲,可以打磨。但若以此评断他将来,未免武断了一些。
依我看,这件事先这么放着,权作是磨练他的性子。陛下那边若不发话,我也不好插手其中。就让他先关在卫尉府的监牢中吧……如今我所虑者,乃袁绍,实在没有精力顾虑此事。”
郭嘉心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曹***这个人,有时候喜欢耍一些小聪明。
换句话说,他喜欢故弄玄虚,搞一些神神道道的,让别人去猜测。
你猜错了,可能还好;但你若是猜对了,却会让他心生顾虑。郭嘉也得到了荀的书信,请他设法在曹***面前说项,最好能把这件事尽快解决。但郭嘉知道,曹***绝不会善罢甘休。
许都发生的这件事,对曹***而言,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他可以借此发作,来警示一下那些心怀叵测之徒。郭嘉也觉得,荀在处理事情上,有时候不免软弱了些。其实,这件事一开始,如果荀没有那么多顾虑,就去处置伏均,哪怕是被抓了,汉帝站出来说句话,恐怕连曹***也只能答应。结果,一桩简单的事,被荀复杂化了。
曹***对此,当然不满。
凭什么你伏均撞了我曹姓子弟,就可以安然无恙?
而我曹姓子弟,却要忍气吞声?
你抓不抓是一码子事,曹***杀不杀伏均,是另一回事。
文若一生谨慎,但这一次,未免谨慎过头……
曹***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教训一下伏完。
伏完在许都搞风搞雨,看似做的隐秘,又岂能瞒得过曹曹***为什么让曹朋做宫中旁门司马,说到头就是为了掐断汉帝和伏完的那些小动作。如今,曹朋估计是当不上那旁门司马了,但效果却出奇的好。伏完被押起来,对帝党的打击,远甚于让曹朋做那劳什子司马。
接下来,就看是谁先低头!
郭嘉估计,汉帝恐怕是先撑不住吧……
“主公,袁绍近来毫无动静,依我看,并不是他知难而退,恐怕另有目的。
我这两日观察,发现袁绍营内动静颇为古怪,还需谨慎提防,莫上了他的当,遭他偷袭才好。”
既然你曹***决定按兵不动,那我就顺着你的意思,说一说正事。
曹***闻听,不由得露出凝重之色。
“以奉孝之见,袁绍会用什么伎俩?”
郭嘉冷笑一声,“袁本初刚愎自用,麾下唯一可用者,不过沮授,还被他扣押在延津……郭图逢纪,皆尸位素餐之徒,不足为虑。此前袁绍灭公孙瓒时,曾挖掘地道……依我看,他定然是故技重施罢了。”
曹***顿时笑了,“我亦如此想,此事就交由仲德处理。”
说完,他突然问道:“奉孝,你也认为,阿福的文采很好吗?”
“嗯,能做八百字文,足见其高明。”
“那你说,让仓舒随他求学,如何?”
“这个嘛……五公子天生聪慧,将来必然成就非凡。但若没个明白人教导,恐怕也不是个办法。友学这家伙的才学是可以的,只是他那性子太傲,只怕未必适合教导仓舒公子吧。”
“嗯……”
曹***轻轻点头,“既然如此,那让我再想想,再想想……不过,让友学为仓舒启蒙,当不成问题……算了算了,这件事暂且不提。友学这次闹出的祸事太大,且看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主公高见。”
郭嘉笑呵呵的,随手给了曹***一记马屁。
建安五年三月,袁绍屯兵圃田泽,试图掘地道而偷袭。
程昱以古法,在营中设立大缸二百口,监听地下动静,待袁绍出击时,一举坑杀袁军数千人。
袁绍,大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