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没错,此刻的李休即便是保持站立都是在强撑着身体。
不化骨很强,但这场雨太大,他的境界很低,一场棋盘一场琴,他所需要集中地精神更是难以言表。
而且那把剑插的通透,他如今的境界并不足以发挥出不化骨的能力,所以只是勉强止住了血液不再流淌,弹琴之时他的手指每动一次伤口处都会传来阵阵剧痛。
能坚持到现在,俨然很了不起。
梁小刀跑了近了亭内搀着他的胳膊,冰冷的眸子盯着慕容雪。
慕容雪却并不在意:“路是他选的,既然决定了要逆天下大势为书院强出头,那就怪不得旁人。”
梁小刀冷笑一声打算开口,却见到李休抬起了手臂摇了摇,于是冷哼一声闭口不言。
李休的目光放在了那把断了弦的琴上,沉默了许久,然后开口道:“梅会共有十二场比试,梁小刀,李一南,陈思宁,齐元彬各赢一场,我胜了三场。”
那声音有些虚弱,所以显得很轻,混在外面那淅沥沥的雨中倘若不仔细听的话很可能听不清说什么。
但慕容雪听的很清楚,她虽然一直被李休压在身下,但毫无疑问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子,聪明人之间说话往往不需要太过明显与刻意。
所以她自然听明白了李休话中的意思。
梅会比试一共有十二场,算上棋试,剑试还有琴试,书院已经胜了七场。
既如此为何还要比下去呢?
李休来此是为了向天下证明书院并非无人,目的达到了便够了。
胜了七场和胜了十二场并无太大分别。
都是胜了。
“你这算什么?”
听懂了这些意思,慕容雪的脸色骤然之间变得极为难看,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冲着李休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句。
她的情绪有些失控,所以李休难得的皱了皱眉。
书院众弟子站在外面还沉浸在喜悦之中,但见到她这幅样子也是不太理解。
慕容雪自小在姑苏城享誉盛名,第一次离家便被李休斩了凤鸟。
第二次差点死在了关山,更是和倒悬天失之交臂。
眼下第三次好不容易得到了梅会第一,却还是被李休压了下去。
凭什么?
夺了第一的有那么多的人你李休为什么就偏偏找上了她?
李休没有说话,天下事大多都只看结果,既然胜负已经分出,那么说再多话,出再多气都是没有意义而且多余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很懒,真的很懒,而且也很讨厌麻烦。
李休转身向着亭外走去,梁小刀搀扶着他,走到雨中打起了一把伞放在了二人的头顶,顺着小道踩着梅花渐行渐远。
钟良跟了几步便停了下来,面色郑重的朝着李休的背影行了一个大礼。
游伊人蹙着眉,眼中依旧带着厌恶,但此刻却仍是微微颔首。
紧接着书院一百四十余名弟子齐齐转身面向着李休的背影,然后行了一个大礼。
这一场春雨之中,琴院门前有百余名弟子并肩伫立。
喜笑颜开。
“拼个半死,为了什么?”
两个人并肩走着,梁小刀忍不住抱怨道。
“那你在北地拼个半死,又是为了什么?”
李休笑道。
于是梁小刀干咳一声,道:“我也知道,只是难免有些怨气。”
“陛下不理事,国师制衡着皇后,若是书院倒了,江湖便倒了。”
李休解释道。
梁小刀没有再说胡,这些道理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若是此次书院梅会没落,哪怕子非还能撑很多年,陈知墨还能撑很多年,终究有撑不住的时候。
而李休的出现便是向整座天下宣告,书院还是那个书院,还撑得住。
二人走了很久,后山的那棵梅树渐渐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这火锅的味道很浓,哪怕在这毛毛细雨之中依旧有味道传了过来,传进了他们的鼻子当中。
李休叹了口气。
梁小刀仰着脖子骂起了娘。
“陈知墨,你他娘的非要弄这么辣的汤底,怎么不吃死你呢?”
说着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打了一个喷嚏。
话音刚落,一片菜叶便从雨中飞了出来,打在了他的脸上。
梁小刀黑着脸扯了下去。
两个人走到了树下坐了下去。
那片叶子仍然在四人的头顶飘着,雨水不能落下来。
李休拿起筷子在锅里夹起了一个丸子放进了嘴里,一张脸被辣的通红,将苍白遮盖了下去,他往后蹭了蹭,靠在了树上伸了个懒腰,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陈知墨将视线放在了他的胸口处,看着那里的血迹脸上的阴沉一闪而逝,然后自顾自的吃着火锅。
李一南往锅里扔着菜和肉,看着沸水咕噜噜的冒着泡,闻着这诱人的香气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对于汤底倒是不挑剔,无论是清锅还是微辣或者特辣没有区别,在他看来吃火锅的精髓是在蘸料上。
只有优质的蘸料才能配得上一顿好锅。
而梁小刀则是直勾勾的看着李一南身旁地下躺着的那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只黑熊,俨然没有了气息,身上的肉都是没了一些。
“这顿火锅可不简单啊!”
他缓了缓神,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脸,伸手就对着锅里的肉夹了过去,一把放在了自己的嘴里,也顾不得烫不烫,稀里糊涂的便咽了下去。
接着又喝了一大口酒,被辣的咳嗽了两声,然后满意的砸了咂嘴。
说不清是肉辣还是酒辣。
当这顿火锅结束的时候,这场春雨也已经停了下来。
书院内关于李休的消息已经传了个遍,楚恒和姚芝离开了梅岭,剩余的五位梅会冠军听说消息之后都是在门前沉默许久,然后回到了各自宗派家族的院子里,不再出来。
也不在做那堵门的事情。
因为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半点用处,只有蠢货才会继续做下去,他们自然不蠢。
陈知墨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那张叶子举在了头顶,阳光透过竟是有些好看。
李一南将熊皮挂在梅枝上晒着,站在树下负手而立,不知在想什么。
梁小刀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拿着牙签抠着牙,时不时地还骂陈知墨两句。
李休仍旧靠在书院,一动不动,歪着脑袋睡得很沉。
三人的目光齐齐放到了他的脸上,然后露出了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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