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瑾走进去的时候,她依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着了一般。
给她掖了掖被子,见她眉头紧锁,宗政瑾抬手为她抚平,放开之时,便见她已经睁开了眼睛,灼灼的望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
僵持了片刻,最终依旧是苏静翕败下阵来,“皇上……”
宗政瑾越发的受不了她撒娇,凑过去把她拉起来,拥在怀里,“睡好了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静翕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趴在他肩头。
宗政瑾慢慢的来回抚摸她的背部,几次过后,忽然觉得有点像是在给兔子顺毛,无声的笑了笑。
苏静翕矫情了一会,等脑袋差不多清明了,才回答他,“臣妾也不知道怎么睡着了,醒来也没有不舒服。”
宗政瑾被她的迷糊样子逗笑,拉到面前来,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
“饿,”苏静翕重重的点头。
她确实是在胡思乱想之中无意识的睡着了,醒来也确实没有不舒服,如果不是想到之前差点动了胎气,她定然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自从发现有了身孕以来,她的胃口变大了许多,加上宋麽麽手艺确实不错,每次她都不知不觉之中吃下了许多。
养胎也是养人,她都觉得肚子还没有长大,她却已经开始长肉了。
好在,她不会为了所谓的女为悦己者容,而去刻意的减少食量,对她来说,现在是肚子里的宝宝最重要。
其他的都得靠边站。
“传膳吧,”宗政瑾微微提高音量,外面自有人应道。
体恤太后,特地将晚宴挪到中午举行,然此时也不过申时一刻罢了,用晚膳较之平时稍微有点早。
但是,宗政瑾不在意,她自然也不会傻乎乎的提出来等上一两刻钟再说。
“今晚便留在这里吧,不必回去了,”宗政瑾边净手,便开口说道。
苏静翕应了声,她本也不想来回折腾。
两人用过晚膳,沐浴过后。
苏静翕躺在他的腿上,听他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读着《启蒙读物》,独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冽低沉,没有白日的冷淡与平静,刻意放低的温柔。
或许,他不仅仅是一位明君,也可以是一位好父亲。
她的孩子的父亲。
宗政瑾边摸着她的肚子,边读着这对于他来说幼稚至极的书本,内心却并没有排斥与不屑,反而倾注了他几乎所有的耐心。
一字一句的读着,亦读到了他的心间。
或许,他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门外,苏顺闲如往常一般值夜,听着皇上淡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无声的笑了笑,皇上还是这样最好。
以往,皇上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即使有时候在笑,他在身边看着却感受不到笑意,笑的也是冷漠无疑。
不同于如今,会笑、会温柔、会生气、会赌气,这般的鲜活,才像是一个人在活着。
宗政瑾翻了一页,余光瞥见人已经睡着了,轻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把她抱着放在床榻上,自己也在旁边躺下,搂在怀里,闭着眼入眠。
…………
“你确定是她?”宗政瑾冷笑,“俞家就她一个人活着,无权无势,如何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舒贵妃站在下首,“回皇上,臣妾连夜彻查,查出来的证据确实是指向清妍阁的俞选侍,有宫人说,俞选侍这几日都在那条道上逗留……”
“舒贵妃,你入宫多少年了?”宗政瑾打断了她的话,忽然问道。
乔静姝不妨他忽然间问起这个,有些不解,但还是回答,“回皇上,臣妾嫁与皇上,如今已是第十个年头了。”
“十年……”宗政瑾重复了一句,冷笑,“你在朕身边十年,难道你就学了这么点东西?”
乔静姝心里一惊,连忙跪下,“臣妾该死,求皇上降罪。”
“降罪?哼,你明知朕不会动你,”宗政瑾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她,不求绕,不狡辩,只求降罪,一如既往的聪明。
“朕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你聪明你可以活着,那你的家人呢?朕很好奇他们是不是也和你一样聪明。”
“皇上……”乔静姝心里一惊,忍住眼里即将漫出的眼泪,头伏地,“都是臣妾的错,求皇上不要牵连无辜。”
“在朕看来,从来没有无辜的人,只有朕能不能看得顺眼的人,何况乔太师并不无辜……”
“臣妾一定好好彻查此事,求皇上饶过家父。”
比起无情,她从来都会输给他。
他的心里装的是江山,她的心里,装的便是乔家,他们二人注定不会放弃彼此心里的那些东西,而去迎合对方。
因为,他们一样的倔强,一样的执着。
所以,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谁都没有错,错的是命运。
宗政瑾听她隐忍的哭泣声,心里没有一丝动容,“传朕旨意,俞浮衿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至于你……下去吧,”宗政瑾冷冷的望着她,“不要逼着朕赶尽杀绝。”
舒贵妃磕了一个头,泪水顺着脸颊落下,“臣妾……遵旨。”
宗政瑾见她步履蹒跚的走出去,轻轻的摇了摇头,手指扣着桌案,“你呢?查出什么来了?”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跪在地上,“回皇上,属下经过调查,查出这件事确实是俞选……俞浮衿所做的无疑,只是背后自有指使之人。”
“哦?”
“俞浮衿将鹅卵石装在衣袖之中,这几日经常去往那条道路上,每次放置一点,由于宫里的太监打扫清理鹅卵石是三日一次,她去的时间凑巧,刚好躲过了第一次太监的清查,而若是皇上没有发现,第二次清查正在昨天下午,亦是太后娘娘宴席结束之后。”
宗政瑾点了点头,若是他真的没有发现,或许昨天太监清查过后,那些鹅卵石也就会消失不见,正好没有证据可以指明。
“前些日子,太后娘娘与贤妃娘娘、湘贵嫔娘娘、宁德仪、灵良媛几位主子闲聊过后,派太监专门去采购了一批松绿鹅卵石搁置在池里养鱼,据说这样子养出来的鱼更加灵活,宫里的许多池里便都放置了些,以及几位主子的宫里亦有。”
“可知道是谁提起的?”
“据说是湘贵嫔娘娘,太后娘娘当时很高兴,立即便让太监去准备了。”
“那俞浮衿呢?她的鹅卵石从何而来?”宗政瑾在这几个女人之间想了想,问道。
“属下调查的结果是从祺贵人处得来的,”那人垂首恭谨,紧接着道,“自从皇后……俞妃娘娘逝去后,俞浮衿便时常与丽小仪在一块,但是似乎丽小仪对她并不好,只丽小仪禁足过后,也就是这几日,她们似乎才没有再见面。”
宗政瑾点了点头,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
俞浮衿与上官湄同住一宫,按理说,她要是想拿到鹅卵石有便利优势,但是偏偏俞浮衿与苏静翕并没有多大的恩怨,动机反而不足上官湄或丽小仪多。
“你怎么看?”宗政瑾转了转扳指,沉声问道。
“属下以为,俞浮衿背后有主谋毋庸置疑,只是这人或许不止一个,或者说,参与者不止一个。”
宗政瑾冷笑了一声,“你退下吧。”
他的后宫真的是一直都这么热闹。
伊影阁
“主子,苏公公来了,”丽小仪身边的宫女小跑进来,一脸喜色。
郁洵美见着之后,心里一乐,连忙起身,迎了上去,“苏公公,皇上可是说把本嫔放出去了?”
苏顺闲脸色不变,“丽小仪,皇上有旨,接旨吧。”
郁洵美从苏顺闲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只当是如自己猜想的一般,款款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丽小仪郁洵美,妇行有亏,不思己过,骄纵妄为,谋害皇嗣,特褫夺封号,降为末等更衣,禁足伊影阁,无昭不得出入,钦此!”
郁洵美越听越不对劲,几乎愣在了当场,眼泪滚滚而下,“不,不,不,这不是真的……我要见皇上……皇上……”
“郁更衣,你便好好待在这里吧,皇上不会见你的,”苏顺闲使了个眼色,自有人拦住想要往外跑的她。
“咱家好心奉劝你一句,俞选侍如今已在冷宫之中了,至于你的家人,郁大人也不再是左都御史了,因为你,外放到外地去了,你若是还想……”
“不,不,你们没有证据,你们没有证据,你们不能……”郁洵美心里慌乱不已,只能抓住这最后的一根稻草,大声说道。
苏顺闲冷哼一声,“证据?你与俞浮衿私下谋划,企图谋害皇嗣,证据确凿,已经被呈上去了,皇上也认定了,你的罪责是逃脱不了的。”
说完也不再管她,扫了一眼周围,“你如今是末等更衣,这些宫人和许多份例也用不上了,来人啊,都带走吧。”
“不,不是这样的……”郁洵美坐在地上,仿若失了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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