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一开学就进入了保研免推阶段。
鹿园园那段时间基本上每天都要去查一次学校放出来的复试资名单和报名简章,筛掉所有冲突时间的之后,确认了最后的三个志愿。
八月份她参加的夏令营的时候表现突出,已经拿到的offer里也包括最想要的学校,但这并不是最终敲定的offer,只是被称为夏令营优秀营员,算是过了第二关,需要在十月之前确定志愿,然后进行复试报名。
九月末,作为优秀营员完成了三握——也就是复试通过,接受录取,第三次握手之后。
她跨学校跨专业,保研成功。
一年前觉得遥不可及的目标完成了。
在此之前她做的努力可能不比高三最后冲刺的时候要少。
跨专业的难度在于,人家导师为什么会要一个不是科班出身的人来读研,以及到底怎么让导师认可你的能力,觉得你比得上人家本专业三年本科的水平。
所以一直以来虽然全力以赴,但不得不承认,努力想转是一方。
另一部分的原因在于,跟他分开的日子里,她需要一件事来拼命转移注意力。
大三苏临刚走的时候,她其实有茫然过一段时间。
那种茫然不是一直存在,是,假如一直一直有事情做,就会很淡,而假如突然空闲下来一天,她第二天想想,甚至不会记得自己这一天都干了什么。
可能就是吃饭喝水睡觉,然后长久地发呆。
直到她自己意识到不对劲,就开始把自己每天都塞得满满当当的,完全不敢停下来。
那段时间就那么过去了。
好像这次也并没出现。
因为十三小时的时差还有学业的关系,她找不到一个每天两人都有空的时间段,就基本上每周末晚上跟他腻歪着视频。
有时候话没什么好说的了,就不说话。
见不到人的时候,听着对方的呼吸都是开心的,听他翻书喝水的声音都是好听的。
林茜没能去成最想去的学校,但是录取了她的第二选择,也是B市排名很靠前的大学。
王一涵不转专业接着攻读数学,难度比她们俩都要小,同样顺利通过。
十月就是在整个宿舍皆大欢喜的氛围下来到的。
保研的事情确定了之后,压抑了挺久的宿舍彻彻底底地疯狂了差不多有一星期。
最疯的那晚上,林茜和王一涵出门一人背着一个书包,装回来不知道多少听罐装啤酒开始往地上摆。
鹿园园自从第一次喝醉了之后,其实就觉得酒这东西是真的会上瘾,就冲着醉的时候那种浑身好像能飞起来的轻飘飘,宿醉的头疼也无法阻挡她想喝的心情。
宿舍里四个人,除了鹿园园和林茜,另外两个人的小名都是后取的,虽然王一涵现在彩色头发已经染回来了,但彩彩已经叫顺口好几年,就没再改。
而酷哥的名字太文艺,她们一致觉得叫她小名特别不搭,干脆直接叫哥哥。
反正她那么酷。
鹿园园前几次喝醉,是特别彻底的那种,除了飘飘欲仙什么都不记得,脑子特干净。而这次几人坐在宿舍的泡沫板上,喝得慢慢悠悠,她发现自己在飘的同时居然还能保持着理智。
就是思路和口齿不太清晰而已。
“园儿,”王一涵问:“你要去B市读研,是不是跟你家学长有关系呀,”她很暧昧地眨了眨眼,“嗯~?”
鹿园园一听“她家学长”四个字,顿时来了精神,结果一张口:“嗝————”
“......”王一涵笑容僵住了,“我服了,仙女打的酒嗝也特么这么响啊。”
这话一出,林茜和酷哥都笑了。
林茜笑完了,往身后床沿一靠,“啊,你这问的什么屁话,要我猜啊,”她冲着天伸出一根手指,“他们应该拿的是毕了业就结婚的剧本儿!”
“呀,”鹿园园被“结婚”两个字再次刺激到,她眨眨眼点点头,“是的呀,茜茜你怎么知道!”
林茜:“......”她把自己的胳膊拿下来,猛灌了一口酒,“老娘就那么一说。”
转身就趴在王一涵身上假哭,“呜呜呜谁知道给我说中了!呜呜呜!”
鹿园园对面是她俩,两个大长发。
身边坐着的是酒量深不可测的酷哥。
她学着林茜往旁边一靠,女孩子的肩膀有点儿硌,但她的头有点晕了,得找个支撑。
鹿园园指着对面两个人,脑子想到哪就说到哪,“你们两个头发这——么长,”她觉得很满意,点了点下巴,“都来给我当伴娘吧!”
随后,她又唰地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
皮肤冷白,下巴尖削脸很瘦,眼尾狭长,唇瓣很薄,侧着看高挺鼻骨中间凸起一小块儿。
醉酒的时候眼前比较模糊,还给这人打了层柔光。
鹿园园皱着眉想。
想了三年多了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女孩子,这么帅的呢???
“哥哥......”想不明白就算了,她凑上去近距离对上女生转过来的眼睛,觉得自己跟个色狼一样嘿嘿地笑,“哥哥哥哥,你这么帅,给我当伴郎好不好呀?”
哥哥:“......”
说完伴郎伴娘的事儿,鹿园园就失去了记忆。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林茜无意间提到的结婚。
她当晚醉着酒,居然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用第三个人的视角看了一次苏临走的时候,两人在机场的场景。
所有的对话重复,所有的动作重复。
她甚至意识都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场梦。
边做梦,心里还冒出种种的吐槽——那天她哭得可真是太难看了吧,鼻头那么红了,鼻涕都拉丝儿了,苏临也不嫌弃,还拿着纸巾给她放鼻子上,带小孩儿一样让她擤鼻涕,帮她擦。
其实在来机场的出租车上她还没怎么样,还记得自己前一天晚上查的那些出国注意事项水土不服该怎么办等等的,在车上叨叨了一路。
答应了不哭的,她也觉得自己肯定能做到。
但到底具体是怎么哭起来的,她也说不上来原因。
就是一踏进机场,好像有种味道,空气里有种介质,明明白白地钻进感知里,清晰并且近距离地意识到她牵着的那个人马上就要飞往大洋彼岸了。
可能是之前分开的那半年带来的后遗症吧,或者只是单纯地难过,或者兼而有之,原因无非还是不想让他走。
——机场见证了比婚礼殿堂更多真挚的拥抱和亲吻。
这是鹿园园以前看过的一句话,忘了在哪,只是在那个梦醒的瞬间突然蹦到脑海里。
看过手机,凌晨四点半的时间。
天都还没亮,室内只有微弱的暗光,勉强看得清物体轮廓。
酒香还没散,三个室友不喝酒的话都没有打呼噜的习惯,只有匀速的呼吸声传来。
眼角突然一凉。
她伸手去擦,才意识到流了泪,毫无征兆地。
鹿园园就这么睁着眼看着上面的床板,很清醒,太阳穴有点儿疼,眼泪从眼角留到鬓发再消失不见,她蓦地想起刚才梦里的最后一幕。
他穿得很简单,衣服上就几个英文字母,刚托运完他很大的行李箱,身上就只剩下个黑书包。
和他无数次带她出去玩是一样的打扮。
但这次不是了,这次他得自己走。
他最后伸手触摸她的脸,她还记得那种触感,指尖凉凉的,说不出的舒服。
梦里其实就是换了个视角重新经历一次,但她还是有点儿被惊讶到。
——他的表情侧面看起来,居然是这么温柔的啊。
他用那样的表情说完那句话之后。
她看见自己,也听见自己回复他。
——“好啊。”
好啊,我等你娶我。
你记得来呀。
十月眨眼之间过去,十一月一号是苏临生日,他们说约好了时间视频,鹿园园那一整天都没什么事,在他那边还是晚上的时候,她去了趟计算机社。
一进门就看到了熟人在,她笑了一下,“社长今天这么早啊。”
老社长在两年前就毕业了,当时就把社长给了徐亿。
虽然同是大四,但是徐亿也没退了这个职位——毕竟这个社,实在是冷,也没什么事可以管。
男生也一扬眉,“你来的太巧了吧。”
“嗯?”
“咱们订的书,到了。”他说。
前段时间他们研究着一起从国外定了几本书,关于软件设计的。
主要是因为一起买够钱的话书店给包运费,跨国不说,书又这么沉,能省下来肯定是最好的。
鹿园园盼了半个月了,终于到了。
“那......”她还没说完,徐亿接着道:“他们书店不是毛病多,不发学校这类的地方,得是私人住宅,所以我之前地址填的我家,”他从电脑后方站起来穿外套,“现在我爸开车给送来了,我要去拿,你跟我一块儿?”
“好啊,”鹿园园一口答应下来,“我还能帮你拿几本。”
两人并肩往外走,徐亿似笑非笑撇她一眼,“你这小身板,我可不敢让你干重活。”
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校门口,鹿园园很自觉地站在校门口一边,“社长,我在这里等你啊。”
“行。”
她在门边站着,掏出手机习惯性地看了眼>
看到上方的下午四点,笑了一下。
他那边是凌晨三点左右吧。
就算早起,也至少得四个小时之后才能见到他——在手机屏幕里。
十一月的天气开始变凉,昨天才下过一场雨,今天的空气外的湿冷。
鹿园园把手机放回口袋,抬眼看向徐亿刚才走过去的方向。
校门口前有足够宽敞的地方给车辆暂时停靠。
现在这个时间,就只有徐亿面前那辆黑车,车身很长,车上下来两个人,看着像是一对夫妇,中年男人身材有点发福,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看不清脸。
那是徐亿的父母吧。
鹿园园微微笑了一下,没想到他不是独生子女,有这么小的弟弟妹妹。
又过了几分钟,她视线再次扫过去,刚才低着头的女人整张脸都露出来。
鹿园园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那张脸。
她做梦都不会忘记的脸。
像梦游一样的,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那辆黑车——那一家人——那个女人的面前。
女人保养得很不错,一双大而偏圆的眼睛非但没有下垂,反而显得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身材包裹在修身外套里,凹凸有致,精致的妆容,红唇夺目。
正一边摇着怀里的小孩子,一边仰着头对徐亿,或者是那个中年男人笑。
在看过来,看到她的一瞬间,女人嘴角的笑完全凝在脸上,眼里冗杂着很多情绪,震惊,慌乱,还有一闪而过的水光。
鹿园园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发痛,听不到周遭的声音,所有的一切杂音都在耳边嗡嗡地响,脑子里一团混乱,闪过无数画面和片段,无数句话堵在喉头。
最后却只是松开紧咬的牙关,垂着的手指甲嵌入掌心软肉,她吐出两个字:“...妈妈。”
长这么大,都不知道说话有这么难。
叫出这两个字,好像喉咙都在发痛。
明明......以前那么多年,每天都在叫啊。
女人浑身抖了一下。
周围好像有谁在说话,而鹿园园就像是开启了自动屏蔽一样,完全听不见也听不懂。
她就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
这么多年,她每次晚上自己一个人哭的时候,一遍一遍地用自己的老年机拨打这个人的号码。
永远没有意外的,空号。
鹿园园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在这场家庭关系中,不管是对她的父还是母,她可能永远也硬气不起来。
当时这个人离开家的时候,她都没有问一句,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闹离婚的那段日子,邻居看她的眼神,他们说这孩子真可怜的时候,她都听进耳朵里。
答案谁都知道的,还有什么好问呢。
那么多那么多年,那么多想说的话,那么多的怨怼,见到这个人之后反而都说不出口了。
“园园......”女人的尾音很颤,好像在压抑着什么,却没有再说下去。
是没话好说吗?
鹿园园突然笑了——她都佩服自己还笑得出来,“你至少问问我这么多年过得怎么样,啊?”
女人脸上浮现出焦急的神色,“园园,你别——”
“妈妈,”鹿园园打断她,“您别说话了,我就问您几个问题。”
“......”女人积聚在眼底的泪终于流出来。
那双眼睛啊……
从小到大,见过她的人都说,咱们园园长得真像妈妈,你爸爸又那么帅,将来肯定比妈妈还好看。
她还会反驳呢,扬着小脑袋跟他们说,你说错啦,我不会比我妈妈好看的,妈妈第一好看,我第二,爸爸第三。
果然。
没有比物是人非更可怕的事了。
鹿园园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眼睛干涩到痛,她一字一句地问:“这么多年,你后悔过吗?”
她等了十秒钟。
女人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流眼泪。
鹿园园注意到旁边的男人想要把她怀里的孩子抱走,好像还留下一句“在车上等你”一类的话。
“......”鹿园园垂下眼看着被包在小被子里吃手指的小孩,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也遗传了女人的基因,喉咙的痛又浮现上来,“这是你的,孩子么?”
“......”
她没说话。
这是默认了吧。
也是啊......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她问的什么劲。
“那我,没有问题了,我再拜托您两件事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软趴趴的还是老样子,没有颤音,平静地像是死水。
“......”
“第一个就是,今天之后,再也不要见面了,我会过得很好——不管您在不在乎。”
女人的情绪有些崩溃,她蓦地抬头,“我在乎,我怎么可能不在——”
“第二件。”鹿园园觉得自己的头一跳一跳的疼,再次开口打断。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了这辈子最诚恳的语气,“我拜托您——”她眼睛看着那个小孩子,“好好对这个孩子。”
“......”
“我没诅咒您家庭的意思,”鹿园园看着小孩不谙世事地笑容,别开眼,轻声道:“......就是希望您别抛弃他,一直对他好,不要让他......和我一样。”
最后四个字落下之后。
长久地寂静。
鹿园园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再说,转过身的一瞬间,似乎听到了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发出呜咽。
一路走到女生宿舍楼下,鹿园园看到那颗熟悉的树,还有在一堆落叶中间的木质长椅。
那是以前苏临最喜欢的约会地点之一,他走了之后,她就很少去了。
看到之后,腿就自发地挪过去,她坐在那个坐了无数次的长椅上。
她整个人都是空的。
她的妈妈抱着那个孩子,笑得很幸福的画面不断不断地重复出现在眼前。
鹿园园有点恍惚地想,她究竟是不是曾经也躺在那个臂弯过。
她到底是不是也被她的妈妈这样在乎过。
她有好多的话憋着,不想跟爷爷奶奶说,更不能跟鹿至说,满心满脑都在叫嚣着想要找苏临,可是......可是今天是他生日啊。
怎么能说这么丧气的事。
而且他还没起床呢。
鹿园园又强自镇定了一会儿。
她觉得这件事她完全可以自己消化的——毕竟这么多年的自我修复经验不是白费的。
趁还有时间,晚上视频之前,一定一定得藏好。
鹿园园腿往前伸直,整个人靠向座椅后背瘫下去——这是她观察到的苏临很爱做的姿势。
她皱着眉。
好难受啊......后背疼就算了,屁股也好像坐不稳,腿也不舒服。
这难道是腿长短的区别么?
又坚持了一会儿,还是难受得不行,她认命般地直起身来。
与此同时,巧合一般的,口袋里手机一震。
——会不会是……他醒了?
鹿园园立刻把手机拿出来划开屏幕,进到>
...啊,是宿舍群。
王一涵趁着周末回了B市,刚才的消息是她发来的一段视频,录了一个类似景点的地方,周围一圈是很多很多的人。
王一涵@了所有人,又发了一条语音:“这儿是许愿圣地啊宝贝们!我姐妹跟我说的贼邪乎,我愿望许完了,你们赶紧都发语音过来我给你们放啊!快!”
很快,跳出来林茜的语音,“我!林茜!大美女茜茜!想脱单!脱单!!!”
鹿园园一直低着头。
周围这么安静,应该没人,连抬头看一眼确认一遍都不想,这两条语音她就直接开最大音量全都外放了。
只有林茜回复,可能考虑到酷哥十有八九是不会理这种活动的,王一涵单独点了一次鹿园园。
王一涵:【@鹿OO园儿要许什么愿望,来来来!】
什么愿望啊......
鹿园园刚才满腹心事被王一涵这么一打岔,跑了不少,她真的开始专注地想,要许什么愿望。
保研过了。
实习工作也定了。
爷爷奶奶身体一直都很健康的。
爸爸......去年寒假的时候,她发现鹿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重新上班,反复确认了半个月,才终于确定下来,虽然他沉默多年的习惯很难改,依旧没什么话跟她讲,但——他真的有在变好。
其实仔细想想,在今天之前,除了和苏临暂时分开这件事,生活就像是毫不吝啬地优待她一样。
而今天......
鹿园园手指点着[按住说话]。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不能更坏了。
反正又不会实现,就让她过一下嘴瘾。
就让她...稍微贪心一点点吧。
她最想、最想要的事——
“我想......”刚说了两个字,她停顿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在那样的时候都没掉眼泪,现在却鼻子酸得难受。
鹿园园吸了口气,重新讲:“我想要许愿......现在就能见到我的学长啊。”
话说完,松手发送语音。
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
真的,好想好想他啊。
他在的话,她就不用自己坐在这里,她可以抱着他,特别特别紧的那种,然后把自己整个人埋到他的衣服里,用力闻他身上的气息。
还特别想听他叫她宝宝。
想听他亲口说一句,宝宝,没事了。
她想让他摸头发,捏脸,拉手,亲吻,随便做什么都好,只要不是那副只在视频里能看到却触不到的,遥不可及的样子。
鹿园园没再看群里的消息。
把手机放回去,就这样坐在这儿,垂着头捂着嘴,眼泪淌得无声而肆意。
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她彻彻底底地放纵自己去想这个人。
刚才明明一滴泪都流不出来,现在却越哭越凶,她哭得自己都惊讶了,却还在一边心里惊讶一边面上哗哗的流眼泪。
耳边掠过声响。
是鞋子踩到树叶的响,听起来就在她身边——而且只有这个椅子旁边有落叶,肯定离她很近。
应该刚好路过吧.....鹿园园接着哭,决定埋头不理。
没想到,下一秒——
有外力介入,她紧紧捂在脸上的手被什么给拨开,随后......有一只手开始擦她脸上的水迹。
那只手温度远远低于她因为刚哭过而热烫的脸颊,凉凉的,滑滑的,触感外舒服。
也......外熟悉。
这两个动作太过突然,鹿园园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都顿住。
她愣了足足有十秒钟。
才不敢置信地睁开眼,抬头。
她面前蹲了一个人。
身上是个中长款的外套,因为蹲着的这个姿势扫在了地上,他也完全没在意——蹲都蹲得跟别人不一样,姿势潇洒随意。
他似乎很轻松,两只手都在动也不会失去平衡,什么都没说,只专注地给她擦着脸。
眼睛和手一起略过她脸上的每一寸,每一处,动作很慢又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价值连城不能损坏的艺术品。
等他终于擦完,一只手撑在曲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没拿开,依然在她脸侧徘徊。
“我听到了,”他开口说第一句话,干净利落,“你刚刚许的愿,我帮你实现了。”
……是啊。
她刚刚不抱任何希望许了愿,而他就这样,带着热度披着光地出现了。
鹿园园连眼睛都不敢眨。
生怕把梦一样的场景眨碎。
比起视频上面看到的,他好像又瘦了点儿,白皙的肤色依然没有晒黑,反而轮廓更加清晰立体。
鸦羽一般的睫毛在眼尾处垂下来,眼瞳黑得发纯,划过一抹晦暗的光。
“所以啊......”苏临第二次开口,先是叹息一样地吐出三个字。
随后他突然起身坐在凳子上,手臂搂到她后背,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把鹿园园笼起来。
苏临从后面揉着她的头发,淡色的唇轻轻的克制着,吻了一下她的眼角。
“…谁让我们宝宝哭的,”像是在哄她一样,他的声音很温柔又带着哑,“来,告诉学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