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花榜之三(1 / 1)

因为赵珺那日折腾得太狠,李金月险些落胎,情绪越发不好,时常对曲氏言辞激烈,把火气发到她的身上,曲氏只得忍着,没有儿子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是。

李金月要靠珍贵的补药将养身子,以防落胎,家中要伺候两位病人,丫鬟忙得不可开交,她便想着再买个丫头进门,却遭到了曲氏的反对。

“再买个丫头,又要破费许多银钱,不值当。”

“不就是买个丫头么?还不够我一盒胭脂水粉贵呢,怎么不能买?”李金月像个刺猬一样反击她。

什么?她竟然用那么贵的胭脂水粉?曲氏又气又惊,有种窒息的痛苦回荡在胸腔里,这个儿媳太恐怖了!“这么多钱够咱们家吃半年的米面了,你究竟会不会过日子?”

李金月不屑地看着她:“您会过日子,卖个媳妇就能够你过下半辈子了!”

她又提起这件事来了,曲氏气得浑身发抖,心又开始绞痛起来,这件事是她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早知如此,豁着少卖点钱也要把林焉容送到穷乡僻壤,叫她一辈子无法回来!

曲氏被说得羞赧窘迫,连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冲她干瞪眼,暂时忍过这一时算了,却没想到李金月又道:“我看你说话也利索了不少,至少不怎么喘了,既然家里丫鬟忙不过来,你又不答应再买丫鬟,那我只好再不给你供药了,吃了也是浪费。”

“你……”曲氏一口气没喘上来,又晕了过去。

她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在马家孤立无援,没有人帮助她,非但如此,李金月带来的那两个陪嫁丫头也一心向着李金月,净跟曲氏对着干,有时候忘记了,连饭都不往她房间送。

从作威作福的老太太变成了受尽呵责的病痨子,曲氏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艰难和委屈,叫她险些活不下去想要跳井死了算了,让人们都知道李金月是这么个不孝到逼死婆婆的人!可她是那么地想要看到儿子中了会元再上金銮殿的模样,不过多久,再穿着鲜亮的大红衣袍骑着高头大马回来看她,真是光宗耀祖,她这一辈子都值了。

她真是太想念马知了,想要写信给他,却奈何自己并不识字,去求街坊四邻,人家都不愿意帮她,因平素十分嫌弃她为人的小气刻薄,曲氏却不明白这一点,还在感慨世态炎凉。

最后求一个老秀才代写书信,花了十几个铜板,真是心疼死她了。一封信写到落款,曲氏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她多么想要她的儿子赶紧回来呀,可是学业为重,学业为重,她不能这么任性地耽误他。“娘……想你呀!”她掩面啜泣着,没有看到那老秀才也在纸上写下了这句话,所以没过多久,马知便赶回来了。

…………

花榜选秀第二关比的是交际应酬的能力,这是青楼女子不可缺少的本领。选花魁也有人定下的“花榜格”,就是所谓的标准。第一,尚品:不随俗,不傲物;第二,征色:修短得中,秾纤合度;第三,角艺:通翰墨,善酬应,妙诙谐,晓音律,解词曲,能饮酒。(参考1897年李伯元创办的《游戏报》)

关于征色,在比试一开始就考虑过了,太高或太矮不行,太胖或太瘦不行,所以很容易判断。通翰墨这点在第一关考过,第二关考应酬,顺带着看品行,第三关考才艺。至于长相什么的,不作要求,但不确定有无影响。最后分三甲,定名次,依靠荐书而定,这些荐书通常是绉绉的,多以骈赋为主,诗词皆有,对姑娘们表达赞许之情的同时表现自己的才华横溢。但是不是每个人随随便便都可以写的,需要交一两银子买一份荐书,否则不作数。因此,荐书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投票。

这日的比试场地换做了蚕湖,蚕湖处在荨山脚下,荨山极高,自下而上草木从繁荣到稀少,种类繁多,尤其药材极多,山上有溪水穿过灌木、树林流到蚕湖里,蕴含着草木的灵气。无疑的,蚕湖的水质是最好的,干净清澈,且味道甘甜,据说蚕湖边上的人家多长寿,百岁以上的寿星并不少见,可见这里的水对身体很有益处。

首先要考的是泡茶的手艺,这倒难不倒焉容,她看过不少关于茶道的书籍,6羽的《茶经》、许次纾的《茶疏》都有幸读过,虽没有达到功夫茶的高度,但泡得像模像样还是可以的。

取水是准备工作的第一道流程,不可随便,有姑娘图省事,在湖边挖了一大舀子水,显然是错了。焉容要坐船去取那湖心的水,却不知道如何能渡,想了想,面上带了几分微笑,抱着一个小巧的旧瓮,踏上湖边的一条乌篷船,见一人穿一身宽松的鸦青色袍子,腰背挺直地坐在船边,悠然自得地垂钓,焉容在他身后柔声道:“请问……”

那人适时回过头来,故作惊讶地看着她:“是你呀。”

“额,是我……好巧。”焉容愣了一愣,看对方面上的惊讶不像是假的,立即松了一口气。

“嗯,确实很巧。”萧可铮神色淡淡地收了钓具,面上不惊不喜,其实心里乐的,可不是巧么,特地让小五把船划到你跟前的。

焉容心里还在忸怩着,不知该怎么好,若是换做平时,大概会说打搅你钓鱼了,然后匆匆下船去,但是今日不同,她得求着别人借她船一用。

却听萧可铮当先开了口:“今日岸上的人实在太多,把鱼都吵走了,我要到湖心去钓鱼,你呢?”

“我随你好了。”焉容心中欣喜,这是顺道的事,还不用自己开口,真巧。

萧可铮轻轻点点头,对着一侧船头的小五朗声道:“把船开到湖心去。”

“听着了,爷!”小五欢快地应了一声,心想他家萧三爷昨晚上的茶书没白看,刚刚还跟他说林姑娘会到湖心取水,真是神机妙算。

关于这湖心取水,还是有典故的。相传6羽曾经在湖心取了两桶水回来,到了岸边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一桶,来回辛苦,便懒得再回去取,只好在湖边汲了一桶,待会去后,众人品尝,皆说这湖心水泡出来的茶好喝。

两人都坐在船上,这小船极小,若她不坐在他身边只能站着,焉容暗暗想,萧爷向来讲排场,就不能弄一条大一点的船吗?

佳人在侧,身上还透着淡淡的兰芝香味,萧可铮有些心猿意马,其实还有些紧张,那钓鱼竿不能单靠手挑着,还要落在膝上,不然会被她看出来在抖。

从焉容这个角度看,他两袖宽袍鼓满了清风,墨发不乱地飘在肩后,气度淡然,很是悠闲的模样,就好像身边没坐着她一般,焉容心里有些酸落落的,她还挺嫉妒那个叫宛娘的女人。

焉容突然想到一件事,那个叫大柱的男孩也被楚王顺道救了出来,就安置在裙香楼里,白养了他好几个月,叫他回姜家庄他也不回,说要找他的未婚妻。她倒不是很讨厌那个大柱,在牢里拒不认罪时苦苦求着她招供,可是当她被狱卒逼迫的时候,大柱又不顾阻拦扑上去拉那牢头的小腿,这叫她心里还含了一丝欣慰,这孩子天性不算坏,只是有些贪生怕死罢了。

“对了萧爷,那个宛娘的……弟弟还在裙香楼,你要不要带回去?”她原本想说是宛娘的小相公,担心刺激到他,所以用了一个比较温和的词。

“哦,原来她还有个弟弟。”萧可铮连眼都没抬一下。

焉容不禁有些惊讶他的反应,不确信地问:“您怎么不关心这事?”

“为什么要关心,他又不是我弟弟。”萧可铮别过头来看她,道:“哦,裙香楼确实不是好地方,那我把他领走好了。”

“……”萧爷这无恨无喜的反应是怎么回事?焉容看他神色平淡,看不出什么心思,“那样也好,这小子想跟他姐团聚,你把他送走便罢。”

萧可铮“嗯”了一声,细一琢磨,有些事总是要跟她说的,便正色道:“焉容,我虽知你是被冤枉的,但我现在不能将宛娘送到大牢里去,她已求慧音大师收留,愿今生长伴青灯古佛,以此抵消犯下的罪孽,所以……对不起。”

焉容蓦然一惊,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喉咙发堵。她不是圣人,虽然没有被定罪,但依旧无法忘记那个逃亡的女人给自己带来的伤害,在牢里的时候,她多么希望宛娘能够回来呀,若是能够自愿伏法,便能证明自己完完全全是清白的,她很想要为自己讨回公道,可是那人已经选了佛祖庇佑,也只是请求佛祖的原谅,却没有跟她说一声抱歉,她没有如来的大肚能容,没有。所以萧可铮这句“对不起”是替宛娘说的,她不想接受。

却听萧可铮继续道:“作为一个男人……”话未说完,突然见小五探过头来两眼滴溜溜地看着他,萧可铮突然拉下脸,对他喝道:“你到一边去,离我们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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