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一条街,苏眠月的心情也愉悦起来,嘴里还嘀咕着女人果然是天生的购物狂之类的话,不过苏彧心事重重,倒也没太留意她的自言自语。
选了一家二流的茶楼去喝茶听说书,点了一些清淡的糕点和小菜,苏眠月便被说书的所吸引了,实在是这个年代的娱乐项目太少,而这种二流茶楼里说书的内容,不仅会讲一些时事的东西,还能听到一些野史,这也是公开的秘密。
现下,说书人正在讲天狼国的客什皇子,在五日前因为调戏一江湖女子,被人家当场给阉杀了,引来看客们一阵叫好之声,毕竟这个客什皇子没少调戏良家少女,更是掳掠了不少的少年少女,帝都人无不对之愤恨不已。
“你说这个客什皇子,真的是因为调戏江湖中人被咔嚓了吗?”苏眠月忍住笑意询问着苏彧,心中对那个杀人的江湖女子倒是好奇不已,竟然还先阉后杀,倒是个爽快厉害的。
“不过是官方说辞,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苏彧淡淡出声,抿了一口茶水,带着讥讽的目光落在二楼的一个包间上,那里坐着的正是这家茶馆的当家人,背后的靠山则是朝廷。
若非有朝廷授意,哪个做生意的人敢光明正大的把朝廷的事当做笑料来爆?
这时,说书人又说起他们的皇帝多么英明伟大,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直接发了一封问罪书到天狼国去,并且将客什皇子在天澜国胡作非为的证据一并送过去,势必要天狼国给个交代。
听到这里,苏眠月也明白这说书人为何敢这般肆无忌惮的议论朝廷之事了,不禁有些无趣的道:“这天狼国也够憋屈了,死了个皇子不但得不到任何好处,竟然还要被问罪,少不了要赔偿一大笔了。”
慕霆那厮也的确够腹黑的,竟然能够将客什皇子给利用到这般田地,国库也能随之充盈不少。
不过苏眠月心底里却是鄙夷的,她可不相信客什皇子在帝都的所作所为,慕霆毫不知情,却等到现在才发难,分明是对百姓的生命并不看重,不过是想得到利益罢了。
但百姓愚昧,被说书人的几句话便左右了思绪,不但没人想到这个关键点,反而大赞慕霆的英明,也同样不值得同情。
或许,百姓们并非全然想不到,只是不敢议论,毕竟这是皇权社会。
“留意一下那几个带头的人,或许有用。”苏眠月注意到每次说书人讲到高潮的时候,都是几个分散在看客里的人带头鼓动众人情绪,必定是慕霆的爪牙。
见苏眠月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苏彧点点头,这会倒是将之前见到袁正涵所带来的情绪压下去几分,看着苏眠月的神色也柔和起来。
“吃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玩。”苏眠月对苏彧说着话,视线却是落在那一堆小玩意上,只可惜回宫带着不方便。
“这些东西我先带回家去安置起来,姐姐什么时候出来玩,再来拿便是。”苏彧笑着开口,鲜少见到苏眠月玩心重的模样,倒是觉得有趣。
“好吧,不过你不能给我玩坏了,少一样东西我要你好看。”故作凶狠的说着,苏眠月便起身离去,嘴里还哼着小曲,可见心情多么好。
看着苏眠月欢快的背影,苏彧无奈的摇摇头,目光却有着与年纪不符的宠溺之色,真希望能一直守护她,让她永远这般开心快乐。
待苏眠月的身影消失之后,苏彧便带着东西七拐八拐的回了猫儿巷,亲自将东西放在空置的房间,便立即换了一张人皮面具,从暗道里离去。
袁正涵的出现,也代表着那贼人的人也被引到这里来,苏彧不放心下面人的安危,只得亲自找上去,暂且避过风头再说。
且说苏眠月回宫之后,便听到凤栖宫的小宫女们正在议论着今日在茶馆内所听到的消息,苏眠月眉头一皱,但现在还是宫女的装扮,也不好训斥什么,只能先行去换装再说。
“小姐今儿可是开心了?”碧芜嘟着嘴,一脸的埋怨,可见她在宫里也是无聊的很。
“下次出宫一定带你出去,咱们碧芜宝贝不生气了哈。”苏眠月哄着碧芜说了一句,便道:“让下面的人都闭嘴,不准议论前朝之事,若谁再管不住嘴巴,自己去掖庭待着去,凤栖宫容不得这种碎嘴的人。”
碧芜脑瓜一时没能转过弯来,前一刻还和她笑着说话的主子,怎么转眼就要把她给扔到掖庭去了,顿时吓得要哭出来了。
苏眠月这才想起来,碧芜聪明的时候那就是个小智囊,可糊涂的时候也是让人欲哭无泪啊。
扶额轻叹,苏眠月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笑脸,对碧芜道:“碧芜宝贝,小姐我可最最最喜欢你了,怎么舍得把你丢到掖庭那种地方去呢?你呀,这脑筋就是喜欢偷懒,小姐刚才说的是凤栖宫那些爱乱嚼舌头的宫人,你滴明白?”
碧芜用力点头,抹了一把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厉声道:“这些小蹄子,几日不管教便皮子紧了,真以为他们是谁谁谁安插过来的,便能欺压了主子不成?小姐等着,奴婢这就去把事办好,绝对不会让那些个东西再乱嚼舌根。”
挥挥手,苏眠月让碧芜自己去处理,逛了一天街却什么也没能带回来,自然是少了查看购物的欣喜,唯有去找周公说道说道才能心里平衡了。
一夜好眠的苏眠月并不知道,这个夜晚曾有人来看过她,却只能对着熟睡的她说了一声再见。
其实这两日在朝堂之上,便已经就是否该放恒渊国的七皇子回去一事讨论不休,因为苏承业父子三人都在府中养病,故而没有领头人来提议,朝堂上乱作一团。
“天澜国皇帝陛下,恒渊国为表诚意,已经将摄政王的郡主送来和亲,结两国百年之好。但我父皇时日无多,又得知七皇弟曾于多年前险些丧生火海,至今尚未康复,更是心急如焚,导致病情加重,还请天澜国皇帝陛下能够恩准,让我将七皇弟接回恒渊国。”完颜雭抱拳行礼,语气虽是诚恳又自谦,可敛下的眼帘里却隐藏着浓烈的恨意。
谁又能猜得到,那个被软禁了多年的质子,竟然有本事出宫去,还抓到了完颜雭的把柄,逼得他主动来找慕霆要人呢?
之所以等待这么久,完颜霖就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离开的借口,否则他想离开天澜国,还真没人能够发现。
完颜雭的一番话合情合理,毕竟一个没有实权又是废人的皇子,即便是中宫所出也完全没有价值,且恒渊国摄政王当政,根本不会在乎完颜霖的生死,甚至是巴不得他死在天澜国,好有出兵的借口。
至于完颜霜,不过是个女儿而已,慕霆不会傻到以为摄政王会为了一个女儿而放下一统天下的野心。
想到昨日御医的回禀,完颜霖旧疾复发,怕是没有多少时日可以撑下去,慕霆只得做出一副大度的表现,准了完颜雭的请求。
“罢了,恒渊国国君思子心切,朕也深深感动,朕这便命人将七皇子送到行馆去,三皇子还是先回去整装,以免耽搁回去的时辰,无法让你们父子见最后一面。”慕霆感慨的开口,却没人相信这是真的理由。
最是无情帝王家,何况还是他国皇帝的父子之情,慕霆会顾及才有鬼。
不过慕霆做戏,群臣自是要奉迎,百官无不称赞慕霆大义,赞他是仁君,差点气的完颜雭当场吐血。
且说幽兰宫之中,完颜霖眺望着凤栖宫的方向,嘴角挂起一抹笑痕,无声的说了一句什么,便将面具戴在脸上。
当年的那场大火,多少心腹为完颜霖而死,死里逃生之后,完颜霖便指天为誓,除非是争取到该得到的东西,能为他的手下报仇,否则此生都不会摘下面具。
“少主,老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老仆擦拭着眼泪,走到完颜霖身侧,跪地给他磕头。
“忠总管请起,我们的时间不多,这次回恒渊国,也要将所有的兄弟都带回去,还请忠总管亲自办理此事。”虚扶了一把,完颜霖转身朝后院走去,那里供奉的是一个个英灵的牌位,也是完颜霖的忠仆。
忠总管立即去点燃了三支香递给完颜霖,随着完颜霖进来的仆从也都各自点燃了三炷香站在完颜霖身后。
“各位兄弟,我们回家了。”完颜霖语气平淡,却不难听出他压抑的悲痛和愤恨,眼眶也在一瞬间红了起来。
忠总管等人也都是泪涕交错,有着怨恨,也为完颜霖那一声兄弟。
当年的那一场大火,天澜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可真正的幕后黑手却是他们恒渊国的人,那个狼子野心要取嫡系皇室血脉而代之的人。
多少被完颜霖带来的人,为了保护小主子而丧生在火海之中,这次带着他们的骨灰回去,既是要安置亡魂,亦是要提醒自己身上背负着的血海深仇。
上完香之后,完颜霖转过身来,看向只剩下的十几个旧部,沉声道:“今日我完颜霖在此发誓,定要为逝者报仇雪恨,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报仇雪恨,夺回一切。”仆从们压抑着内心的悲痛,低声附和,眼中腥红一片,仿佛当年从火海脱身之后的一幕就在眼前。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慕霆派来的人便已经到达幽兰宫,完颜霖因为装病,便让人抬着出去,只是大家的脚步并未因喜悦而变得轻盈,反而沉重无比。
他们盼了多少年才盼到今日,可他们也无比清楚,真正的战争也从这一刻开始打起,他们必须要倍加警惕才能护住主子。
不远处,慕霆身边只带着德海站在角落里,看着完颜霖被抬着走出幽兰宫,眼里晦暗不明。
尽管有御医诊治,慕霆还是不全然相信完颜霖会病入膏肓,但这并不妨碍他放完颜霖离开,恒渊国越是内乱,于他而言越是有益。
“派人护送他们离开天澜国,务必要保证他们在踏出天澜国之前不能有性命之忧。”慕霆冷声吩咐一句,德海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只察觉到有一丝风动,随即便老实的垂下头,以免慕霆会发怒。
哼了一声,慕霆转身离去,却发现整个后宫除了御书房,竟是无处可去,至少他内心的想法没有一个倾诉者,这便是身为帝王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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