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不用称呼我恩公,我姓李,字玄楼,你我年岁相仿,便平辈相交吧。”
“这怎么使得。”白新晴连连摇头,颇显固执,不过李玄楼这个名字陌生的很,一时半会白新晴也想不到眼前男子就是那个显赫朝野的大甘九殿下。
酒楼里除了李落三人再没有旁人了,有些冷清,李落随意说道:“这里就你们两个人么,怎么没找几个伙计帮忙?”
“酒楼刚开不久,没那么多事,我和小汐就够了,不用再找人帮忙,再者,”白新晴微微一顿,玉容泛红,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我和小汐也没有余钱雇人帮忙,忙点也好,省得总去想那些烦心事。”
李落暗叹一声,两个弱质女流为生计奔波,着实不易。李落没有问白新晴为什么没有回去屠苏白家,不用问大约也能猜到些,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天下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清川县发生了什么恐怕白家早就知道,如果有心,自然不会让白新晴流落异乡,多半是顾忌白家的羽翼,一个出嫁女子,受尽异族凌辱,罪不在白新晴,却仍旧免不了流言蜚语,大概在这些人眼里白新晴最该以死明志,免得辱没了白家名声。
李落刻意避开白新晴的伤心往事,不过白新晴倒是看得开,看样子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很平静的说起离开掖凉州之后的事,只是心底深处是否也会像脸上显露出来的这么平静就不得而知了。
清川县失守,尤家被草海铁骑屠戮一空,等白新晴和小汐跟随难民再回清川县的时候,整个清川县十室九空,尤家家破人亡,除了两人之外竟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两人顾不上伤心,白新晴便带着小汐南下返回屠苏白家,果然如李落所料,人言可畏,勉强收留二人,只是却没有好脸色,冷言冷语实在是不胜其扰。白新晴一怒之下又再带着小汐离开屠苏,漂泊到了仪狄城落脚,其中艰难可想而知,这家酒楼还是白新晴变卖了身上所有的细软才凑钱盘下来的,如今囊中羞涩,除了一日三餐,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不敢买,日子很是清贫。
白家绝情,白新晴虽有怒气,却没有太多的恨意,言及还是一位本家的族兄出面,许白新晴从白家酒窖中取些屠苏酒卖,填补生计,要不然两人非得活活饿死不成。白新晴对白家实则心存感激,不是什么人都能从白家酒窖里拿出屠苏酒的,这件事屠苏白家家主不会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有看见罢了。
李落听罢很是唏嘘感慨,五味杂陈,国难当头,却让黎民百姓跟着遭殃,朝堂上的达官贵人,又有几人看得见百姓疾苦。白新晴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心性坚忍如此,的确让人钦佩。
李落岔开话题,打趣道:“白姑娘不畏权势,倒是有巾帼不让须眉的风采啊。”
白新晴脸色一红,含羞带臊的说道:“让恩公见笑了,这些人欺软怕硬,今天让一尺,明天就得让一丈,贪得无厌,还当我们是好欺负的呢。”
“哈哈,说得好,就凭白姑娘这句话就该喝一杯,我敬你。”李落举杯,白新晴也不扭捏,豪气干云的一饮而尽,喝的急了,呛的直咳嗽,惹得李落和小汐笑了起来。
白新晴瞪了小汐一眼,自己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一瞬间,忽然觉得以前受的苦都值了。
几杯屠苏美酒入喉,小汐也偷偷尝了半盏,小脸通红,煞是好看。楼中笑语盈耳,风波在外,被这美酒的香气驱赶一空。
白新晴也没了初见李落时的拘束,笑颜问道:“恩公怎么会来仪狄城呢,仗打完了?”
李落摇摇头道:“还没有。”
“啊……”
李落展颜笑道:“也有可能不会再打了。”
“那是怎么一回事?”
“哈哈,朝廷的事自然有人操心,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难得美酒当前,管他呢。”李落大笑道。
白新晴有些狐疑不解,不过也没有太在意,笑语晏晏,管他的明日忧愁呐。
酒喝了六七杯李落便没有再喝了,尝过就好,反正也不是贪杯之人,屠苏酒好,但也不会是屠苏酒中的精品,比这更好的屠苏酒李落当然喝过,只是没有眼下这样舒服的意境罢了。
喝过酒,续了前缘,也就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路要走,白新晴和小汐生计艰难,挣扎奔波,常人眼里远远不如李落这样的人潇洒光鲜,但在李落看来,除了无力改变什么,实则平平淡淡的生活却要比自己更加安定逍遥。
李落不想太多干涉白新晴和小汐如今的生活,帮得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和自己纠葛多了未必是什么好事,有些事总要自己去做,有些结也还要自己去解。
喝过了酒,聊几句闲话,微微有些醉意,李落起身告辞,白新晴眼中有不舍之意,但也知道男女有别,自己的名声在仪狄城可不算太好,残花败柳也就算了,莫要再让别人说李落的闲话。
李落要付酒钱,白新晴执意不允,神色极是坚决。李落哑然,只好作罢,借着酒兴,忽然想起门前还没有楹联,笑道:“白姑娘不收酒钱,我也不好白喝你的屠苏酒,我观酒楼门前尚无桃符楹联,这里有纸笔么,不才献丑,送一副酒联给白姑娘。”
“啊,那再好不过啦。”白新晴喜滋滋应了下来,不管李落的字写的是好看还是难看,总算是有人惦记过,便也觉得没有那么孤单无助了。
小汐从柜台后取来笔墨,一个研墨,一个扶纸,好不热闹,有几分年关时节的喜气。李落含笑招呼,摩拳擦掌,借着酒意放浪形骸,酒楼里欢声笑语,不知道要经历过多少磨难,才会让眼前的两位玉人这样珍惜微不足道的快乐。
纸笔准备停当,李落沉吟少顷,挥毫如风,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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