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府。
泾水河畔的一间酒楼上。
季天明、刘子阳和顾陵三人举杯对饮。
顾陵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露出满足之色。
望着街道两旁拿着《告罪书》奔走相告的人们,听着旁桌嘈杂的议论,剑眉一挑,对身旁身穿绛紫锦袍的俊秀青年沉声道:
“季兄,你这一招虽够犀利,却毕竟只是纸上功夫,反倒打草惊蛇,给了他们消除罪证的时间,是否有些不妥?”
“证据?什么证据?”
季天明仰头饮尽杯中清酒,甘冽的酒液沾湿了他的衣襟。
他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
“你不会真以为能在江都府的地界抓到他们的证据吧!”
“至于打草惊蛇,这正是我要的!”
他凑到顾陵耳边,低敛狭长的双眸中绽出清冷的光。
“有道长在,任他有再多伎俩,也注定在劫难逃!”
说着,季天明提起酒壶放在唇边饮了起来,眉宇间不经意露出几分桀骜。
望着天边凄美的晚霞,用自己在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
“我今日便要利用舆论的压力,将他们两个聚在一起,在其精神最紧绷之际,予之雷霆一击!让其万劫不复!”
“我要让他们知道,这便是得罪我季天明的下场...”
他眼底亮起惊心动魄的寒光。
“季兄,我有一个疑问。”
这时,刘子阳举起了手,挠着头低声道:
“你怎么就能确定,李道长一定能够得手?那太守府有重兵把守,现在又是那老贼最警惕谨慎之际,万一到时...”
“明天!”
季天明挥手将他打断,神秘一笑。
“明天,一切自见分晓。”
刘子阳见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更是一头雾水,悄悄从桌子底下拽了拽顾陵,对他使了个眼色。
两人走到廊道窗前。
望着泾水河畔的华灯异彩,刘子阳迟疑了片刻,问道:
“顾兄,你发现没有,季兄他最近的精神状态好像有些不对...”
他苦恼地挠了挠头,叹道:
“这件事明明因我而起,季兄为何...为何表现的比我还要着急,还要...还要想置朱仕洛于死地...我实在不明白...”
“你和他相处的时间还短,不了解他也正常。”
顾陵抱剑倚柱,目光平静地望着远处的灯火,淡淡道:
“季兄他虽然家世显赫,衣食无忧,但他是侍妾生的庶子,自小备受冷眼讥嘲,所以睚眦必报,自不会放过那些辱他欺他之人。”
说着,他顿了顿。
“昨夜被人追杀,差点丧命,他能忍到现在,已经大大出乎了某的预料。”
“原来如此。”
刘子阳恍然大悟。
“喂,背后议论别人,非兄弟所为!”
忽地,一道玩味的声音传来。
刘子阳回头,却见季天明提着酒壶笑吟吟地走了过来,与两人并肩。
对刚才顾陵说的话丝毫不在意。
酒到酣处,敞胸露怀,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似要拥抱这璀璨的夜色。
“我季天明的人生信条,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必十倍还之!”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他睁开眼,危险的光自眸底一闪而逝。
江都朱府。
灯壁辉煌的正厅。
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三碟色香味俱全的素菜,正冒着热气。
一位穿着朴素,素面朝天的中年美妇端庄地坐在席间,眉宇间写满浓浓忧虑。
时不时轻咬红唇,抬首向厅外张望。
忽地,厅门两侧铜台上烛火摇曳,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跑了进来。
美妇人急忙起身,递给她一杯温水,柔声问道:
“兄长他怎么说的?”
小丫鬟喝了两口水,起伏的胸脯渐渐平复,喘了几口气,脸色沮丧地摇了摇头。
“老爷说,他这两天都不回来了...”
“...”
美妇丰腴的身子颤了颤,轻轻坐了下去,放在胸前的素手捏紧了娟帕。
“小姐,现在整个江都府都在传闻,说...说老爷他贩卖军械,您说...会不会是真的呀?”
小丫鬟小脸皱在一起,想起今日街上的疯狂,大眼睛里不由浮现出一抹恐惧。
“小红,别胡说!”
美妇闻言绣眉微蹙,轻叱一声。
“老爷这么多年,乐善好施,除暴安良,赢得江都府百姓感恩戴德,为天下人所敬仰。”
“这一次定是遭小人陷害,不过是些怀恨在心的歹人罢了,相信这天理昭昭,定会还兄长他一个清白!”
她语气笃定。
“小姐说的对!”
小丫鬟一听顿时乐了,咧嘴露出缺了的一颗门牙。
握着小拳头,目光坚定地道:
“老爷就是太善良,才会被坏人泼脏水!”
美妇被她滑稽的模样都笑了,一双若桃花剪水的美眸微微弯起。
嘴角微挑,露出一抹惊鸿的笑容。
深夜。
江都太守府。
内阁。
两道身影坐于其间。
主位上是一个身穿大红官服的中年人,五官儒雅,抚着长髯,气质华贵。
已年近五旬却保养得极好,须发乌黑,看上去只若三十出头。
此刻,他手指有节奏地敲着金丝楠木香案,面沉如水。
这个中年人,便是偌大江都府的掌权人,江都太守,司马彰。
其左手边的客位上,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眉长如练,看不出具体年岁的男人。
男人脊梁挺拔,恍如一杆大如枪,直刺穹苍!
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气势,更甚坐在主位上的江都太守。
此人,便是名闻江宁的白眉大侠,朱仕洛。
此刻,两人都在低头想着事情,谁都没有说话。
一时间,阁中气氛有些沉闷。
半晌,主位上的江都太守突然轻轻一叹,率先开口道:
“刚才,在城中散布那封《告罪书》的人抓到了。”
他看了坐于下手的男人一眼。
“是三个乞丐,已经处理掉了。”
“据那几个乞丐交代,他们和那幕后主使之间都是通过书信联络,也就是说,他们也不知道幕后主使到底是何人。”
说完,他揉了揉眼窝,有些头疼。
“司马大人不必担忧,朱某已知是何人作祟。”
朱仕洛面色不变,沉声道:
“哦?!”
司马彰闻言一惊,而后面露喜色,忙问道:
“是谁?!”
“哼,三个跳梁小丑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朱仕洛嘴角一撇,冷笑道:
“大人放心,朱某的手下已经找到了他们的位置,明天一早,朱某便亲自出手,让他们死得悄无声息!”
“哈哈,如此甚好!”
司马彰闻言,长出了口气,端起香茶抿了一口,脸色逐渐轻松。
同一时间。
泾水旁的一处客栈中。
李长清一袭白衣,负手而立,目光深远地望着窗外。
床上,元宝抱着尾巴,吧唧着嘴,睡得正香。
鼾声在不大的客房内,有规律地一起一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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