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海仓露天煤矿。
白天的气温早已低至零度以下,一个个瘦骨嶙峋、只穿着一件单衣的矿工佝偻着背排成长长的一排,每人背后都背着沉重的采煤筐艰难的挪动脚步。稍微走得慢了,旁边监工的鞭子就招呼了上来。不时的有人跌倒,筐里的煤撒了一身一地,跌倒换来的不是同情而是更加狠毒的鞭打。
有的人跌倒了,为了少挨几鞭子急忙爬起,双手捧着撒落在地上的煤往筐里装。有的人跌倒了,就再也没有爬起来,监工会把尸体拖到一旁,等攒够一堆一块扔到废弃的矿洞里。
他们不是工人,他们只是奴隶,是天堂之门教会从各地抓来的渎神者。
教会并不认为自己所做的残忍!信仰主的,可以在主的使者伊利亚教主的引领下走进天堂之门,不信仰主的,必将因为人类自身的罪恶受到惩罚,劳役的惩罚只是其中最轻的。
看着堆在一旁的尸体,路子牛的眼中充满了怒火。路子牛很瘦,却不是一副瘦骨嶙峋弱不禁风的瘦,而是充满了力量的精瘦,路子牛身后的煤筐是装得最满的,却是所有矿工中走得最稳的,真不知道每天只吃那么点食物他身体里哪来的那么多力量。路子牛的脾气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倔,他是矿工里干活最多的,也是挨打最多的,因为他不服,就是打也打不服!
路子牛将背后的煤筐哗啦啦的倒在高高的煤堆上,转过身来的时候故意往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痰,痰里带着黑色的煤粉。
“你小子不服是吗?”旁边肥头大耳的胖监工一鞭子就抽了过来。
路子牛一侧头一伸手一把就抓住了鞭稍,路子牛一双牛一样的大眼睛瞪着胖监工。
“你小子给我松手,不然就打死你!”胖监工用力的往回拽鞭子。
路子牛露出轻蔑的笑,牢牢抓住鞭稍的手一动不动,意思很明显,有本事你就拽回去。
“你想造反吗?你们今天晚上谁也别想吃饭!”胖监工憋得满脸通红就是扯不动一下鞭子。
“还给你吧。”路子牛突然松手了,猝不及防的胖监工腾腾往后倒退了两步,四脚八叉仰面摔倒在地,肥胖的身躯一时爬不起来了,惹得周围的矿工不顾被鞭打的危险哄然大笑。
周围的几个监工全都跑了过来,举着棍棒向路子牛打来。路子牛也不跑,直接往地上一躺双手抱头双腿弯曲身子团成一个元宝状,做好了挨打的准备,路子牛就是挨上一顿打也要出这口气。
“我就不相信没人收拾得了你们这帮王八蛋!”躺在地上的路子牛仍在低声咒骂着,预想中的棍棒迟迟没有落到身上。感到奇怪的路子牛微微张开紧夹着的手臂偷眼观瞧,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一个个挥舞着木棒的监工定在了原地,下一秒所有的监工咽喉处都开始往外喷血。
路子牛从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睁着牛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空中飞舞的青色小剑,那把小剑像鱼一样在空中欢快的游动,每每从监工面前游过,一个个监工就捂着咽喉倒了下去。
路子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进化者,一个又一个手持各种兵刃的身影出现,这些身影就好像没看到自己一样从自己身旁快速跃过,扑向矿场一个个重要的目标。
架在瞭望哨上的机枪才响了两声就哑火了,矿场一角的布道者处所、监工棚传来惨绝人寰的叫声,拴在场区门口防止矿工逃跑的大狼狗连一声都没叫出来就被人削掉了狗头。
路子牛愣愣的站在原地,时间或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时间或许只有一眨眼的刹那,矿场里就再也看不到一个活着的监工的身影,只有和自己一样还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矿工。
一个手持一把造型古朴大刀的年轻人轻轻的一跃就跳上了瞭望哨的塔顶,然后整个矿场都听到了他清朗的声音,“弟兄们,你们自由了!每人去监工棚领10斤粮食,然后走得越远越好!”路子牛觉得这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矿工们终于反应了过来,有人疯了一样的跑向监工棚,有人还愣愣的站在原地,泪水从脸上不停的流下。
刚才一个个手持兵刃的人将停在矿场内的几辆卡车开到巨大的煤堆前,开始不声不响的往卡车上装煤。路子牛也跑了过去,抄起立在一旁的铁锨帮着这些人一起往卡车上装煤。
“小伙子,你怎么不去领粮食?”问话的正是刚才在瞭望哨塔顶喊话的年轻人。
“我想跟你们走!”路子牛憨憨的一笑,露出沾满煤灰的牙齿。
天选之城。离克里斯蒂安主教遇刺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但城里还维持他遇刺当天的样子,被大火烧毁的大教堂坍塌了一半也一直没有人维修。克里斯蒂安遇刺的地点每天都聚集了大量祈祷的信徒。
在大教堂旁边一间临时的祈祷室里,长时间的祈祷也无法令陈祈祭司静下心来。
陈祈觉得自己进入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期,比末日刚刚来临时还让人绝望。
在教会里陈祈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祭司,论战力他也是公认的所有祭司中最差的一个。陈祈之所以能成为祭司,因为他是克里斯蒂安主教的朋友,他是克里斯蒂安来中国后的第一个朋友,在克里斯蒂安成为主教之前,陈祈一直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没有之一。
但是克里斯蒂安突然死了,他在教会里最大的依靠没了。他当重新回过头来准备牢牢抓住自己的力量的时候,被派出去清剿西宁逃出来那些人的手下全部失踪了,他一半的手下不声不响的失踪了。
这些人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被清剿的对象还在,清剿者却不见了,傻瓜都能猜到这些人已经遭了毒手。凭借自己现在手上的力量他更本就无法替那些失踪的手下报仇。
他去请求钟离大祭司,但那个刚刚死了老公的女人根本就顾不上他,这个女人被复仇蒙住了眼,她几乎把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和光明联盟的交战中去了。
真正令陈祈苦恼的是,他在天选之城内几乎成了被遗忘的角色,没有人给他分配同光明联盟的战斗任务,没有人关心他现在正在做什么。不,人们还是关心他的,关心他能不能按时把取暖的煤炭送来,关心他能不能及时送来足够多的苦力。
祈祷室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陈祈知道在这个时候能找到这里来的肯定是自己的亲信。陈祈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整了整宽大祭司袍的衣领,换上一张含着微笑的脸。在下属面前永远要保持一个祭司应有的威严。
做完这一切,陈祈缓缓的拉开了祈祷室的门。
敲门的是他手下的布道者许峥。
“祭司,不好了,我们的煤场被人袭击了!”许峥说话的时候还在气喘嘘嘘,显然是刚得到消息就急匆匆的跑来报信。
“什么?你再说一遍!”陈祈一把揪住了许峥的脖领将他一把提了起来,这时候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了。
“我们的谷海仓露天煤矿被一群陌生人袭击了,负责守卫的布道者和监工全都被杀了!”许峥又壮着胆子重新说了一遍。
一句话却将陈祈彻底打入了冰窟!
陈祈无力的松开了紧攥着的衣领,不自觉的往后倒退了一步,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丢了魂一样呆呆的坐在地上。
“祭司,祭司,您没事吧?”许峥赶紧上来晃陈祈的肩膀。
“哎!”陈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终于反应了回来。陈祈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背,短短的时间整个后背都湿透了,没有人比陈祈更清楚失去谷海仓露天煤矿对于他自己、对于天堂之门教会意味着什么。
煤矿里有他手下的四名布道者负责看守,失去这四个人他手下就还剩下四名布道者,其中三个人还正在外面执行教会抓捕渎神者的任务,他的手下只剩下了眼前送信的许峥一名手下,只有一名布道者追随的祭司,在教会的历史上或许还没有吧,他以后还怎么在教会里抬得起头来。
相比起来自己的性命,能否抬得起头来还是小事,天选之城和教会绝大多数的据点都依靠谷海仓煤矿供应燃料,失去了煤矿所有人都将陷入寒冷之中,那个失去了老公正在愤怒中的女人会怎么处置自己?还有梅甘那个成天冷着脸的女人又会怎么对待自己?陈祈根本就不敢继续想下去。
还有更可怕的,克里斯蒂安死了以后,一直有传言教会总部会派一个新的中国区主教过来,而其中最可能的人选就是有着“食尸鬼”外号的杜克.巴里,那是一个比梅甘这个老处女更变态、更可怕的人。
陈祈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变得疯狂,“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只有在燃料用尽前将煤矿夺过来,才有机会度过这道坎!”
“你去把我们这一年收集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我们去拜访一下钟离祭司。”
许峥犹豫了一下,“钟离祭司这个时候恐怕顾不上我们吧?”
陈祈冷冷的一笑,“这个城里可不是只有一个钟离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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