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楼内外,一片死寂,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凝固。
随即靠近宅邸的几名青衣帮众冲到院内,看到蒋千行被摔得粉身碎骨,趴在地上,青石板裂开,而血水顺着那些裂纹向四周蔓延开去。
青衣堂坐堂大爷死了!
他怎可能会死?
众人目瞪口呆。
小侯爷站在栏杆边上,扭头向楼下望过去,看着蒋千行的尸身,整个人已经僵住,直到自己手中的大刀被人拿过去,他才回过神来,条件翻身般想要握住刀,但对方趁他发愣之际,迅速夺刀,等回过神来,手上已经是空空如也。
这把刀本来架在秋娘的脖子边上,而秋娘是淮阳小侯爷最后的底气,此时大刀被夺,小侯爷心知不妙,秦逍却已经伸手过来,一把将秋娘拽到自己的身后。
便是那两名押着秋娘的青衣壮汉也没回过神。
他们只觉得一切宛若梦幻。
“你们还要留下?”秦逍看着那两人问道。
两名壮汉脸色惨白,根本不说一句话,如同丧家之犬,飞奔而去。
淮阳小侯爷见状,本也要跟在那两人身后跑开,却觉得脖子上一凉,一把刀已经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淮阳小侯爷全身一僵,顿时便不敢动,颤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小侯爷就这样走了?”秦逍唇角带着一丝冷笑:“就没有什么话要说?”
“秦.....秦逍,你.....你不能杀我!”淮阳小侯爷急道:“我.....我是国相的儿子,圣人.....圣人是我姑姑,你若杀我,一定.....一定要被碎尸万段。”
秦逍叹道:“我杀不杀你,你都要报复我,既然如此,我干脆拉你垫背,有小侯爷陪着一起死,也不算亏。”
“不会。”淮阳小侯爷毫不怀疑秦逍敢对自己下手,惊恐道:“秦逍,我.....我不会报复,说话......说话算话,只要.....只要你放过我,我绝不会.....绝不会再找你麻烦。”
秦逍摇头道:“我信不过你。”作势便要动手,小侯爷魂飞魄散,尖声道:“倾城......你记不记得倾城,我.....我是倾城的哥哥....”
秦逍有些疑惑,皱眉道:“倾城?什么倾城?”
“你不认识倾城?”小侯爷反倒诧异道:“我.....我妹妹,你认不认得我妹妹?夏侯倾城,她.....她是我妹妹!”
秦逍只觉得这个名字十分陌生,可又似乎略有一丝丝印象,想了一想,实在记不起此人,摇头道:“你妹妹与我何干?你说的倾城,我从未见过。”
小侯爷急道:“不可能,你.....你怎么可能不认识她?你帮过她,而且......而且你留在京都,也是我妹妹帮忙,否则......否则你进不了兵部。”
秦逍身体一震。
其实他一直在奇怪,自己和韩雨农一起进京,范文正一案了结后,韩雨农被调往裴孝恭麾下,常理而言,自己也应该跟着韩雨农一起被调过去,但结果却是被留在了京都,而且直接进入兵部,成了七品令吏。
窦蚡对自己绝不可能有什么好印象,秦逍很难相信这是窦蚡做出的决定。
他一直感到蹊跷,却也不好多问。
此时听得小侯爷所言,自然是颇为吃惊,问道:“你说什么?你妹妹帮我进了兵部?她......为何帮我?”
“你真的记不起她?”淮阳小侯爷狐疑道:“可她说过,在西陵的时候,是你帮她解围,她在店铺吃面,没有银子付账,是你帮她付了面钱,有......有没有这回事?”
秦逍顿时愕然。
淮阳小侯爷这样一提,他立时便想起当初在龟城时候,一名姑娘女扮男装吃霸王餐,无银子付账,被店家拦住,最终是自己出面帮那姑娘解了围,依稀记得那姑娘确实对自己提及过姓名,自己也没有太在意,萍水相逢,秦逍在龟城帮过不少人,这点事儿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这时候却终于明白,那姑娘竟然是夏侯家的小姐。
他只觉得匪夷所思。
自己当初不过是帮夏侯倾城付了一碗面钱,想不到她却一直记在心中,甚至帮着自己留在京都进入户部当差。
如果夏侯倾城当真是国相家的小姐,要安排一个人进入兵部当差,那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是你妹妹?”秦逍神情冷峻。
淮阳小侯爷忙道:“是,倾城......倾城是我亲妹妹,我们......我们兄妹感情极好,看在.....看在倾城的份上,你......你便饶我这一次。”
“你妹妹要帮我,你却要杀我,还说你们兄妹感情好?”秦逍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
淮阳小侯爷命悬一线,只能道:“我.....我本来也不想杀你,可是.....可是我们夏侯家帮你进了兵部,你却恩将仇报,背后.....背后对我捅刀子,我.....我一时气不过,才想教训你一番......!”
“是你想杀我,还是另有高人想杀我?”秦逍冷声问道。
淮阳小侯爷道:“我......我没想杀你,只是想教训......!”还没说完,便觉得脖子上刀一紧,心下一凛,无奈道:“我.....我是想杀你,可你不还活着吗?你放心,以后我再不找你麻烦,我说话算话。”
秦逍淡淡道:“既然你妹妹帮过我,我要杀你,你心里肯定觉得我忘恩负义。可是你若想活命,却必须做一件事情。”
“别说一件,十件我都答应。”淮阳小侯爷一想到楼下蒋千行那被摔得粉身碎骨的尸首,心里就发寒,毫不犹豫道:“你说,要我做什么?”
秦逍收回刀,先不理会小侯爷,转身看向秋娘,见秋娘也正看着自己,眼圈泛红,温和一笑,从她口中取出东西,随即转到秋娘身后,解开了绳子。
“别怕,没事了。”秦逍柔声道:“待会儿就带你回家。”
秋娘鼻子一酸,却是点点头,见得秦逍身上有血渍,关切问道:“你有没有受伤?要不要紧?”
“别担心,这些乌合之众还没本事伤我。”秦逍见秋娘身体晃动,摇摇欲倒,知道先前完全是凭着毅力在支撑,此时没了危险,精神一松,身体反倒有些支撑不住,扶着秋娘进了屋,扶她坐下,感觉秋娘娇躯轻轻颤抖,知道这次这美娇娘还真是被吓得不轻。
“休息一下。”秦逍温言道。
秋娘乖顺地点点头,秦逍微微一笑,这才回到淮阳小侯爷面前,笑容敛去,问道:“小侯爷,三司主事官听从你的吩咐,以次充好,贪墨军费,这事儿有多久了?”
淮阳小侯爷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我问你话,你就老老实实回答。”秦逍冷着脸:“我要杀你,就没人可以救你。”
“不到......不到三年。”淮阳小侯爷无可奈何,只能交待:“其实一年也弄不了多少银子,除了中间的各项开支,一年下来也不过剩下十几万两银子,可是这十几万两银子也不是全都落进我手里,我只能其中五成,其他的都是三司主事官和下面那些人分了。”
秦逍“哦”了一声,上下打量淮阳小侯爷一番,道:“小侯爷是国相家的公子,国相又是群臣之首,你们夏侯家怎会缺银子?我听说国相的食邑便有万户之多,再加上上上下下官员的孝敬,夏侯家一年的收益恐怕有百万之巨,你是国相的公子,银子是用之不尽,为何还要铤而走险,干起这等祸国殃民的勾当?”
淮阳小侯爷犹豫了一下,随即见到秦逍的目光如同刀子般盯着自己,只能道:“夏侯家每年的收入确实不少,可是支出也大,而且.....而且家父从来不让我经手,每个月只有区区二十两例银。虽然在户部当了个狗屁巡管的差使,那也只是徒有虚名,挂着个虚职,户部里的银子我也不能调用,一个月只有十几两银子的俸禄,这加起来,一个月手里不过几十两银子......!”
“你在户部当差?”秦逍一愣。
淮阳小侯爷点头道:“本来父亲将我送到裴孝恭麾下当兵,可是当兵多苦,我在那边待了几个月,就实在撑不住,大病一场,裴大将军派人将我送回京都,病好之后,我就没有再回军中,父亲将我打发到户部当了个巡官。”说到这里,眼眸中显出气氛之色,握拳道:“要不是他处事不公,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家里无论有什么大事,他都只会和轩辕宁说,当我不存在......!”
“轩辕宁又是何方神圣?”秦逍问道。
淮阳小侯爷没好气道:“神圣个屁,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仗着自己是夏侯家的嫡长子,眼高于顶,和我说话从来都不正眼看我,他还没有继承夏侯家的家业就如此狂傲,真要是有天被他继承了夏侯家,哪里还有我的活路......!”口中抱怨,显然对夏侯宁大是不满。
秦逍瞬间也明白过来,那位夏侯宁,应该就是淮阳小侯爷的兄长了,只不过这兄弟二人的关系明显十分紧张,至少这位小侯爷对夏侯宁充满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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