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璟之出来之后,士兵们的士气高涨,很多都问魏璟之关于回京的问题。魏璟之非常有耐心,一一回答了他们,在原地又看了一会表演,夜深了才回账里。
“十三,你小子之前不是一直想回京,现在要回去了,怎么反倒老实了?”
“是不是瞒着我们干了什么坏事?”宋悯欢旁边的士兵胳膊压着他,威胁他道,“老实交代,刚刚跑出去干什么了。”
“一声不吭的就跑了,你小子有什么事不告诉我们?成天偷偷摸摸的。”
一个营帐里的士兵感情都不错,宋悯欢看出来了这些士兵都是担心他,他笑道:“没什么事,就是突然回家了,有点不适应。”
“回去了还不知道干什么呢。”
另一名士兵敲了他一个暴栗,嗤笑道:“你小子天天想的还挺多,回去能干什么,照样要每天训练。你努努力,运气好的话升到营长,说不定哪天还能教皇子公主习武,到时候升职了可不要忘了我们。”
周围一圈的士兵哈哈大笑,他们营的营长姓李,年纪也不大,闻言也跟着笑了笑,“那十三得先打败我才行。”
“有志气是好事,从今天开始做起,这样吧,晚上的烽火台留给你看。”
宋悯欢听出来了这群士兵在开他的玩笑,似乎因为兵营里他年纪最小,这群兵油子就经常逗他。
“轮值到我了吗?今天好像不是轮到我。”
宋悯欢还想挣扎一下,他晚上还想偷溜出去找印净的下落,如果让他看烽火台,他虽然没有看过,但是猜测估计夜里会走不掉。
其中一名士兵把轮值的竹布拿了出来,指了指上面大写的“十三”,“今天确实该你,好了,十三,一会滚去看台子去。”
“最后一天好好守,回去哥几个请你喝酒。”
最后就这么定下来了,宋悯欢认真的又看了一遍执勤竹布,上面是士兵们用炭笔自己写的,确实轮到他了。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天空像是稀落的浓墨浸进了矾布里,被染的深黑,只有边角延伸出来将至的白光万顷。
宋悯欢手里握着长戟,他守着烽火台一动不动,另一名轮值的士兵就在他旁边,他们两个人共守一处烽火台。
他能感觉到沈映雪就在他旁边,但是旁边有人,就没有开口。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沉如水,耳边是营帐里士兵传来的呼噜声、火柴燃烧的声音,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铁甲摩擦的沉闷声。
然后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低声交谈,某一处营帐被掀开了。
宋悯欢顺着看过去,他五感敏锐,在夜色中照旧看到了两道人影。
其中一人是魏璟之,另一人一身白衣,墨发如瀑散在身侧,手里还抱着一把古琴。
宋悯欢悄悄握紧了长戟,直直地盯着那抱琴的男子看,他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心中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那琴师便是印净!必然不会错!
似乎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印净似有所觉的回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上,印净轻轻笑了一下。
然后他便看到印净的指尖拨在了琴上,婉转凄调传来,响在军营里,一声声地回荡。
大漠月色之下,印净缓缓地拨着琴,琴音时而欢快时而沉闷,总体很压抑,像是徐徐用琴音安抚悲怆的灵魂,听的人心神都为之颤动。
一曲终了,他看见了魏璟之从下颚砸在地上的湿润,随着两人的身影消失掩在了黄沙深处。
那是将军的一滴热泪。
……
约莫五更的时候,士兵们都起来收拾东西启程了,宋悯欢趁着人多,偷偷地对一边道:“师尊,你在吗?”
宋悯欢感觉到他手背被轻轻碰了碰。
“昨夜那个琴师是不是印净?”
沈映雪在他手背上点了一下。
这是赞同的意思,紧接着沈映雪在他耳边道:“你们如今遇到了最麻烦的结果,印净生成了执念,若是不帮他完成执念,他不会化形。”
印净的执念……宋悯欢猜测应当与魏璟之有关。
宋悯欢揉了下耳朵,不知道庄离和孟齐那边如今怎么样了。
说是傀身,实际上在他们进入这个世界里的时候,就变成了他们自己的模样。
沈映雪见旁边的少年耳朵又红了,他方才不过是稍稍靠近一些……如此敏感,引得他多看了一眼。
“十三,你的东西不要啦?赶紧把你这些破烂拿走。”
宋悯欢闻言过去了说话的士兵那里,地上是一个布包,营帐已经被拔起收起来了,周围光秃秃的,只剩下几张褥子。
“赶紧收好了,傻子才漏财,你小子还敢放床底下。”
布包里面是一些银票和古朴的首饰,还有一些空白的信封。
宋悯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不过在包袱里面看见一个缝的歪歪扭扭的十三,就确定了是他的。
“我忘了收,”宋悯欢把东西收起来了,从里面挑了一个价格差不多的收拾塞到了叫他的那名士兵手里。
“哥,收好了,回去请我喝酒,莫要漏财。”
“臭小子,谁要你的东西,留着回去孝敬你老婆。”
他们一群人贫来贫去的收拾完了东西,在卯时军队开始出发,一路南下,开始回京。
回京路途遥远,整整花了一个月。到达京州那日是个艳阳天,城中百姓得知边关将士回来,早早的打开了城门,迎接他们的是一片欢呼。
路边有不少姑娘都拿花砸他们,沾着晨雾露珠的花枝落在他们身上,女孩子们嬉笑成一团。
从城外到皇宫里,昭阳殿外文武百官都在,在文武百官之首,站着一名青年,青年一身贵气,袖口处纹有七爪金龙,相貌端正温和。
“臣见过太子殿下,有劳殿下特意远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魏璟之这么一跪,他们也都跟着跪下行礼。
离允笑了笑,柔声道:“免礼,边关有你们,是离北之幸。”
前面回城的时候,宋悯欢便换了个前面的位置,虽说隔着的还有近百人,但是位置已经相对来说很不错了。
他看着那位传说之中的太子,可以看出来太子看魏璟之的目光中充满了情意,这情意太过于明显,怕是不少人都能察觉到。
只是不知道这情意是真是假了……若是假的,那这太子必然不可小觑,实在太会伪装了些。
接下来是一番封赏,宋悯欢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宋十三,在战场杀敌五人,赏银布十匹,金珠十枚。”
他们这群士兵,在领完封赏之后就被安排进了军中的兵营里,兵营里照常训练,每人一个月可休沐三日。
宋悯欢去领了银布和金珠,他不可能一直在兵营里待着,要想办法进魏璟之府里。
路上这么想着,回去就听到了新消息,他们营里被抽调成了魏府的侍卫,以后去将军府里执勤。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他得到消息之后很高兴,包括他们营里的士兵都是,前来传话的副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们跟着将军,以后都不用愁了,一定要在将军面前好好表现,能留在将军身边最好。”
宋悯欢他们于是又收拾了一起去将军府,入了将军府的侍卫院子里。
将军府位于京州南苑,魏璟之的父母之前被下罪入狱,如今府里只有魏璟之一人,还有一些零星的仆从。
魏璟之久不归府,将军府看起来有些冷清,沉黑色的匾额写着“魏府”两个大字,两边是守着的侍从,府里异常的安静,像是笼罩了一层死气一般。
府里的管家来迎的他们,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领着他们进府。
“以后诸位就在这里住,将军念旧,回府之后心情会不如平日里,有时候听到、看见了什么,还请诸位守口如瓶,这便是府里唯一的规矩了。”
至于不守规矩的后果,管家看了他们一眼。
那一张脸很白,像是用扎纸人的泥浆糊上去的一样,仿佛用力抖一抖,还能抖出来一层白灰,两只瞳仁又深又黑,看人的时候让人感觉瘆得慌。
管家这么看了他们一眼,他们瞬间明白了其中的警告之意。
宋悯欢感觉到了背后都凉飕飕的,廊沿上挂着的红灯笼被吹起来,整座府里都让人感觉阴森诡谲。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靠了靠,虽然看不见沈映雪,但是这么离得近一点,会感觉安心很多。
管家走之后,其中一名士兵搓了搓胳膊,“怎么感觉这府里有古怪,我们是不是要知道将军的秘密……会不会被杀头。”
“瞎说什么呢?”另一名士兵给他来了一巴掌,“少胡思乱想,我们守好规矩就行了,其他的轮不到我们操心。”
“收拾东西去,明天开始干活。”
宋悯欢跟着进去了,他们六个人住一间屋子,他们走了半个月的路,都很疲劳,这一天都是休整时间。
夜晚,在其他士兵都睡着之后,宋悯欢偷偷地从房间里出来了,他施了一道隐匿身形的法术。
从院子里出去,路上碰到了两名侍女,这侍女白日里还看不出来什么古怪,到夜晚的时候,乍一看却十分的吓人。
她们脸色看起来青白,被挑着的红灯一照,像是死人脸。走路的姿势古怪,四肢动的非常僵硬,像是没有生机的尸体艰难的在维持活着时候的样子。
宋悯欢被吓了一跳,他在其中一名侍女的脖子上看见了密密麻麻的红线……心中有个诡异的猜测冒出来,会不会这些侍女的头是被缝在身体上面的。
他这么一紧张,黑靴踢到了一边的石子,在夜晚里发出来了细微的动静。
两名侍女停下来脚步,脑袋倏然转了整整一百八十度,朝他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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