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醒不信邪地又画了一个蝴蝶结,结果每每画到流苏的时候,就一笔勾成圆柱形!
陆彻见徐醒一脸抓狂的模样,重复在纸上画那个不可描述的简笔画,跟画上瘾了似的,忍不住幽幽地问道:“你到底在干嘛?”
徐醒无法用口头跟陆彻解释,他连着画了三四五六七八个图,最后气得摔掉中性笔,痛苦地抱头道:“这特么根本就不正常!你有没有发现每一个图案都是一模一样的啊!!!”
一笔一画如同复制粘贴一般,每一个抽象的简笔画都长成一个样,毫无偏差。
徐醒这才反应过来,他又中了红线的圈套。
陆彻听了,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啊。”
意思意思地瞥了一眼活页纸,权当赏个脸,继而又看向徐醒,轻笑一声问道:“班长,你还专程练这个呢,现在是在求表扬吗?”
“…………”
徐醒连瞪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在心里咆哮道:求你妹的表扬啊!神经病才练这个!练的人肯定有毛病啊!
徐醒的头脑一时被怒气冲昏,短暂性地丧失理智和思考能力,等到冷静下来了,徐醒才有心情反思自己:站在陆彻的角度看他,可不就是在看一个神经病吗?
他已经被红线气得全身脱力,脑壳生疼,思绪又是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陆彻解释才好。
徐醒蹲在地上,死死盯着垂在椅子上的红线。
混乱的脑子里,难得捕捉到一丝清晰的想法,滴溜溜地算计着现在扑上去强行扯开蝴蝶结的可能性有多大。
红线全程微微亮着红光,不刺眼,但是存在感极强……
徐醒和它对阵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作罢:他现在看到红线闪光就觉得像在引诱他入坑似的,跟渔民捕鱼时开灯一个道理,就是利用海鱼的趋光性来布下强力鱼灯的诱引圈。
陆彻完全摸不透徐醒的一举一动,见他一脸万念俱灰地蹲下身去,还体贴地说:“班长,腿麻就坐这儿,蹲着干什么。”
陆彻拍了拍傅岱的椅子。
徐醒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看了陆彻一眼,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生无可恋地扶着课桌站起来,将那页画了好几个怪异图形的活页纸撕下来揉作一团,无力道:“陆彻,咱们就当今天无事发生,忘了吧,以后也井水不犯河水……”
陆彻哼笑道:“班长你的记性这么差呀?要不我回头把录音给你发到邮箱里去,帮助你唤醒一下记忆?”
“……”
徐醒好声好气地说:“把录音删了吧……”
陆彻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表示:“没门儿。”
徐醒满腹委屈在腹中翻滚,无处发泄,忍无可忍,歇斯底里地怒而拍桌,吼道:“特么那两个字真不是我说的好吗!”
“嘭”的一声,沉闷的拍桌声揪住陆彻的注意力,他盯着徐醒拍得通红的右手,心疼得想帮他揉一揉。
诡异的沉寂持续几秒。
陆彻这边还没有开口,就听到后门有人屈指叩着门板,严肃道:“是徐醒吧?安静一点儿,不要影响隔壁班级上课啊。”
“……”
徐醒尴尬地回过头去,火气也瞬间销声匿迹,脸上自动切换出微笑的表情,态度诚恳地跟化学老师点头道:“不好意思啊……老师,我们这就下去了。”
等化学老师重新回隔壁上课去,陆彻就忍俊不禁地夸道:“班长,你的演技真棒。”
徐醒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不想再在这里多纠缠,灰溜溜地下楼去准备集合。
体育课下课前五分钟还会再集合清点人数,等到下课的铃声叮铃铃地响起来,队伍这才解散。
徐醒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教室。
不多一会儿,随着上课铃响起,全班的红线又紧跟着消失了。
这一次,徐醒只是诧异红线出现的时间竟不足半小时,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想法了。
徐醒现在对红线不敢心存歹念,比起红线,徐醒更担心陆彻把手里的录音曝光出去。虽说他说的那几句话很诡异,但是拿那种事来开玩笑,那段语音勿论玩笑与否,本质上和徐醒的形象差距甚大,甚至有种人前装模作样假正经,人后人模狗样不要脸的虚伪感。
把柄被陆彻捏在手里,徐醒时刻战战兢兢。
徐醒不管陆彻怎么想,他自己则把“就当今日无事发生”八个字演绎得很彻底,刻苦钻研,勤奋学习,试图麻痹自己。
下午。
第三节课下课的课间,徐醒拿出手机查英语单词,正好看到徐因在十分钟前给他发来一条消息,说道:“寄快递的时候顺便再帮我买盒奶香白巧克力,我在网上买的口感都不好。”
徐醒看着徐困困的聊天框,视线却是凝固在徐因一天前发给他的那条消息——
“那个陆彻……怎么样了?”
徐醒忽然脑壳一疼,隐约觉得情况不妙。
开学前,徐醒刚get到姻缘眼看得到红线的时候,独自苦恼烦忧了两天,然后就慌不择路地选择跟徐因坦白了一切。
徐醒突然想起那一天,徐因在听过他的话之后,安慰一番就让他回去冷静。隔了二十分钟之后,徐因推开他的房门,一开口便问:“陆彻……就是你们班上学期转校过来的那个男生?”
徐醒当时听了只是心情不悦,现在回想起来却是胆战心惊。
徐醒细思恐极,觉得手指都在打颤,他按着手机屏幕的九宫格,提心吊胆地给徐因发了一句消息:“姐……你还记得我开学前那天,跟你说的事吗?”
徐因今儿正好提前结束了军训,消息也回得很及时:“嗯,记得。”
徐醒的太阳穴直打突,忐忑道:“你能不能跟我复述一下当时……我跟你说过的话?”
徐因奇怪地问:“什么意思?”
徐醒组织语言:“就是我当时都跟你说了什么,你简要地概括一下……”
徐醒诚惶诚恐地等着徐因的回信,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是见到屏幕上跳出徐因的回复时,他还是觉得两眼一黑——
“出柜?”
“!!!”
徐醒欲哭无泪:“出个屁!我跟谁出柜去啊!!”
徐因又回复道:“你跟我出柜啊……暗恋那谁。”
“哪谁!?”
“陆彻……”
徐醒一脸懵逼:“什么鬼???”
那一天——
徐醒突然看到爸妈之间连着红线,还有路人情侣之间也一样是红线心连心,再加上自己左手连着裆部里的不可描述,他兀自苦恼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去敲开徐因的房门。
“姐……”
徐醒平时都是直接称呼徐因的名字,只有在有求于她的时候才会自动切换成一声姐姐。
徐因窝在吊椅里看书,头也不抬道:“干嘛?”
徐醒先把房门带上,生怕被客厅的父母听见。
徐因这才将目光从书本上撕了下来,抬起头打量着徐醒,只见徐醒站在他面前,欲言又止,犹犹豫豫地说:“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徐因觉得弟弟这副模样太不正常了,便把书合起来,盘腿坐正,问:“怎么了?”
徐醒明明提前打好了腹稿,站在徐因面前却磕巴起来,言不尽意,词不达意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天前,我突然变得很不正常,能够看到陆彻(情侣)身上的唧唧(红线)……”
徐因听了,哑然道:“你……”
徐因震惊于徐醒污言秽语,本想训斥他神经病,但是又从徐醒影影绰绰的话里悟出弟弟难以启齿的小秘密:徐醒这是……在跟她出柜?
徐醒还想接着解释,就跟电视里看到的古代月老在有情人之间捆绑连接的红线一样,却被徐因打断道:“你……先等一等。”
徐醒现下心神不宁,被徐因制止就乖乖闭上嘴。
徐因对徐醒这几句话进行解剖,虽然有些费解,但她不敢细问徐醒,担心触及他绷紧的神经。徐因把徐醒语无伦次的语序颠倒过来,接着猜想:徐醒可能是在哪儿不小心看到了陆彻的那玩意,在厕所小解,又或是在游泳课的换衣间不得解,重点在于他看过之后,就发现自己变得不太正常了……
徐因敛住眉心,沉默半响,话到了嘴边又屡屡吞咽回去,生怕一不小心就伤到了徐醒现在极度脆弱敏感的心灵。
徐醒皱着脸儿,哀声叹道:“姐,我这样真的不正常啊,我该怎么办啊……”
正常人谁能看到红线相连?他能看到肯定就是不正常啊!
徐因看着徐醒这副有气无力的无助样,心疼了,改口问:“那……当事人知道你看到了那啥吗?”
徐醒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看得到别人之间的红线,对别人又没有半点影响……
徐因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不知道就最好了,这件事暂时对所有人都保密,你也别多想,就……顺其自然吧。”
末了,徐因忍不住严肃道:“这不是你的问题,你没病,知道吗?这种事也不是你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既然已经发生了……你也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冷静一下,能当无事发生当然最好了,要是不能……咱等高考过后再说吧,好吗?”
徐醒愣愣地点下头,晕晕乎乎地回到自己房间。
留下徐因自己一人在房间里,她同样心绪不宁。
“陆彻……”
徐因正好听说过这个转学生。
陆彻上学期转学进校的时候,还在全校女生当中掀起不小的轰动——人人知道高二七班转进一个帅气的转校生,一来就加入校队,还风风火火地拿下市级高中篮球赛的冠军奖杯。徐因曾被同学拉去围观陆彻打篮球,同学评价说:在高负荷学习压力下,欣赏帅学弟是最好的精神养剂。
除此之外,又因为班上有同学知道徐因的弟弟是高二七班的班长,还有女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让徐因去问弟弟要陆彻的联系方式。
徐因对于这些事情毫无兴趣,当然没有真去问徐醒,但她对陆彻留有印象,就记得是挺帅的一个小伙子,深得姐姐粉厚爱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然而,徐因完全没想到,毕业之后再次听到陆彻的名字,陆彻竟然变成弟弟口中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暗恋对象了……
徐因心情复杂。
而徐醒也完全没有料到——他跟徐因坦白红线的事情,竟然变成亲弟弟的出柜记,而且身为当事人的他,事隔这么久才知道。
红线真要上天了,除了自带消音,还能同声传译啊槽!
——特么有病吧这是!!!
徐醒气得想撞墙,哆哆嗦嗦地试图通过发文字消息跟徐因解释清楚。
他原本做好了解释不易的准备,意料之外的是,这次居然能够畅通无阻地表述出红线的事。
他猛敲了一段话:“神经病啊!我那天根本没有提到陆彻好吗!!!我更没有看过他那破玩意儿!!!我说的是我看到了情侣的红线,情侣的红线!!!古代神话里的月老连在人身上的那种红线!!!”
徐醒愤怒又绝望,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按感叹号的手,恨不能通过满屏的感叹号宣泄他此时悲愤欲绝的心情。
然而,徐醒打完字一点击发送,左上角的网络信号瞬间清零,发送出去的消息转了半天,提示发送失败。
徐醒现在对于这种突发状况可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偏在这时,陆彻拿着水杯去讲台前面的饮水机装了温开水,从过道走了下来。
陆彻快要从徐醒旁边走过去了,徐醒盯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发送失败的文字消息,内心一阵焦灼,脑袋一热就冲动地抓住陆彻的手腕。
“那个……”
陆彻在徐醒旁边停住脚步,任由被徐醒拉着手,嘴角已经翘得老高。
徐醒拉住陆彻,本意是想让陆彻看手机屏幕上准备发给徐因的解释,结果陆彻刚一低头,徐醒的手机就瞬间奔溃,屏幕一黑,直接自动关机了……
“……”
陆彻轻轻晃了一下被抓着的手腕,问:“怎么?”
徐醒如同扔烫手芋头似的赶紧甩开他的手,闷声摇头,低垂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个样。
徐醒内心绝望到窒息,已经彻底放弃挣扎了。
陆彻轻轻笑着揉了揉徐醒的头顶,说:“小心思可真多。”
徐醒:“……”
请滚,谢谢。
等徐醒重启手机之后,只能避开有关于红线的所有问题,平实地跟徐因解释道:“姐,我不喜欢陆彻,也不是同性恋,请你相信我啊……”
徐因回道:“知道了,你也别老胡思乱想,好好学习,充实自己。”
“……”
徐因如此轻描淡写的回答,摆明了就是不相信徐醒的话,安慰也好,敷衍也罢,徐醒再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反倒是他心魔太重。
徐醒心累到无法言喻,当晚上晚自习,他去了趟厕所刚回来,就看见班主任站在后门口巡堂。
班主任见了徐醒就把人拎到走廊外面,殷殷关切道:“班长,我看你最近的状态不佳啊,是不是上了高三压力太大了?”
徐醒摇了摇头,并表示课业任务尚能应付。
班主任拍拍他的肩膀,说:“那就好,有烦心事记得跟我说。月考加油。”
徐醒点了点头,提脚要回教室,还是忍不住回过头,语重心长地跟班主任说:“老师啊,月考的时候,希望你能少一点套路,多一分真诚。”
班主任:“???”
徐醒幽幽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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