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同欲者胜,可上下同欲哪有那么容易?
精明强干的柳局长想超额完成任务,甚至想另起炉灶搞出一番大政绩,可他的一帮同僚不那么想。干成了,功劳是主要领导的,大家最多是沾点光干垮了,莫讲好处得不到,还得为已经揣进荷包的钱欠人情,何必呢?
“柳局,这东西技术上没难度。”
“我觉得也是,即使那几个厂子能做出来又如何?这东西技术含量低,只会短期内有可观的利润,不出年把两年就会遍地都是。”
对啊,与其这样,那还不如按原方案办,先把那些包袱扔掉再说。
一听同僚们的冷水,柳局长的眼睛也迅速黯淡下来,虽然这些家伙肯定是收了礼,可人家说得确实是实情。只是这事情也麻烦了,林业规费是针对原木,而非加工过后的木条,用原木的规费去收取木条的税费,政府会亏得一塌糊涂。
妖孽!
想了一阵觉得无法可解,头脑发涨的柳局长恨不得将李家明提溜过来骂一顿,这不是给自己出难题吗?这位已经成为了官僚的老师全然不想,刚才那一瞬间,他也想过不卖厂子,想把自己局里的厂子扭亏为盈,立一个大大的功劳。
怎么办?
这个问题,也是得到详细汇报后的钟县长头疼的事。大家想来想去,就是没想到人家会外包,这可真被人打在七寸上了。左思右想一阵,钟县长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好退而求其次,多少挽回点损失。
“本球,可以把原木的规费折成木条不?”
“我们试一试,大不了让老表骂几声,以后再调整就是。”
有困难、迎着困难上,这才是干事的作风,也是领导们敢委以重任的干部!
可与钟县长同样愁眉苦脸的郑书记缓缓摇头,苦笑道:“老板、柳局,很难!订高了,老表不会愿订低了,我们吃亏。更麻烦的是,我们即使订出了合适的标准,也没什么大用。
老板,政策是要人去执行的,要是李传林把分厂开在村上,他那帮亲戚、朋友夜里就能把木头扛进厂。”
这是老成之言,钟县长暗暗点头。政策由人制定也得靠人执行,若是厂子不配合,林工站的人还能二十四小时盯着?即使林工站的人二十四小时盯着,还得防着厂里收买工作人员,否则又是一笔烂账。
要说柳局长也真是精明强干,虽然知道这事麻烦了,但从李传林话不讲死,就猜得到人家还是眼热那些大型设备。
“老板,三万七一台的热压机,在同等的产能下,人员要多两三倍,而且更耗电、速度更慢。只要我们掐着性价比差不多,人家不会真不要厂子的。
哼,李传林是个精明人,开那分厂就是为了提高效率,最多是让那分厂挂在他们名下。既然是这样,只要他买了我们的厂子,就不会为难我们收规费,最多还跟原来一样,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逃掉一些。”
精明的柳局长话是这么讲,道理也确实是这道理,只要再拖个把月,李传林肯定会软化,可所处位置不同的钟县长,并不想再拖下去了。
大家冒着风险瞒天过海,把几家厂子的设备往木器厂集中,还拿几顶官帽子、十几个好工作,才让银行行长、股长、职工们闭嘴,准备把金蝉脱壳后的烂摊子甩给银行。可这事瞒不了人的,得赶在上面追究责任之前,把尾巴收拾干净。
算了,只要厂子能赚钱,偷掉漏掉的规费能从税收里补回来。
不想冒险的钟县长叹了口气,给两人散了支过年待客的大中华,就着柳局长的打火机抽了几口,苦恼道:“老郑,你有什么办法不?”
林业局的党组书记是个能干点事的老油子,他不想触局长大人的霉头,可大老板的话更不能不听,沉吟一阵低声道:“难,李传林那人您还不清楚,看似是个豪爽人,其实就是个精怪机灵聪明!老板,我老郑壮胆讲几句大实话,您听了可莫生气哦。”
“有屁就放!”
得人钱财,就要帮人办事,得了李传健两万块钱的郑书记也不例外。
“要我讲啊,我们得见好就收。李传林是精怪精明人不假,但也是个实诚人,最起码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以前柳局长拿偷逃林业规费的事压他,人家不也痛快地多交三十万?”
这话说到钟县长心里去了,私人开厂是为了赚钱,政府扶持厂子是为了收税,两者的大利益其实是相同的。现在烂摊子能甩掉,聚拢的设备又可以卖一大笔钱安置那些工人,那还不如贱价卖给能用这些东西赚钱交税的人,反正人家赚了钱就得交税!
“老板”
决定让步的钟县长摆手打断柳局长的劝说,这手下有胆略、有本事、也公私分明,就是太精明强干了。有些事,不能想着办到最好,办得差不多就是恰到好处!
银行里虽然默许了县里的违规操作,但夜长就会梦多,若是让上面听到了风声,肯定会牵累到自己。上面的人又不是傻子,这么大的事,若没有自己点头,下面人敢这么大胆?
“本球,我们退一步,现有资产折成三百万第二、工人得安排三百,其余的我们自己想办法,这是最后底线!实在是不行,这事就算了,马上把设备运回去,当这事没发生过。”
说完了底线,钟县长觉得要抚慰一下这得力干将,又扔了两支大中华过去,掏心窝子道:“本球,我晓得你的意思,也晓得你是公私分明的人,但当领导不是这么当的。你是林业局的一把手,以后肯定还能得到重用,你得着眼大局、放眼未来。
就象老郑讲的,李传林有能耐,在可能的条件下,那就扶持人家一把。他发展起来了,税收还不是给我们的?蔡书记讲的好,我们就是要放水养鱼,莫成天想着人家多赚一块钱,我们就少得一块钱。当然,该争的也要争,但要掌握好个度,莫让别人觉得政府在割他的肉,要让他晓得我们政府在扶持他。”
大领导都这么说了,已经深谙为官之道的柳局长还能怎么说?
“是,我按领导指示办。”
表完了态,柳局长也趁机替手下说情,朱卵那帮人是蠢货没错,但人家出了力、冒了风险就得落个好点的下场。四个厂子破产,势必要扔两个替死鬼出来,才能对上下有交待。龚军是自己寻死撞枪口上,可楼上的曾书记也太没担当,上面一发火连邱政国都往外扔,还有什么人不能牺牲的?
“老板,朱和平他们的事,您可得扳住。这事要是处理不好,会有后患的!”
说起楼上那位一把手,钟县长也很无奈,干正事他不行,可玩手腕在行,真不亏是地委副秘书长的出身。哎,只好自己出面去讲,去跟人家服个软喽。
“嗯,这事我去跟书记讲,你们忙好你们的事。”
“谢谢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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