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呢,窗外冬日的暖阳渐渐西斜,张国庆瞟了一眼腕表,一怔,表坏了?又是看了看时间,还不信邪地敲了敲表上时针。
不是该到点下班了?
无奈之下他暗自叹了口气,只好重新起来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估摸着喝完这一大杯,再去洗手间一趟,时间也到了。
曾何时他也鄙视这样的工作状态,可如今真的是闲得蛋疼。要是再没有那些没完没了的会议,真跟提前进入退休没两样。
办公桌上电话铃声响起,那刺耳的声音要是遇上一个胆小的人估计会吓得胆战心惊,跟个催命符似的。
张国庆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拎起话筒,不等他开口,里面就想起万大勇的声音。
他没好气地问道:“都要下班了,有什么话不能回家再说?哥们,你这是浪费国家资源,明白?”
“哎哟,张处长,果然是个处了,到底多了觉悟。”
张国庆失笑地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茶。这死家伙,收敛色胆还不改色心,好像就怕别人不懂一个处是什么意思,每次都要打趣一次。
“嘿嘿……老子给你报喜来了,再过不了几日,我跟你家小媳妇将一起漂洋过海……”
闻言,张国庆顿时喷出一口茶,他娘的,果然是猪朋狗友,说得他媳妇要跟他私奔似的。
张国庆呵呵的轻笑几声,咬牙切齿道:“确定了?”
“嗯,四部联合出动,这次终于轮到老子。”万大勇一点也没发觉有人又要借机寻事找他陪练。
话还没说完,正好见到外面有同事眼看要飘过,他赶紧收敛嬉皮笑脸地神色,一边一本正经地对着同事微微颔首打招呼,一边说道,“咳咳,就这么说定了,具体的情况等以后再商量。”
张国庆听着被突然挂断的“嘟嘟”声,气得差点骂娘。自从开始了与西方建交,他就有预感他媳妇又要出差,可没想到这么快。
外JIAO部那些老爷小姐都死到哪里去了?平时个个都像乌鸡眼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这下子玩大发了吧?连四部都参与进去。
张国庆坐在那静思了好一会:还别说,有机会这个时间点出国溜一圈,其实也挺不错,总比守在四九城内天天听到不是这一位位老爷子得了重病,就是那一位位老一辈又刚刚离世的消息强。
下班时间一到,张国庆夹着公文包与同仁们边打招呼,边不急不缓地来到停车场,结果一上车这家伙立即本性外露,车子一上大道就开始提速。
凡事还得先听听他媳妇咋说?他还不会忘了她身上又个小本本,可别又玩什么秘密行动,他的小心肝可经不起折腾。
四部一院大楼内,周娇正要收拾桌上文件准备下班,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她喊了一声:进来。
结果抬头一看是侧对面办公室的田苗同志,见状,周娇眼神一闪,掩饰住内心的诧异,笑道:“下班了,不回去?”
田苗进来后还伸出脖子往后探头探脑地瞧了瞧,合上房门,快步来到办公桌前,神秘兮兮地低声笑了笑。
周娇见不得她弄虚作假,按住心头不耐,笑而不语地看着对方。
“娇姐,你看到金姐了没?”
当然见到了,那么一个大活人就在隔壁办公室,抬头不见低头见,更何况她有些文件偶然会交给对方下发。
“听说前儿团拜你不在时,有人跟金姐咬耳朵说她比你更早进单位,如今你还压在她头上,结果金姐嘀咕了一句,谁让人家家世好呢。”
田苗说完,看了看周娇,“今天名单公布出来,我瞧着她咬了咬牙,神色都有些变了。你小心点。”
周娇感激地朝她笑了笑。不管是不是无事生非,人家都给自己通风报信了,理应得道声谢不是?
至于真实性?呵呵,你要是真信了,真生气了,还是回家别出来工作得了。
“……我听我对面的陈大姐说金姐这段时间日子不好过,年前她刚花七百块钱买了一个老太太的空缺,现在她家女儿倒是从南方兵团调回城里顶职上班了,可好像她第二个儿子还是临时工。陈大姐就住在离她家不远,听说过年这几天她家天天吵架。”
说着,田苗目含怜悯地看着周娇,“娇姐,出国一次的补贴可有不少,更何况她家现在正好缺钱,你算被无辜牵累了。”
周娇闻言失笑,没想到这平时爱说闲话的小姑娘还是挺好玩,都是妙人啊。也是,没有一把刷子,早就在这几年被淘汰了。
她笑了笑:“行了,咱们金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这话可别在外面说了。走走走,一起下班。”
田苗朝她做了个鬼脸,嬉笑道:“就知道你脾气好,你可得小心点。”
周娇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勾起的嘴角弧度还未落下,倒是双眼睛微微眯了眯。如今呀,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
挑拨关系孤立别人,还是随风着岸,再或者借刀杀人,都不是没可能。
果然职场如战场,尤其在这个年代,她是更不敢相信谁的话了,一步不慎就是坠入深渊。
一出单位大门,周娇下意识地往左走,结果还真看到不远处路上停着一辆熟悉的军车。她现在严重怀疑张国庆,这家伙当初选择去总后应该是为了方便有车子代步吧?
还没走近,一看到这家伙开了车门,下车站在车旁时那一张笑容,顿时让周娇乐出声,单位的那点不愉快也被她抛在脑后。
“怎么又来城里办事啦?”
张国庆意味深长地朝她笑了笑。瞧瞧他媳妇多会说话,不知情的群众可不就是觉得自己顺路带她下班回家。
坐上车,周娇赶紧问道:“孩子们又打来电话吗?”
张国庆边快速启动车子,边笑道:“想儿子了?我瞧着他们一劲儿的往家里寄东西,一定舍不得去邮局打电话。”
周娇想想也是,明知孩子们行事谨慎,却总希望他们节省金钱的同时,能上哪位长辈办公室蹭个电话回家。
她,也成了世上最庸俗、最矛盾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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