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河神还能给我下跪。
我跑出去,发现外面是刘强。
他光着上身,胸口有好几处淤青伤痕,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掐青了。
额头上也有伤口,伤口上还流着血,像是磕头磕破地,而且还是新伤,应该是刚刚伤到的。
他满脸焦急,看到我就跑过来,急忙地说道。
“陈平安,快跟我走!”
“去哪儿呀?”
刘强拉着我就走,一边走一边解释:“河神庙…河神庙出事了,河神石像倒了,给你下跪了,你快点去吧,都乱套了。”
昨天夜里我差点死在河神庙,走的时候只看到了石像流泪,也没别的事。
路上,刘强才和我详细说了一下。
今天一早,他们和齐酒鬼一块回来,刘老先生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带着他俩去河神庙祭拜,感谢河神的保佑。
结果去了之后,却发现河神石像倒在了地上,双膝跪地,还正冲着我家的方向。
刚建成的河神庙本来每天就有不少人去祭拜,发生这么大的事,自然是瞒不住,消息很快就传遍了。
知道消息的人都过去了,跪在庙前磕头,请求河神原谅。
但无论如何焚香,都无法点燃。
俗话说,香不燃气不消。
也就是说,河神很生气,不受人们的香火了,那接下来很可能会面临着灾祸。
我又和这件事情脱不了关系,很多人猜测这事是我干的,是我夜里推倒了河神石像,亵渎了河神。
而那些见过小九神威的人,却说小九才是神仙下凡,镇压住了河神,如今河神是在给我认错。
这两种声音争论不休,场面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
我跟着来到庙前的时候,那里已经站满了人,就连汶水河大桥上也站了人,差不多周围村子的都来了。
刘强给我开出一条路来,拉着我进了庙。
外面人多,庙里人却不多。
只有刘老先生和几个辈分高的长辈,他们也都跪在那里,地上还摆着各种供品,焚着香火。
我一去,所有人都看着我。
刘老先生先开口,问道:“平安,你昨天夜里去哪儿了?”
“我从勾栏逃跑之后,被鬼戏子追赶,就跳进了汶水河,又从汶水河一路游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我又想到一件事,“对了,我在汶水河大桥下还发现了孙瞎子的尸体,把他拖到这个庙里,还发生了尸变呢。”
四周打量了一眼,却没看到昨天躺在这里的尸体。
刘老先生皱眉,很是怀疑地问:“你村的孙瞎子死了?”
“对啊。”我点头,“尸体应该就在庙门口的。”
刘强摇头道:“我们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尸体。”
“没有?!”
我也惊讶,大晚上的尸体不见了,寻常人谁会半夜来这里,谁又会动死尸呢?
一个镇上比较有威望的长辈,看着我又问道:“陈平安,孙瞎子死不死的不重要,你说,昨天夜里你来过这里,那推倒河神石像这件事,可是你做的?”
我摇头:“不是我做的,倒是它昨夜活过来,差点杀了我。”
为了防止他们不信,我还看着刘老先生补充了一句:“就和河神点兵那晚上似的,石像活过来了。”
若是对一般人说这话,肯定不会相信,可这里都是有见识的人,他们虽然怀疑,但不敢完全不信。
“那你是如何应对的?河神真若是显了灵,还不要你的命?”刘老先生又问。
我回答:“它差点抽了我的魂儿,最后也不知道怎么了,眼里就开始流泪,和血一样的泪,我离开的时候,这地上还很多它流出来的泪珠。”
听了我的话,别人没啥反应,倒是刘老先生惊慌了。
“河神泣血!”
他大呼一声,吓得瘫在了地上。
在场的其他长者,疑惑地看向他,沉声询问:“刘老,什么是河神泣血,难道这是河神伤痛的流出了血泪?”
我一听这样的解释,心中暗骂胡扯。
按照当时的情况,这河神该是愤怒的想致我于死地,哪里来的伤痛,还是流血泪的伤痛,简直是胡说八道。
可这话我不能说,只能等着刘老先生的解释。
刘老先生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河神石像,沉声说道:“河神泣血,并非是河神流血,而是我们捞尸一脉中的一门失传已久的手段,我也只是听闻过,从未真的见识过,传说…能见到这门手段的…只有死人。”
说到这里,他看向我的目光变得不一样了。
我觉得对劲,追问道:“手段?什么样的手段?”
“河神泣血,乃是令河神都悲痛流泪的捞尸之法,更是一种禁术,非特殊情况不能用。”
“此法捞的并非一两具尸体,而是成群的捞尸,特别是有怨气的尸体。需用到一座受供奉的河神石像,以石像作为代价,是以特殊的秘法,令群尸循着河神流出的血泪自己出水,以免乌了一整条河。”
“再行此法之前,据说需要请高人到河中与河神说明情况,再行七七四十九天的供奉,以免惹得河神愤怒。行了此法,这河神像也就算是毁了,之后还要再请一尊更加庄严的神像加以供奉,才可消了河神怒火。”
“据我所知,几百年内只有一人在民国时期行过此法,也是在黄河流域,当时有一群大学生被暗中残害,为了防止引起民愤,有人偷偷将尸体扔在了河里,想要掩人耳目,结果河里却闹出了事,而当时尸体太多、怨气又重,捞尸人也不敢下水打捞,一位捞尸奇才便行了这禁忌之法。”
“听闻,那一夜,黄河怒吼,风雨交加,一尊百年河神神像被毁,一百多具怨尸从河里出水,而那位捞尸的奇才也不幸英年早逝,他用自己一个人的生命,捞出了尸体,保了一方安宁。”
我们静静的听着刘老先生讲过往,从他的表情中,也可以看出,他对那位奇才充满了敬畏之情。
就像是一个孩童对英雄的仰慕。
庙里沉寂了好一会儿,我平静下来,也就开口打破了宁静。
“河神泣血乃是捞尸之法,可这地方也没有尸体捞,再说了谁又能有本事用这等禁忌之法呢?”
刘老先生是这儿最有名的捞尸人,他恐怕也没有办法施展这样的秘法。
“我不知道是谁用了这等禁忌之法,但既然是汶水河的河神神像泣血,肯定是和汶水河有关系,若是不查清楚处理好,恐怕会有大的灾难。”
说罢,他看向在场的几个长辈。
“各位,事情紧急,还请你们能按照我所说的去做,免得遭了祸。”
刘老先生说的很恐怖,也只有他懂得这些,在场的众人便纷纷点头答应。
“好,刘老吩咐吧。”
“对。”
……
刘老先生继续说:“各位回去,立刻找两拨人,沿着汶水河,向上下游去寻,看看有没有尸体什么的。另外,再找人用大网,在河边打捞,看看是否有尸体。不过要记住,千万别下水,否则可能会有危险。”
“有任何消息,就赶紧过来告诉我。”
几个长辈答应一声,便赶紧起身离开了。
刘强也出去,喊上他的兄弟们,准备下水去瞧瞧,看看水里面有什么情况。
很快,庙里就只剩下我和刘老先生。
沉默片刻,他对我说道:“娃子,我本来想让你做捞尸人的,可现在你做不了了。”
“啊啊?”我愣了一下,“我知道,做不了就不做。”
实际上我心里本来就不愿意去做捞尸人。
他又忽然说了句:“你可知道,刚才关于河神泣血的事,我还有几句话没说,因为我怕说了,他们会慌了脚。”
“什么话?”我下意识的问。
问完,刘老先生也没有搭话,庙里更加安静,我反倒是觉得自己多嘴了。
“我告诉你无妨,因为事情是因你而起。”
刘老先生沉声说道,声音从没见过的沧桑。
“河神泣血,神像被毁,那这条河里的河神,恐怕也是遭了不测,否则哪怕是再高明的捞尸人,也不可能用得这禁忌之法。”
我一怔,追问:“那您刚才不是说,曾有一个奇才用过。”
“那个奇才是用过,不过却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聚之下才用的,他再用这法门之前,那片流域之中出了走蛟,河神逼退之下才被他钻了空子的了手。”
“走蛟?”我沉吟。
刘老先生叹了一声:“关于走蛟我不和你细说了,反正就相当于是河神不在家,他才趁机得手,据说后来他的死,也是被河神给收了命。”
“噢噢。”我应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刘老先生想要表达的重点。
随后,他才又说了一句:“如今咱们汶水河出了河神泣血,可能有某位捞尸人在暗中作怪,但最主要的是,咱们河里的河神恐怕是出了问题。”
“你对河神没有敬畏,甚至可能还很欣喜它出事了,但娃子我告诉你,河神出了事,对咱们绝不是好事,所以我现在要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那天夜里出现的女人,到底是何来历,汶水河里河神出事应该是和她有关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