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号称长江四大火炉,夜晚吹来的风都是滚烫的,可李家明的脖子上,还得扛着一个热哄哄的小祖宗,陪以前的婷姐现在的嫂子,及她的‘闺蜜’逛大街。
“书书,吃”
额头上全是汗的李家明,在小南仔手里的冰激凌舔了一下,继续当他的男保姆,倒也没什么不耐烦的。
前面那位身材性感、衣着打扮很时髦、透出一股妖媚的少妇,虽然婷姐没有详细介绍,但李家明一搭眼,就知道是铁路局分管货运的领导的小蜜。
哎,世事就是这么简单,权力可以换钱,钱却得巴结着权力。
昊哥不缺钱,婷姐却依然上着这破班,不就是图铁路运费便宜?以前是光帮药厂搞车皮,顺带帮自己运点香菇、冬笋。以前自己不成气候,对运力的需求量不大,平均一次半个车皮都顶了天。
以后可不同,要是新厂子一转起来,不走铁路走公路,赚的那点钱迟早让运输吃掉一大半,婷姐有这路子搞车皮,还不赶紧来沾沾光?‘以前’有位房地产大佬,讲他们企业从不行贿,那就是一句牛皮哄哄的屁话!那老东西本就是权贵子弟,靠着权势起家,企业发展起来后又能靠着利益交换而纵横捭阖,当然可以吹那牛皮。
逛啊逛,三人加上一个小祖宗,把八一广场附近的珠宝店、名品店、精品店差不多全逛完了,也把李家明给的那十万花得差不多了,前面两个女人才作罢。
送走了那位妖艳的少妇,逛累了的婷姐坐在广场边的长椅上,捶了捶发酸的小腿,同样累了的李家明逗着精神正好的小南仔,小声道:“婷姐,能找得到省委、省府的路子吗?”
“做咩呀?”
吃过一次暗亏,就得长记性,靠别人的势力,始终是靠不住的。家里的事业越做越大,得让已经处世成熟了的大哥、二哥去从政,不图他们能帮家里多少,最起码能让人顾忌三分。婷姐在省城三四年,又在铁路局的办公室里混着,应该能找到不少关系。
广场上人来人往,灵醒的李家明连忙操着半生不熟的粤语道:“我大佬、二阿哥出年毕业,返袁州倒好安排,但起点太低咗。如果我屋企有做官,何来至於畀人摆一道。”
已为人母的姜婷也经历过高考,知道一分定生死的残酷,看似是这小子运气不好,其实还是朝中无人。要是花点代价,能在省委、省府里供职,哪怕是个普通干部,下面的人都不会这样毫无顾忌。
“奥明,想入边,代价好高”
钱赚来就是用的,若是能将大哥、二哥送进省委、省政府,花百八十万都值!进了那个圈子,凭大哥、二哥的灵活,再加上自己不遗余力的经济支援,还怕出不了头?
哪用得了一百万?只要有这个决心,愿意花代价就估计问题不大。所谓贵人送进门,走路在个人,跟官员打过不少交道的姜婷婷,想起周末时会经常来自己这走走的李家仁兄弟,都很会说话、很会讨好人,只要有人帮一把,估计能出头。
热得香汗淋漓的姜婷婷点了点头牵过儿子,把剩下的两三千块钱和一把钥匙递过来。
“去陪你同学吧,我带南仔先回家。”
这是把自己当小弟的姐,钱得收回,李家明把钥匙又递了回去,“我四点钟就要去机场,晚上不过去睡了”。
“行,那我先走。这边的事妥了,袁州那边你自己去找岳科长”。
累极了的婷姐牵着南仔拦了辆出租车走了,李家明也去电影院门口等温平。这小子很灵醒,中午见识到了自己的作派,又亲眼看到自己将那十万给婷姐,晚上大家来逛街还是陪个漂亮少妇逛,立即托词开溜。
第二天凌晨四点,李家明去机场接到大姐、姐夫,又绕回宾馆把还在睡大觉的温平叫醒,大家吃了早饭才往家里赶。一路上,兴高采烈的大姐把弟弟那一阵夸啊,夸得他越想越觉得憋屈。要是那二十分能加到手,父亲、小妹、大姐、二婶他(她)们能多高兴?
心有不甘的李家明一路打起精神陪着大姐、姐夫说说笑笑,路过宜风时,他也得到准信——王磊即将分配进袁州第二中学。
“家明,让他月底去报道,再到他们校长那补个礼,这是电话号码。”
哎,送佛送到西,还得自己去找老柳,让他去陪磊哥跑一趟,顺带借他那层官皮用用,王老师那种古板人就别指望了。
“谢谢华叔”
“滚蛋!记得考到了北大,立即给老子报喜!”
还了个人情的华天雄很高兴,嗓门有点大,下车撒尿的温平正好听到了一些。等回到了同古,李家明送他回家时,小声道:“老大,那华总这么有路子?”
这小子脑子不错,暗笑的李家明立即板起脸,训斥道:“关你什么事?”
温平这小子平时大大咧咧,但真象李家明断定的那么脑子灵活,而且喜欢快意恩仇。李家明连向警察行贿都不避他,他哪不知道其中的奥妙?
一回到家里,见住对面的宋校长正在浇花,惫赖的温平凑了过去玩笑道:“宋校长,我们班上的李家明,跟地区教委华主任的侄子不晓得几熟。以前金主任班上的王磊,就是那个崇乡小学王校长的崽,家明帮他跑路子,分到了袁州二中咧。晓军哥不是明年毕业吗,分回同古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喊李家明去帮帮忙,看能不能也分到袁州。
对了,家明还认得省城好多警察,都是当官的,也让他关照关照晓军啊,万一惹了人,也好有人帮忙撒。”
心里有鬼的宋校长一听,就知道事情坏了,人家能请托到宜风姓华的,能打听不到高考加分的事?李家明那小子可是个狠人,能把街的混混头子都收拾得服服帖帖,要是他花钱请人对付晓军,那就真是大麻烦!
佯装着感兴趣,宋校长放下洒水壶,小声道:“温平,你没骗我吧?”
老大为什么当着自己的面收买警察?要真想出口气,喊几个人去趟省城,把那牛皮哄哄的宋晓军剁残来就是,何必喊自己一起去?
“我骗你干嘛?你不晓得,家明拿了十万去宜风寻人,就是要报仇!要不是华总劝住了,啧啧,这次谁抢了他的指标,真是惹了祸。”
妈的,惹祸了!那混蛋五年级的时候,就敢打翻杀人犯,还有什么事不敢干的?佯装无事地聊了几句,匆匆忙忙浇完花,胆战心惊的宋校长一回到屋里,连忙去书房打电话。这事是帮柳县的忙,出了问题他得负责!
这种事本来就瞒不了长久的,只要在送省教委之前瞒住就行,现在省教委的文件都出了,还担心什么?正为女儿能高考加分而高兴的柳本球,接到电话大笑,调侃道:“老宋,我昨日还跟华主任一起喝酒,要不要我帮你明年也把晓军塞进二中?行了,你一个堂堂县中的校长,还怕一个学生伢子?放心吧,我了解他,真要想报复,就不会声张,更不会让你晓得。还十万块钱呢,那就是吓唬你的。”
挂了电话,旁边的钟莉很担心,家明那孩子的性子太硬,要真拿十万块钱去宜风请混混对付老宋,天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始作俑者柳本球一点也不愁,李家明那混蛋恶是恶,但理智得很。哼,他要真敢来阴的,还以为游学权、高斌他们一伙能护得住他?
光森林公安几十把枪,都能把那些混混收拾服帖喽!
切,为人父母的,不替儿女着想,难道还为外人着想?且不论自己跟那混蛋日渐疏远,即使是跟原来一样师生情重,遇到这样可遇不可求的好事,也得先顾着自己女儿再讲。
“本球,要不我们把股份退了吧?”
现在的生意没以前好了,但也一年七八万,比年节收礼还多,柳本球摇头道:“退什么退?没我在后面,你们的生意有那么好?”
当老师的人,总是比当官的人更有一份良善,钟老师也不例外,叹息道:“本球,我总觉得,我们这次太过分了!”
“你知道什么?知道高考加分的名额,有多难搞吗?一个地区一年才四五个,除了袁州中学每年有两个外,其他县都得轮得来。两三年才轮得到一个,还不一定是本年级的!放心吧,李家明是个聪明人,能理解的。”
李家明当然是个聪明人,也当然能理解,回家吃完饭,还特意打电话给柳本球胡扯几句,让他把碍事的柳莎莎支开。那就是个妖精,在自己手里玩不出花样,但在小妹、满妹她们眼里就是神仙姐姐,可不能牵累到她们头上去。
连午觉都没心思睡,这两天一直连轴转,而且一直压着火的李家明吃完午饭,开着刚做完保养的帕杰罗,径直去了林业局宿舍。以往他来这,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次钟老师连忙给他沏茶、拿水果,客气得不得了,不象柳本球样坐在那大马金刀。
“哟,稀客稀客,估了多少?”
冤有头债有主,钟老师还干不出如此龌龊的事来,李家明起身双手接过茶水,笑眯眯道:“还行还行,664,比去年的最低线低了20分”。
有愧啊!本就觉得过意不去的钟老师,脸上腾的一下变得血红,尴尬得手足无措,递完茶后转身进了卧室,只有笑眯眯的柳本球神色如常。
这小子加分今年应该能考得上北大,自己女儿加二十分,大后年也能考得上。大家都是同古的考生,都是替县中争面子,只是迟两年而已。上面给的指标又不是指定给谁的,当然是有能者得之,要怪只能怪他家里给不了老宋想要的东西。再者说来,哪个县区的中考、高考加分指标,不是领导子女的福利,什么时候轮到平民子弟了?
神情自若的柳本球抽了口烟,戏谑道:“不对吧,我怎么听老宋讲,你估到了差不多680?家明,啧啧,你们李家的祖坟还真葬得好!”
恬不知耻!
能理解、也能接受的李家明嘿嘿直乐,不再作无谓的口舌之争,谈起了正事。得了自己五六年的孝敬,靠着自己的主意、帮忙赚了几十万,还让自己干了那么多违心的事,最后却摆了自己一道,抢了自己的东西,反击回去等会再说,眼前总得付出点什么吧?
开厂跟做生意不同,做生意是求着各级领导照顾生意,开厂却是帮政府解决经济发展、社会就业问题,双方是互惠互利。既然是互惠互利,那就得直起腰杆来,该要的东西得要,不该要的东西也得伸手,要不到就想方设法强逼着人家给!
这道理柳本球也懂,今天特意没去上班等在家里,也就是等着接招。现在李传林不但对自己阴阳怪气,还立即停止了向林业局支付林业规费,何况这小子更是个不能吃亏的人。搞出个十万块钱的花样出来,不就是给自己秀肌肉?
林业规费的事无所谓,有了半年时间,那些偷逃了规费的木头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了,不差那最后一口汤。可这小子精明啊,得打起精神来应付,他吃了个哑巴亏,肯定会在某些方面扳回来。何况这小子只要不出意外,日后肯定能飞黄腾达,真把他往死里得罪了,确实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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