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元一手执剑,那剑又沉又重,他拿着倒是轻轻松松。
“这是父亲的昆仑剑。”
方棋应了一声,表示知道。长淮剑神修的是剑道,又是顶尖的剑神大能,他的佩剑自然不同凡响。这昆仑剑是修真界数得上前五的好剑,据说是由十阶九天玄兽的脊椎骨与极品玄铁炼制融合而成。九天玄兽体型笨重,动作也不灵活,好在有极为坚硬的防护外甲,而这把剑便是取用九天玄兽最坚固的脊椎骨。
九天玄兽长约十数米,脊椎骨也有数米之长,硬是炼造精缩成了这样小的一把剑。
这把剑锋利非常,戾气极重,人挑剑,剑也挑人,非得是剑圣以上的大能修士才能拔得出剑。昆仑剑斩妖除魔,几乎能横劈山河,毫不夸张的说,拔剑而出时闪出的剑光,都堪比最锋锐的匕首。削铁如泥,更遑论夺人首级。
百魂绫和昆仑剑这样世所罕见的宝物,居然被这么随随便便的扔在地上。
鸿元握着剑,侧头看他,笑问道:“想看?”
方棋摸了摸剑鞘,说不好奇是假的,但鸿元这牛皮吹得有点大发了啊……
这边还没想完,手臂被人扯了一下,男人将他拉到身后,随即空气中响起一道轻微的金属声响,剑鞘剑柄缓缓的拉动开来,方棋瞪大了眼睛,“小心!”
“别怕,不会有事。”鸿元沉沉一笑,腾出左手抚了抚他的后背,单手将昆仑剑横陈过来,一道白茫茫的锃亮的剑光从眼前晃过,白光穿刺过墙边的书架,直冲冲的撞到墙壁上,只听咻咻两声,在墙壁刻出一道半寸深的浅沟。
男人的方向和势头拿捏得极准,剑光正好穿过书架的缝隙,将完整的书架,从外到里,齐齐整整的切成了两半,却没有伤书分毫。
因为速度太快,书架连晃都没晃一下,若不是看到背后的墙沟,几乎要以为方才的事是错觉。
“好厉害的剑!”方棋吓了一跳,一惊一乍道。
不曾料到所谓的一道剑光,居然威势强到如此地步,若真是用剑比试,又是怎样的盛况?!
威力这样霸道的一把剑,平常人多看一看都会觉得不适,鸿元随意的握在手里,递到他眼前,示意他随便看。
剑身是银色,却泛着黑光,刃如秋霜,寒光凛凛,耳边似乎有刺耳厚重的铁马金戈声,又像是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的声音。他站在鸿元背后,居然仍能感受到冰凉的寒气,像是冬日里浮在湖面上的冰。
方棋就着他的手摸了摸剑柄,心里依稀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但注意力被昆仑剑夺了大半,一时半刻来不及细想。他伸手握住剑柄,想拿过来看看。
昆仑剑煞气极重,男人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过剑柄,低声道:“你不能动。”
只能看不能拿,很快便失了兴趣,地上还有无数珍宝,方棋低下头看别的。
鸿元无奈他的三分钟热度,归剑入鞘,往前走了几步,同时将剑举得极高,放到了书架的最上层。
方棋有点囧,他这个行为怎么看怎么都有点像是家长怕小孩碰到什么危险用品,所以放高一点,免得被无意间碰到。
看鸿元转过身来,方棋眼神凝住,心里忽地咯噔了一声,终于发现从刚才开始,无名生出来的违和感是什么。
他刚才拔剑仅仅是随手一试,鸿元……他虽然继承了修为,但想要将元丹修为炼为己用,至少需要三千年的时间!以他现在的修为,怎么可能拔|得|出来这把剑?!
除非修为已经到了成圣级别!
怎么可能?!
额头开始觅出冷汗,方棋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容出神。
“这么喜欢我?”鸿元缓步走来,低低笑道。
方棋被打断了思路,皱眉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吗?”鸿元道:“你一直看我。”
方棋噎了一下,实在难以理解他骨骼清奇的脑回路。心绪越来越纷乱,脑海里滚动的信息庞大而繁杂,方棋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外面走去。
找了棵树蹲在树底下,望着一簇一簇的粉白花朵发呆,蓦地无所适从起来。
他不属于这里。
过去的一件一件不对劲、失常的事情放大了数倍,在脑子里转啊转,不容他再有丝毫回避。
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在风瑶后山的山洞,那个奇怪的声音是谁,为什么特地留下委托他来照顾鸿元的信息?还有……碎裂成齑粉,消融无踪的顶级传音石,风瑶后山怎么可能会出现那种东西?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背后操纵,是谁?
是书里人还书外人?
其次是小鸭嘴兽,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就知道吃和玩,还有点怂包,但这也不能掩饰风瑶山恶鬼,即便是中级修士都无能为力,却对它避如蛇蝎。
而这么一个看起来开了很大外挂的小家伙,为什么会对当时还是稚弱无力的孩童的鸿元畏如猛兽。
秋玲五人的死,风瑶派惨遭灭门,屠杀风瑶派的凶手是何方神圣。还有最重要的……本来应该横在男主面前,试炼大会魔兽诱饵,千尸谷继承修为的两座挡路的大山!
两座大山都悄无声息的铲平了!
方棋突然浑身发冷,其实如果较起真来,细细一算,符合原著的剧情实在是少得可怜。只有在风瑶山前期的那一截,再往后来,可曾还碰到过《成神》里其他不可缺少的关键人物?
方棋眼神有些茫然,仔细的回想,没有,什么都没有。
莫不是他带着先入为主的这个有色眼镜看待世界,一厢情愿的以为这是《成神》,实则并不是?
那这里是哪里?
那这大半年来,日日夜夜,经历的一点一滴,又算什么?
方棋不敢深想,在风瑶山的时候,他就经常无缘无故的被泼一脸的迷雾。从小鸭嘴兽,到柳春云上山,到后山无鬼……总有一种两只脚都踩在重重迷雾里,找不清方向,任人宰割的感觉。
到了现如今……只不过是把这样的感受,加深到了极致罢了。
该不会是在做梦吧……方棋想,是他凭空臆想出来的?
或者……或者他穿的不是《成神》,是一部悬疑小说!
方棋:“……”
方棋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这时候裤腿有点痒痒的,低头一看,小鸭嘴兽蹭到了他的脚下,围着他脚腕转圈,最后坐到他的鞋面上。
方棋把它抓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又扁又长的鸭子嘴,乌黑无辜的小黑豆眼,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你是谁。”方棋审问他。
小家伙咕叽一声,啄啄他的手,又举爪拍了拍自己的大嘴,表示我是鸭子嘴啊!
方棋突然烦了起来,一边重复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whoareyou,whoareyou,whoareyou,一边在它身上乱搓,捏得它乱闹乱叫地蹬腿。
小鸭嘴儿在他手里挣扎,四仰朝天,爪子乱蹬,余光看到了什么,忽然吱吱吱叫了起来,头一回见到了煞星像是见到了救星,使劲朝来人伸爪。
来人在他眼前驻足。
鸿元握住他的手,将小鸭嘴兽解救了出来,扔到地上,小鸭嘴儿登时炸起全身的毛,撅着屁股,像一只受惊的小鸡崽飞快的蹿走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鸿元弯腰看他,深深的皱起了眉,道:“起来。”
方棋没动,抬头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容,眼底晃过了浓浓的迷茫。
他是真的吗……
鸿元是不是真的?
方棋不敢把他像小鸭嘴儿一样捏来搓去,喃喃道:“你是不是鸿元?”
男人半跪在地上,握住他的手按到自己脸颊上,方棋心思恍惚一下,手下的皮肤和来人的呼吸都这么的温热而真实……怎么会是假的。
“我是鸿元,”男人说。
方棋定睛看他,随后听到他补上后半句,“也是你男人。”
方棋:“………………”
气氛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方棋毫无防备出了戏,抽回手来,毫不客气的用力推了一把鸿元的胸膛,不料他一腿站着,身形仍是很稳,没摔倒。
方棋幽幽道:“你给我滚,我是你祖宗。”
鸿元从善如流道:“小祖宗。”
方棋:“……”这话没法说了。
心里藏着事,直到傍晚仍有些打不起精神,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反正鸿元已经长大了,也没人追杀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护送鸿元成神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到了这一步境地,好像……已经没有下一个目的地了。是时候功成身退,我挥一挥衣袖,深藏功与名的离开了。
可为什么还没人来接他?
手边放了几盘点心,拿了一块荷叶凉糕吃,为什么还没人来接他?
另一方面又心有不甘,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要如此的受人摆布?
方棋像一个沉思的哲学家,坐在饭桌上一边思考一边等吃饭,吃完了手里的在桌边摸摸摸,什么也没摸着,扭头一看,点心没了,多了一个人在身旁。
鸿元面露不悦道:“一会还吃不吃饭?”
到了黄昏时分,天色黑了一半,桌边点了红烛,几道凉菜热菜依次端上桌,男人敲了敲他那边的桌角,道:“吃饭。”
方棋有气无力的接过粥碗,道:“哦。”
顺其自然吧……方棋想,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切实际的,又有什么用呢。
他从始至终都是被动的,根本没得选。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鸿元眉头越锁越深,等吃完了东西,便走到他身边道:“跟我来。”
说着拉起他起身。
方棋放下碗,哎哎道:“干嘛去啊?”
鸿元侧首道:“有事需要你帮忙。”
方棋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事需要他帮忙啊?
到了小圆湖边,这才看到湖岸上堆着的东西,不知道鸿元从哪里翻出来这一大堆彩色纱灯,质地柔软,颜色鲜艳,非常漂亮。
小鸭嘴兽远远地跟着两人的脚步蹭过来,看到圆圆的东西就两眼发光,从脚边偷了一个就滚着往远处跑,被方棋眼疾手快的抓了回来。
“别乱动!动坏了怎么办?”
他总觉得桃源居,灵霄神女和长淮剑神用的东西,看似平凡实则都并非凡物,哪儿能就这么让它当玩具给糟蹋了。
小鸭嘴儿往地上一躺,颤着四个爪举向天空,尾巴瘫在地上,只有尾巴尖一点一点的摇,摆明了不乐意不服。
方棋把它踢到一边躺着去别碍事,鸿元难得的主动指派了事情给他做,道:“你点灯,我来挂。”
方棋眯眼往前一看,才看到通往湖心凉亭的长廊水桥上,两边分别挂着一条细不可查的细绳。
“挂这个干嘛啊,”方棋拿出来火折子,小心的探进纱灯,点燃里面的小蜡烛,点亮一个,举手,男人自然而然的很快接过。
“好看。”鸿元应道。
他一个一个的点灯,鸿元一个一个的挂好。他个子高,不用板凳也能够得到高处的细绳,两人分工合作,十分默契,速度极快。
“喜不喜欢?”
“有风。”
“不会经常换,这是海明灯,一支可燃三年。”
“……不贵。”
“真的不贵。”
“点你的,还有很多。”
……
看他被哄得乖乖的点灯,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来,忙着手里的还要应付他的对话,其他的都放在一边,表情有点不情愿,但是又很专心,但总算没有下午时的心事重重了。
夜深了,坐在凉亭里,夜空繁星如钻,地面月色融融,如水如银。湖里倒映着万千星辰和一弧弯月,以及长长的水桥两侧悬挂的红色纱灯,映在水里显得既绚丽又旖旎,美得有些不真实。
“真好看。”方棋撑着白玉石桌,由衷赞美。
男人眉梢溢出一抹笑意,看他搭在桌上的手,衬着桌面的颜色,瞳色加深几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做什么都不会被打扰。
那人看着湖面发呆,不知想到什么,猛地转过头来,道:“你不觉得还缺点什么吗?”
“嗯?”
方棋断然道:“缺怀抱琵琶的青楼女子,缺弹琴唱曲的,唱十八|摸!太安静了,回去睡觉。”
“……”
回到卧房里,鸿元走到角落里,擦拭着琴台书案,一边想十八|摸是什么歌曲。方棋则是进门喝了口水,反身就往床上爬。
鸿元深知他性格,不言不语将存zài感降到了最低,这人说迟钝实则很敏感,他若提前上床,这人八成会察觉到不妥,推三阻四的睡地上。但说敏感实则又很迟钝,趁他现在想不了那么多,骗上床再说。
耐着性子等他爬上去,习惯性的躺在床铺里面,在外面给他留出来半张床。
鸿元才缓步过去。
方棋左腿曲起,右腿搭在左腿上,做了个跷二郎腿的姿势。蓦然床侧一沉,一大片阴影罩过来,方棋木木的侧头看向床侧的人影,倒吸了一口凉气,露出后知后觉的表情。
事发突然,他忘了桃源居只有一间卧房一张床,今晚要跟大鸿元睡啊!
方棋一脸恍惚,整个人都不好了,下午的时候天南地北想了那么多,怎么就没想想眼前的处境,怎么就没想到添一张床呢!
想到小孩之前的黏人劲,又想起早上的亲吻,方棋浑身毛毛的坐起来,两边为难。出去睡显得小气,不出去……总觉得不安全。
他睡在里面,要下床可以从床脚或是从男人身上跨过去,想了片刻,方棋还是往床脚那边溜去,只是没到床中央,就被人拽了回来。男人躺在床上,一副恣意自在的姿态,问道:“你做什么去?”
说不敢跟你睡太怂了……
方棋道:“我去喝水。”
“撒谎,又想分床睡?”鸿元温柔而强势的把人按回床上,支起半边身体道:“不行。”
方棋囧了一脸,拜托不要用分床睡来形容好吗?虽然就分床睡是他早先提出来的,但当时是一个大人对着小孩说,情理上都没有什么问题。当两个人都是成年人的时候……再说分床就有很大的问题了啊!
男人的手掌覆在他胸腹上,没用多大力气,但就是起不来。
方棋尴尬的往里面挪了挪,由小及大,再联想今早,他可不信男人今晚会老老实实的睡。
果不其然,他往里挪了一寸,男人就跟上来一寸。手从胸腹往下滑,方棋警惕的抓住他乱动的手,冷声道:“你别乱动。”
低沉喑哑的声音道:“好。”
方棋松了一口气,正想说你把手拿开,随后腰下突然又伸过来一只手,手掌贴住他的后背一撑,将平躺的人撑成了正对着他的侧卧,继而用力箍住他的腰,往身前推来,扣在怀里。
“我没动,”男人道:“是你投怀送抱。”
方棋:“…………”
以前是小孩往他怀里钻,现在反了过来,这么大的个子也钻不进他怀里,换成用力将他往他怀里揉,力道极大,两人皮肤紧紧相贴,呼吸交织,不等方棋回过味来,温热的嘴唇从他的锁骨密密实实的吻了上来。
方棋懵了几秒,脸涨得通红,头都快炸了。
这些行为在孩子做来,有时候就很有点过了,谁家的小孩成天要摸要亲?但顾念他成长背景总是颇多纵容放任,心想等大了就会收敛了……谁知道长大不是一点一点长的!根本没来得及板他这些臭毛病!这些行为换成成人来做,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情|色意味都太浓烈了!
方棋挣了挣,没挣开,侧过脸喘着粗气道:“鸿元,你听我说。”
男人顿下动作,脸埋在他的脖颈里,一副你说我听的态度。
方棋认真道:“我是个正常男人,男人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你继续这样……你会被……”方棋到底拿捏住了分寸,没说的太露骨,换了个措辞道:“你会被太阳的我跟你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