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第 167 章(1 / 1)

宋悯欢听得心神微动,他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对面的邪祟仍旧在笑着,笑声里带着嘲讽与鄙夷。

他握紧长剑,从暗处离开。在他离开的那一刻,一道剑光悄无声息的划向了对面的邪祟。

牢房里的邪祟灰飞烟灭,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火把明灭了一瞬,黑雾很快就消散了。

宋悯欢原路返回,他回到了和公子岚约定的地方,公子岚也已经回来了。

“如何?”宋悯欢把自己看见的都说了一遍,“他们提到了一个人,是有人告诉他们,让他们这么做的。”

“这般阴毒的法子,那些中了邪咒的人族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公子岚表情沉肃,“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表面通常是假象,真正目的估计并不是为了解神祇后人的邪咒。”

“这邪咒神祇后人尚且无法可解,更何况人族?”

宋悯欢:“他们每给人族下一道邪咒,意味着要同样要死一个神祇后人。”

“不知幕后之人是谁,能唆使许多神祇后人这般做,想必身份也不会简单。”

“你说的没错,”公子岚,“他们伤害人族,同样的会付出代价,不然也不会站在邪祟那一方邪咒最先发作。”

“此事非同小可,我们需要通知殿下。”

宋悯欢也知晓,这一次去梦蚀,可能他们确实去不了了,他们两人需要先赶回去一趟。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需要从这里出去。

“现在只有我们两人,小子,害不害怕?”公子岚看着他道,“我们把他们祭坛毁了,你觉得如何。”

宋悯欢:“……“

虽说听起来有点冒险,但是他确实有些动摇,蠢蠢欲动的想动手。

“你有几分把握?”宋悯欢问。

公子岚:“一分到两分,他们人多,而且我们两个都受了伤。但是我是无敌的,你如果撑不住,晚点我可以去救你。”

“总而言之,我们先上,打不过再说。”

宋悯欢犹豫了一下,他听着公子岚轻飘飘的语气,最后还是答应了。

这人经常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他暂且相信一下。

“你在外面撑着,我去救人,”公子岚这么说,“小子,打不过给我传音,我会立刻过去支援你。”

宋悯欢点点头,他们两人制定了临时的作战计划,听公子岚讲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长夙族原先出自阴神一脉,你要小心他们手里的骨镰,被砍到的话,你的魂会被勾出来。”

宋悯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呆了一下,“魂被勾出来是什么意思。”

“通常人是看不见自己的魂魄的,”公子岚顿了顿,“如果你被他勾到,你就能看见了。一旦你的魂魄少了……之后会有无数麻烦。”

“不但容易招惹邪祟,还会容易被人夺舍……普通的邪咒对你来说也会变得致命。”

宋悯欢:“如果我被勾到了,能不能再抢回来?”

这个问题真是闻所未见,公子岚唇角不经意的抽了一下,略微无语道:“你可以试试,如果你的速度比骨镰的速度快的话。”

“总之,他们一族实际上并不好对付,若我们是邪祟体质,说不定打他们好打的多。”

毕竟邪祟没有所谓的魂魄,被勾到了也无所谓。

“我知晓了,”宋悯欢点点头,他们两人就这么说定,一同进了地道之中。

他们两人像是无声的黑影一样钻进地道,所经之处,守侍纷纷倒下,火把落在墙壁上的阴影跟着轻微晃动。

长夙族人并不是傻子,他们很快发现了不对,派人守住了祭台和出口,至于那些被关起来的人族,他们压根不在意。

死了便死了,反正人族数量多,再抓便是。

骨镰折射出来寒光,宋悯欢的身形在原地显现出来,十几道骨镰朝着他勾了过来。

威压在空中浸出来,枸骨花纹缓缓盛开,宋悯欢仿佛能够看见一只无形的手,像是死人的手,灰白、没有生机,指甲锋利且长。

他的衣角被其中一只手蹭到,那一角衣袍上面出现黑色的长痕,一部分化成了飞灰湮没在半空之中。

“人族……他的体质似乎不错,兴许能扛得住邪咒。”

角落里的其中一名长夙族这么道,随即下令道:“把他抓住,要活的。”

语气之间冷漠,看着他不过是一件寻常不过的物品。

这些人……当真是视人命如草芥,生命在他们眼中,仿佛没有什么意义。想来也是,与邪祟为伍助纣为虐,有些神祇后人甚至还不如邪祟。

宋悯欢握紧了长剑,他侧身避开了那些骨镰,雪白的剑光横扫过去,长夙族人倒了一地。他的剑气凌厉如霜,“嘭”地一下,周围的地道火把熄灭,传来了巨石撞击墙壁的闷响。

四周暗了许多,宋悯欢开了口,“你们以为转到人族身上就能够摆脱邪咒?难道你们还不明白……正因为你们帮着邪祟为祸四方,所以你们的邪咒也发作的最快。”

宋悯欢声音不高不低,能够落入在座的所有长夙族人耳中。他嗓音里平淡,有着几分怜悯和冷笑。

“你们生来高贵、拥有纯正血脉,你们能够轻而易举的在这个时代存活下来,但是你们兴许忘记了,你们拥有的一切,前提是……你们是神祇后人。”

“身在其位,我们未曾求过你们保护我们,我们信奉你们、供奉你们,为你们修缮寺庙、建立祭坛,为你们延续香火。”

“可你们在这世道,做的却是与神祇完全相反之事。你们在寺庙里屠杀生灵、帮着邪祟为恶四方,你们用祭坛献祭人族……眼中从来看不到除自己以外的生灵。你们名为神祇后人……实际上却与邪祟一般污秽邪恶。这般,你们倒真是活该消陨。”

他们人族供奉神佛,虽然每个人都求神佛庇佑……但是从来没有人,因为神佛不庇护他们而心生怨恨。他们心里怀着信仰与期待,把信仰与期待放在神祇身上,神祇在他们心里便是美好事物的象征。

神祇是因为他们的信仰而出现的……可他们信仰的神祇,却与邪祟无二般,只给人族带来了无尽的灾难与不幸。

为首的长夙族人笑了起来,嗓音像是从牙齿间发出来的,白骨手指握紧了手中的骨镰,看着他带着几分可笑之意。

“我们是神祇后人,便理所应当的应该庇护你们人族?应当理所应当的保护你们?”

“这是哪来的道理。”

宋悯欢有些想笑,这般就像问仙门就应该庇护百姓、衙役就应该公正持法一般,实在是无理而又愚昧。

“世间的存在自有道理,你说的没错,你们没必要庇护我们。我们所求是你们不残害我们,而你们做与邪祟相同之事、仗着神祇后人的身份为所欲为,甚至引以为傲。”

“你们觉得你们是高高在上的神,我们人族是扭曲卑贱的蛆虫……殊不知,任何生灵,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可贵的是良善,低贱的是卑劣与邪恶。”

所谓“邪祟”,从来不是一族、不是一种血脉,而是切切实实卑劣与邪恶的统称,并不是因为他出生在邪祟一族,便真的是邪祟。

可因为他们人族和邪祟战乱持续了太久,就算他们有心想要区别,在这乱世之中也并不容易区分。

就跟他不能保证他杀的每一个邪祟都是至邪至恶之辈,也同样不能保证他们人族的每一个士兵就都是正义良善之辈。

关系到一整族的存亡时,良善与邪恶完全另当别论了。

“嗤,”长夙族人发出一声嗤笑,垂着眼睥睨着他,“任何时代,都是强者为尊,我们强大,所以能够自我选择,你们弱小……生死只能由他人掌控。”

这句话他倒是赞同,强者为尊是没错,实力强确实能够掌控他人的生死。

“你说的没错。”宋悯欢轻轻笑起来,眸底却很冷。

雪白长剑凛然如霜雪,剑身之上蔓延着剑纹,青年月华白袍长身而立,细白的指尖握紧长剑,从他黑靴下开始蔓延出来无尽的寒霜。

青年墨发鬓边,眸底抬了起来,在无数骨镰朝他勾过来的那一刻,他手中的长剑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青年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眼前只剩下一道雪白凌厉的剑光,剑光像是未化开的檐上雪,他们仿佛能够感觉到冰冷纯净的气息。

剑光在他们面前无限放大,漂亮青年睥睨着他们,神情像是在看蝼蚁、看无畏挣扎的蛆虫,像是脚底下的尘土。

“强者可以裁决弱者的生死,我比你们强大,所以我……也可以弑神。”

在他们脖颈被划开的那一刻,他们看见面前的青年笑了,清冷至极的面容,像是雪地之中盛开的寒梅,灼艳、沾着凛然傲人的寒气。

他们只能看着,却没有办法触及半分。

一地的长夙族人全部倒下了,方才说话的那名长夙族人同样倒在地上。他脖颈处有黑色的咒文冒出来,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与浓稠的怨恨。

在宋悯欢收回长剑的那一刻,一道骨镰破空朝他汇聚而来,速度快的不可思议,有凌厉的风声在他耳边刮过。

眼看着骨镰要碰到他的身体,他想闪躲已经来不及,在骨镰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刻,他眼前出现了一道极为透明、看起来非常虚弱的人影。

那是一个男人。

男人看起来即将消散,身形清俊而单薄,在骨镰过来时,男人挺身而出挡在了他面前。

骨镰贯穿了他的身体,男人侧身看着他,眸光看起来无比的温柔。

宋悯欢在这一刻怔在了原地,心中巨大的恐慌感淹没了他,男人看他的眼神,像是钝刀插在他心口,他眼前有些模糊,下意识地便开了口。

“不——”

不要……不可以……不能让他受伤。

宋悯欢骤然发动剑意,筋脉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他此时不管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对方有事,不可以让对方离开他。

地道之中蔓延出来无尽的白光,在宋悯欢砍断骨镰的那一刻,“嘭”地一下,他指尖从男人身体穿过,男人的身形一点点变得虚无,逐渐消失在半空中。

宋悯欢整个人摔在了地上,他的额头磕到了石阶,有鲜血流出来。他掌心攥紧,鲜血顺着流进他的眼睛里,他面前只剩下一片刺目的鲜红。

人呢……去哪里了。

他此时认出来了,那虚影便是他要找的梨树下的男人。

对方一直跟在他身边,不会不知道长夙族人的骨镰可以勾魂魄,为什么要帮他挡?

为什么……难道不知道自己会消失吗?

宋悯欢撑着剑从地上站起身,他指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的血。他丢了手里的长剑,在地道之中找寻男人的身影。

不会消失不见,一定还在这里。

他眼中变得空荡荡的,这般的事像是不止发生了一次,他心里被难过和无力淹没,情不自禁地便攥紧了掌心。

为什么他总是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

“你在哪里?我想见你……你可不可以出来……让我见见你。”

宋悯欢这般开口,嗓音艰难晦涩。方才的冷漠消失不见,此时他站在原地,带着几分迷茫与低落,还有几分不可见的绝望。

“我忘记了你是谁,对不起……我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

“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我知道,你对我很重要……我不能让你消失。”

他没有了记忆,能够忘记很多事、很多人,但是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却是没办法忘记的。

在他身旁,一个虚弱、接近透明的魂灵轻微的动了。男人伸出手,他明明就站在青年面前,指尖能够触碰到青年的脸。

可是青年看不见他。

他们如今阴阳两隔,没有办法见面。

男人指尖尝试去擦掉青年脸上的血,他周遭气息中同样带着几分失落、几分难言,看着青年眼中带着心疼。

他眸光温柔,尽管青年听不见,他还是温声、向以前那般,温柔的哄着人。

“善善……没有关系。”

“师尊也很想见你……但是如今没有办法同你见面。”

“你不必难过……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师尊一直都在,从未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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