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凭睢在扶手上轻叩了一下:“小孟?”
“对,叫孟听鹤,是我们系的学生,也参加了项目。”程老笑得很慈祥,“那孩子啊,那天跟他唠的时候提了一句资金挺紧张,第二天就给捐了一笔。”
贺凭睢轻叩的速度放慢,思索着已有的信息。
那天他去他大侄子家里,虽然只坐了半小时,也知道了不少事情。
至少从贺铭昆的态度上来看,他们的关系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但除了钱和情……还有什么原因呢。
按照贺凭睢一贯的性子,遇到这种事情,直接上去问就完事了。当然,一般人也不会让他有探究的兴致。
但是孟听鹤总归是不同的。
无论是最初的惊鸿一面,还是后来知道的错过五年的相遇。
贺凭睢难得对此小心翼翼,琢磨的时候就顺理成章了解到了孟听鹤正在参与的联合项目。
这种大型项目,上面都会拨有一定的研究经费,但分到各个各个学校之后就称不上充裕了。
贺凭睢对着参与人员名单上的名字,几乎没有犹豫地赞助了一笔资金。
由于金额过大,他被院长客气地请到了A大,程老也过来蹭院长的茶。
……
贺凭睢斟酌着开口:“我有了解过孟同学的一些情况,他……”
院长在旁边认真煮茶,微笑不语。
程老虽然有些惊讶他会对孟听鹤这么感兴趣,但也顺着话茬说道:“我没有特别了解他的家庭情况,不过也没有外头传的这么夸张。”
贺凭睢抿了一口茶,没说话。
如果是可以随手拿出一百万当赞助资金,他为什么要去他大侄子家呢?
不为钱,难道是……为了情?
贺凭睢想到这里,脸色差了几分。
“小孟争气啊。”程老捧着茶杯,品茶品得很陶醉,“他说那是他做兼职赚的。”
话语里充满了“我们专业虽然头冷但是不愁吃饭”的自豪。
贺凭睢:“……”
兼职?
好,事情再次扑朔迷离起来。
贺凭睢闭了闭眼,觉得自己还是该去找孟听鹤一趟。
成年人的体面,哪有心上人重要。
……
——
A大的南区,孟听鹤一边和师兄打电话,一边往实验楼走。
“嗯,我觉得师兄的观点有道理……对,我在学校,我现在过去,嗯,一个人可以完成,好,回见。”
实验楼这边没有多少人,一路上只有他轻微的脚步声。
连接实验楼的来一条路,两个女孩子并肩走过来。
其中一个高个子女孩看到他之后,拍了拍旁边的女孩,朝这边走过来。
“哎!孟听鹤同学!请等一下!”
是很有辨识度的烟嗓。
孟听鹤朝来人看了一眼,停了下来。
那个高个子女孩挽着旁边的圆脸女生,快步走近:“你好,请问可以占用你一点点时间做一个小采访吗。”
孟听鹤看她:“嗯?”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学校记者团的唐秋玥,”高个女孩介绍完自己,侧头看了看,“她是文体部副部长于晓彤。”
“你们好。”
孟听鹤的目光短暂地在于晓彤身上停了一下。
当初他知道名单的事情之后,就和文体部取得了联系。和他沟通的就是这位叫于晓彤的副部长。
唐秋玥言简意赅:“我想针对你的表演进行一些采访,大概耽搁十分钟,可以吗?”
孟听鹤看了一眼神色紧张地扯住袖口的于晓彤,点头应下:“可以。”
唐秋玥的动作很利索,从背包拿出单反,就开始了采访。
看得出来她的问题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很有针对性,也问的恰到好处。
孟听鹤浅谈了演出准备过程和表演心得,但对曾经学习音乐的经历没有多谈。
唐秋玥见好就收,没有继续问这类问题。
采访很简短,唐秋玥问完了之前列好的问题,犹豫了一下,问他:“请问你是怎么萌生出参加表演的想法的?”
孟听鹤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唐秋玥明显和于晓彤的关系很不错,那应该是知道他参演的原因的。
那她为什么要问出这个也许会让旁边的人难堪的问题?
孟听鹤越过镜头,和于晓彤对了个眼神。
于晓彤张了张嘴,冲孟听鹤点头,示意他没有关系。
“因为我接到了上台表演的通知。”
唐秋玥紧跟着问他:“不是自主报名?那么请问为什么不是拒绝而且决定参加?”
这问题对于其实已经有些逾越了,但是唐秋玥还是问了出来。
午睡时间的校园很安静。孟听鹤站在树下,沉默一瞬,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温和而有深意的笑容。
“怎么能辜负他人一片好心。”
……
答完这个问题,唐秋玥就收起单反,朝孟听鹤道谢。
孟听鹤点点头,转身去实验楼。
“请再等等!”
于晓彤在这一趟里第一次开口说话。她小跑到孟听鹤面前,深吸一口气,鞠了个躬。
“我很抱歉,身为文体部的人,当时没有做好审核工作,后来也没有及时和你道歉。”
孟听鹤伸手虚扶起她,摇头叹道:“没关系。后来的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于晓彤听着他清润的嗓音,低头不吭声。
唐秋玥走过来揽住她,无声地对孟听鹤说了句“打扰了”。
等到孟听鹤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唐秋玥才叹了口气,摸了摸于晓彤的头:“我真搞不懂你,明明不是你的错,非要上赶着去道歉。”
于晓彤眼睛有些红:“可是……”
“少来这些,现在也帮你问你了。”唐秋玥把纸巾糊在她脸上,“走,去找你那个揽着所有权力当自己是土皇帝的部长去。”
“啊??”
“她摔了你的手机,怎么的也得让她赔吧。”
……
——
孟听鹤跟唐秋玥点头示意之后,就来到了实验楼。
为项目专门开辟的实验室里没有人,孟听鹤换过外套,站在一台精密仪器前。
手落在操作区上方,却迟迟没有动作。
澄清与否,对他来说一直都不是值得在意的东西。
或者说,早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有时候澄清是没有用的。
可是……
孟听鹤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按键,把思绪收敛起来,摁下了开关。
两小时后,孟听鹤结束了一次测试,把实验结果发送了过去。
这个点,实验楼热闹起来,孟听鹤下楼的时候跟一位师姐打完招呼,侧头看了看窗外。
云被压得很低,黑沉沉一片,明明是下午三点钟,看起来像晚上。
孟听鹤走到一楼大厅,抬眼就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门口。
那人稍长的头发被风吹乱了,被他随意抓了起来,沉稳成熟的气息淡了不少,透着一股放荡不羁的狂野。
“贺先生。”孟听鹤脚步顿了顿,走到他面前,“好巧,又碰面了。”
贺凭睢回过头看他。
不巧。
他和院长谈完资金的事之后,还陪程老喝了几杯茶,聊了不少关于他们项目的事情。
也说了不少孟听鹤的事。
程老喝光了院长的茶壶,心满意足地起身。临走前和贺凭睢说:“我们实验楼有个专门的实验室。刚才我看群里说小孟过去做了个实验,说不定你们还能碰上呢。”
贺凭睢波澜不惊地应下。
然后在门口等了小半个小时。
他垂眸看孟听鹤,道:“刚好路过。”
孟听鹤:“喔。”
“顺路出去,”贺凭睢拉开玻璃门,立刻被外面带了点土腥味的风扑了一脸,他皱眉摁住门,“一起吗?”
孟听鹤看了看他落在玻璃门上的手:“好。”
门在松手后立刻被风关实,贺凭睢看着孟听鹤被风扬起的衣角,跟上去。
两人沉默地并排走在校道上。
走了一半,贺凭睢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我前几天去了贺铭昆家里一趟,刚刚和程老聊了聊。”
孟听鹤眨了眨眼:“啊。”
贺凭睢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缺钱,为什么要去他家。”
孟听鹤有些讶异,明明那天还不愿详谈,现在却这么直接就问出来了。
孟听鹤实话实说:“为了钱。”
……?
贺凭睢已经做好了得到诸如爱而不得愿做替身的回答,甚至已经开始埋怨孟听鹤的眼光太差,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个诚恳的回答,愣住了:“嗯?”
孟听鹤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初的想法,老老实实把当时堪称随意又任性的谈话过程和决定告诉了贺凭睢。
说完莫名松了一口气。
贺凭睢听完沉默了好一会。
走到快到校门的时候,才既是无奈又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啊。”
搞半天,居然是因为这个。
不过他倒是不知道,他的好侄子居然还去骚扰孟听鹤。不对……这人知道他侄子的尿性,居然还敢过去?
贺凭睢暗自咬牙,却听见孟听鹤喊他。
“等一下,我们好像还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孟听鹤想起来那天自己惦记的事儿,询问贺凭睢:“要吗?”
手机屏幕被递了过去,贺凭睢心底叹气,手上还是很快速地扫码添加微信,顺便把手机号码也发了过去。
孟听鹤就要把手缩回去。
却被贺凭睢一把抓住。
贺凭睢的手机屏幕上,停留在联系人备注的界面。
他拢住孟听鹤的手腕,慢慢地开口:“你说……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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