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只是饿太久了,没有别的问题,对,药的话……初步判定没有造成影响,具体化验结果还没出。”
孟听鹤的眼皮很沉,耳边隐约听到有人放得很轻的说话声。
好像是他男朋友的声音。
他费力地抬起眼皮,长久黑暗后的亮光又刺激得他重新闭上眼。
几秒间的细微动静被贺凭睢捕捉到,他匆匆忙忙地挂断电话,凑到孟听鹤面前,轻声喊他:“乖宝?”
孟听鹤张了张嘴,哑着嗓子,声音断断续续且低不可闻:“你没事吧?子弹和爆炸……咳!”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贺凭睢抱住他扑在地上,触目可及的是满是碎屑的水泥板,背后是灼热的浪。
再之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没事,乖宝先别说话。”贺凭睢心疼得要命,一边哄着人一边按铃把医生叫进来。
孟听鹤努力睁开眼,微微抬起手,指尖勾住贺凭睢的手,下一秒被反手拢住。
“我真的没事,穿了防弹背心的。”贺凭睢柔声安抚他。
孟听鹤咳了两声:“那他们呢?”
指的是当时一块进去的警察。
贺凭睢摸了摸他的手背,倒了一杯温水:“他们都没事。”
当时他们在山体之外,接收着孟听鹤发出来的断断续续的信号,在贺凭睢翻译下不断修正方案。
山体破开之后,贺凭睢原本是不被允许跟过去的,但他熬了好几个小时,怎么可能答应在原地等着,当即穿上装备就跟了过去。
贺熙最后控制的那个爆炸并不大,更像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贺凭睢带着孟听鹤就地滚到了另一面墙后面,躲开了那一瞬间的热浪。而那枚子弹擦着贺凭睢的肩划过,擦出了一道血痕,没有什么大碍。
贺熙造成的突发事件之后,贺凭睢本人还生龙活虎,他怀里的人却没了声响,把贺凭睢吓得够呛。
……
几分钟后,孟听鹤被小心地扶坐起来,身边围了一圈人。
贺凭睢按铃之后,刚刚从国外赶到医院的柳闻筝第一个冲过来,孟行昱和主治医生池仲跟在他后面快步走进来,再后面还有他的一众发小以及贺凭睢的一个警察朋友。
“哥!你吓死我了!”柳闻筝一身风尘仆仆,不敢打断贺凭睢给他哥喂水的动作,也不敢打扰池仲检查大哥的情况,只好绕到另一边,红着眼睛看他。
池仲仔细检查了一遍,示意这一圈人放心:“很稳定,没有不良反应。”
说完之后就给柳闻筝腾出了位置。
孟听鹤费力地抬起手臂,柳闻筝会意,立刻蹲下来,把孟听鹤的手放在自己头顶。
“我这不是没事么。”
孟听鹤揉了揉弟弟的头,侧过头看孟行昱。
他的母亲柳殊韫身体不好,没办法进行任何方式的长途旅行,此时正在孟行昱打开的视频电话屏幕上担忧地看着他。
“爸,妈,让你们担心了。”孟听鹤说得很慢,声音依旧很低。
他在被带走之前本就做了一整天的研究,后来在没有任何休息和进食的情况下坐了几小时的车,又在接下来的几小时绷着精神自救和求救。
见到贺凭睢的那一刻,他就有些撑不住了,后来又被猝不及防震了一下,直接陷入昏迷,在医院躺了十几个小时才醒过来。
哪怕现在醒过来了,也是一副憔悴疲倦的模样。
柳殊韫看着儿子苍白的脸色,不忍心让他费神,叮嘱了几句之后就主动止住了话头。
至于孟听鹤的那几个发小,也没舍得让自家崽还要挨个打招呼,只是让他闭嘴接受爱抚。
孟听鹤有些昏沉地看着房间里的这些人,脑海里还走马观花地闪过那个建筑里的片段。
从贺熙最后引起的那个爆炸来看,房间里的那些药和机器肯定已经被毁了。
对了,机器。
“有电脑吗?”
贺凭睢放下杯子:“有,怎么了?”
孟听鹤慢慢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试图让自己的精神再清醒一些:“原本留在那个实验室里的药应该都被毁了。”
这回是池仲在回答他:“对。”
如果能够拿到那些所谓突破传统的药的原配方,他们就能做出对应的预防措施,甚至研制出应对的方式。
但是贺熙炸毁了那个实验室。
孟听鹤闭上眼回忆了一下:“那里有一台精密仪器,核心系统很智能。”
原本在角落里沉默地注视着他的秦云戈猛地抬起眼。
“它的其中一个功能是迅速分析药品成分,并推演出最适合的配方。”
孟听鹤说得慢且轻,但话里的意思非常清晰。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我在那几个小时把存在的类型都检验了一遍。”孟听鹤的神色有些疲倦,但眼里的情绪理智沉静,“那些配方,我背下来了。”
……
——
池仲的办公室里。
一群人屏住呼吸等池仲念报告单的结果。
一小时前,孟听鹤的话宛若惊雷,震得病房里一时没有人说话。
还是方队长最先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地把他的随身手提递给了孟听鹤,眼里带着对学霸的无限崇敬。
默完了所有的配方,孟听鹤精力不支,又睡了过去。
这个时候,他的具体化验报告也出来了。靳梁被指派留守病房看护,其他人则是一块去了池仲的办公室。
“第一次被用药的时候,他得到了免疫。除了某些情况下会有一些反应,其他时候是不会被那些外力控制的。”池仲沉默了好一会,开口说。
药物,免疫。
贺凭睢几乎在瞬间想到了最初放纵的那个晚上。
他说他是清醒的。
原来不因为不醉酒,而是因为这个。
“但是这次的药……对这种机能造成了一定冲击和破坏。”
一群人听得提心吊胆,法律人士池璟忍不住打断他爹的长篇叙述:“爸,你能不能快点说我们听得明白的。”
池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没有铺垫你们也听不懂——小鹤现在依旧保留这种机能,并且在修复这种破坏。这段时间姑且算是缓冲期,可能会比较容易生病。”
贺凭睢提取重点:“所以没有大问题对吗?”
池仲点头。
一群人这才松了口气。
孟行昱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老友,建议他:“以后这种重点的话请提前说。”
……
——
孟听鹤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
柳闻筝经过二次惊吓之后,几乎每天都粘在大哥身边,生怕大哥一转眼就不见了。
同样受到惊吓的贺凭睢换位思考了一下,勉强容许了柳闻筝的行为。
孟听鹤出院的那天,柳闻筝蹲在他面前,承诺道:“哥,我尽量今年就回来。”
“你不是还有好几年才能毕业么?”孟听鹤有些诧异地把弟弟拉起来。
柳闻筝顺从地站起来,叹了口气:“我本来就是因为你才去学的那些东西,但是我现在只想回来。”
反正国外的学业修完了就可以回来,大哥才是最重要的。
孟听鹤默默地看了弟弟一会:“好。”
……
经过这件事之后,孟听鹤又恢复了十五岁时被密不透风得保护着的状态。
孟听鹤出院的那天,和贺凭睢一起回到他在新区的房子。
晚上。
贺凭睢最近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孟听鹤旁边,在孟听鹤洗澡的时候也不例外。
台上的平板外放着新闻,孟听鹤躺在浴缸里,贺凭睢坐在浴缸外,小心地帮他洗头。
新闻切到下一条,说到了兰煦和蓉深的情况。
“蓉深的创始人贺蓉目前已经被拘留,贺氏集团的股票下跌。”
孟听鹤仰起头问他:“贺熙还没找到?”
“没有。”
那天贺熙顺着另外一条通道离开了,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倒是那个刀疤脸被推了出去,直接被逮捕。
贺熙的妻子兰沁在震惊悲伤了一整天之后才接受了事实,想要登门道歉,被贺凭睢拦下了。
“贺熙最开始应该是真的想让你在这个地方待一段时间,然后再带你离开。”
贺凭睢的语气有些冷,同时又有些愧疚。
“抱歉,血缘上来说贺熙和贺蓉都是我的亲人。”贺凭睢动作不停,低下头看他,“可他们却伤害了你。”
孟听鹤被他按摩颈椎按得有些舒服,眯起眼回忆那天的细节。
和盘托出的所有细节,争执的双方,毫不犹豫炸毁的药和机器。
那更像是贺熙抛去过去的一场个人秀,虽然被孟听鹤破坏了。
贺熙,一个纯粹的疯子。
“你不用道歉,你是你,他们是他们。”孟听鹤收回思绪,笑了笑,“我当时其实没想到你能看懂。”
……
还是在某一天晚上,这姓贺的醋缸子突然跟他话里话外暗示他曾经给柳闻筝讲过睡前故事,结果没有给男朋友讲过。
孟听鹤当时正在整理数据,闻言有些迷惑:“小筝当时七岁。”
而他面前这个已经是二十七岁的大男人了。
贺凭睢很不满:“我听媳妇儿讲故事怎么了?”
孟听鹤的头隐隐作痛,向醋缸势力屈服了:“好吧,我给你讲一段。”
贺凭睢喜上眉梢,洗耳恭听。
孟听鹤犹豫了一会,开口说道:“从前,有个叫C++的人,他由类组成。有一天,他想组织程序结构……”
他这一开口不得了,由最浅显的知识一路讲到了专业的系统开发。
贺凭睢有些茫然地扯住他:“乖宝,不是,这不是我想象中的故事啊?”
“哦。”
贺凭睢品了好一会,才在孟听鹤眼里品出一丝细碎的促狭。
贺总很难过:“乖宝,你居然在玩我。”
“可是我想就给你听。”孟听鹤眨了眨眼,简单地教了贺凭睢一些他常用的语言和某些习惯。
“每一个信号都有不同的含义,任何细微的变化都会改变它的意思。”
孟听鹤眼神明亮地看着他。
“如果有一天,我需要用信号与你对话,我希望你能够听得懂。”
作者有话要说:他记住了,也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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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辛夷,一只二萌萌的营养液!啵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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