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缓缓地驶进长春路,停在四层小楼旁的路边。
青木荒服等人下了车。陈阳并没有急于上楼,而是站在楼下抬头向上看。
齐玉林等人也纷纷下了车,看到陈阳抬头向上看,几个人也抬头向上看。
面前是一座四层小洋楼,典型的欧式建筑。临街的这面,每一户都有一扇窗户,一直通到楼顶。
“老曹。”陈阳依然抬着头,嘴里叫了一声。
“嗯呢,在呢。”曹德彪连忙应了一声,随后跑了过来。
“监视这个人的行动,你参加了吗?”陈阳问道。
“参加了。我们几个人是分着班来的。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视。前天是我的班,昨天不是。昨天那俩货闯祸了,把人给看跑了,这不让关禁闭了。”曹德彪不无幸灾乐祸地说道。
“那你看看上面那一面是被监视者家的窗户。”陈阳指着上面一溜窗户,朝着曹德彪说道。
“一、二,三,左边。就是那家。”曹德彪嘴上嘟囔着方位,随后手指肯定地指向了三楼的一户窗户。
青木荒服顺着曹德彪的手看去,那是三楼的一扇窗户。窗户并没有闭合窗帘,从外面能够隐隐约约地看见屋里的景物。
那么同理,如果站在窗户旁边,即使不开窗户,也能看到附近的情况。
青木荒服和陈阳不约而同将目光扫向了周围。
小楼的位置在这个丁字路口的拐角处。斜对面相连着另一条小路,看起来这条小路就是乔有天所说的威尔路,也就是被监视者逃走的那条路。
小楼正对面也是一座居民楼,恰巧也是四层楼。而且楼下还有几户商户,其中就有那家早点店。
“你们监视点为什么不放在这座小楼里。”陈阳指着对面的小楼,疑惑地问道。
从位置来看,对这座小洋楼最好的监视位置,就是对面这座四层小楼。
“俺们也想啊,那多好啊,风刮不着,雨淋不着。可是不行啊,能住在这里的人家,咱们是一户也惹不起。不敢啊!”曹德彪一脸苦色说道。
陈阳点了点头,冲着青木荒服说道:“青木课长,外面冷。您们先上楼,我去对面的食杂店转一圈。”
“我和你一起去。”青木荒服说道。
陈阳点了点头,对曹德彪说道:“走吧,咱们去那里转一圈,看一看。”
陈阳三个人左右看了看,朝着马路对面走了过去。齐玉林他们几个也想过去。但是被陈阳制止了,只能留在马路这边。
齐玉林虽然是这些人的组长,但是却不是这个组里面资格最老的人。
“齐头,要不咱们先上去,东北这天太冷了。”一个特务缩着脖子,看上去流里流气地说道。
说话的这个人是齐玉林他们组资格最老的特务,名字叫做吕二方。
吕二方在特务科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建树,现在也不过是个警长的警衔,就这还是熬资历熬出来的。
吕二方现在,也没有了任何上进向上爬的年头,只是想着钱多拿一些,活少干一点。能躲就躲,能溜就溜。
这次来新京,他是一百个不乐意,原本已经打定了主意,准备在临行前装病。
吕二方之所以能够没有在北平装病,跟着陈阳到了新京,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两块大洋补贴起了作用。
好家伙,两块大洋,自己辛苦一个月,也不过七八块大洋,这来新京转一圈就有两块大洋,这事干得过。
有了这个想法,吕二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齐玉林,来到了新京。
“等等吧。股长他们都没过来呢,咱们先上去不合适。”齐玉林话说得虽然客气,但是很干脆地拒绝了吕二方。
“也真是的,又不是娘们,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看,大冷天在外面折腾什么。”吕二方不满地发着牢骚。他可能真得很冷,站在那里不停地跺着脚。
齐玉林转头看了吕二方一眼,想要责备他几句。但是这家伙脾气他可领教过,轻易也不想招惹他。
齐玉林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将自己的薄绒大衣稍微紧了一紧。
齐玉林其实这会儿也冷,甚至比吕二方还要冷。齐玉林这小伙子长的精神,也特别注意穿衣打扮。所以就避免那些厚重臃肿的衣服。这样虽然漂亮,但是保暖效果就差了许多。
这次来新京,他只在外面穿了一件薄羊绒大衣。看上去十分风流潇洒。但是其中冷暖,从他连连打得喷嚏就知道了。
“我说老吕,咱们人呢,那得知足。你哪次出差像这次一样?局里给关着饷,股里还每个月补助两块大洋?”
说话的这个人,衣服穿的十分厚重,棉衣棉裤,头上还戴了一顶棉帽子,耳朵上是棉护耳。远远看去,厚重的就像个狗熊一样。
齐玉林转头看去,说话的这个人是组里的老好人尚合发。也就是他在出发那天,第一个向陈阳提出了具体困难。
“其实这长春,啊不,新京还不算太冷。”尚合发轻轻地跺着厚厚的棉鞋,悠然地说道。
吕二方厌恶地瞪了一眼尚合发,凶巴巴地说道:“废话!就你这穿的像狗熊一样,当然不知道冷了!但是就你这一身,别说抓人了,估计自己跑起来都能绊倒!让你来这干嘛呢!滚一边凉快去!”
尚合发怯怯地看了一眼吕二方,撇撇嘴没敢说话。低着头用脚在地上画圈玩。
吕二方又用劲跺了跺脚,左右看了看,晃悠着站在了楼洞里,这才说道:“这样就好多了。”
齐玉林转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过去。仍然站在马路边,远远地瞧着食杂店那边。
吕二方跺着脚,在原地乱转,不停地吸溜着鼻子。突然他的动作停了。
吕二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楼洞内侧墙角,那里一件小东西闪闪发光。
吕二方把身子转了过去,挡住了几个人的视线,缓缓蹲了下去,装作整理鞋带的样子,趁着他们没有注意,就将那小东西抓在了手中。
是一件女人耳朵上的珠花耳环!
这栋楼上的人非富即贵,女人不是阔太太,就是被包养的姨太太,这件珠花耳环想必价值不菲。虽然只有一件,但是这是捡的啊!还有什么不知足。
吕二方此时也不觉得冷了,从楼道里走了出来。慢慢地又重新凑回那几个人的人群中间。
陈阳和青木荒服带着曹德彪走进了对面的食杂店。
小店不大,总共就四张桌子,这一会儿不是饭点,也没有人吃饭。
店主见他们三个进来,一瞧打扮,就知道这三位不是吃饭的主顾。但是仍然起身招呼。
陈阳进了食杂店,先是坐在了靠门的那张桌子前,然后朝对面看去。
从他这个角度上去看,什么也看不见。
“都有什么吃的啊?”青木荒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小店,这才开口问道。
“咱们这小店能有啥吃的,早上大碴子粥,窝头酱菜,中午红脸高粱米饭,酸菜炖粉条,您要是乐意多花钱,来可以来点五花肉。”店主笑着说道。
“早上只有窝头吗?”青木荒服又问了一句。
“啊,可不咋地。就只有窝头。”店主说道。
陈阳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出店外,抬头朝对面楼上看去。这个位置刚刚好。
但是这样也有一个弊端,如果监视的特务稍微不注意,就可能被楼上的人发现。
看来A8就是这样发现的监视特务。
陈阳当然不能给青木荒服出有用的主意。但是又不能不出主意,这得想个办法把青木荒服的侦查方向搞乱,尽量给A8创造出更多逃走的时间。
怎么才能把水搅浑?这个可是陈阳的强项。
陈阳打定了主意,回过身冲着青木荒服说道:“青木课长,您那边问得怎么样了?”
青木荒服点了点头,说道:“问得差不多了,你呢?”
“我这没问题。店主没什么好问的,我主要是看看距离和环境。”陈阳答道。
“那就上楼。”青木荒服说着流转身出了店门。
“你们这早上都是这种吃食吗?”陈阳冲着曹德彪问道。
“那可不吗!老百姓有啥吃的,能填饱肚子就得了,还倒是想吃锅包肉,但是难了点。”曹德彪大大咧咧地说道。
陈阳三个人过了马路,也不理齐玉林他们,直接就进了楼洞,噔噔噔地上楼了。
目标的房间在三楼,陈阳率先一路小跑就上了三楼。
房间的格局是一层两户,门对着门。陈阳略辨了一下方向,指着西户的门,冲着曹德彪问道:“这里?”
曹德彪点了点头。陈阳又问道:“你们进去过没有?”
“没有,科长不发话,那谁敢进啊。”曹德彪说道。
门锁是目前最先进地暗锁。这种锁比之当时通用地那种挂锁,要复杂的多。
“齐玉林,打开。”陈阳说道。
齐玉林面有难色,对着陈阳说道:“股长,我们在学校是学过开锁,但是学的那都是挂锁,没学过这种暗锁啊。”
陈阳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旁边的吕二方就转了过来,一抬腿就跺向了屋门。
“砰!”地一声大响,在楼道里更是显得沉闷。
门没有开。
随后就是“砰!砰!砰!”接连几声大响,“哐当”一声,门终于开了。
“玉林,这你可得学着点,干咱们这行,要是全凭着书本,那可不够看。”陈阳说道。
几个人进了屋,陈阳说道:“仔细搜,搜慢着点,咱们不着急。”
陈阳打量着这栋房子。一进门就是一个客厅,左右各有一个卧室。挨着卧室的是卫生间,厨房则在房子的一角。
客厅很干净,显然主人不经常在客厅待着。这符合单身男子的生活习惯。
厨房更加的干净,看起来这个人自从住进这里之后,根本就没有开火做过饭。
临街的这间卧室很凌乱,看来他的主动活动区域就在卧室。
陈阳站在卧室的窗户前,不用开窗,就清楚地看见对面的那间食杂店。
陈阳拉上了窗帘,随后一下扯开。
果然如他所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家食杂店。
“看清楚了,被监视人就是从这里发现他被监视,从而才脱逃的。而监视者却因为距离远,位置低,而没有发现被监视者已经察觉了他们行动,所以没有一丝准备,而被监视者从容逃脱。”陈阳回头冲着青木荒服侃侃而谈。
青木荒服点了点头,但是他的注意力没有在那里。人逃都逃了,你还管什么怎么逃的?现在要紧的是把人抓回来。
吕二方自从一进卧室门,就不由得眼前一亮。他看到了一枚刚才他在楼洞口捡到的一模一样的耳环!
耳环就在枕头边,枕头若有若无地压着耳环,如果不细看,或者角度不对,很难发现。
吕二方发现大家都还没有注意。他心里不由得一阵得意。看来这是老天赐给他的礼物。为什么别人看不见了,而自己能看见两次呢?这不是天意吗!
想到这里,吕二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翻翻,那看看,然后就从陈阳身边挤了过去,装作去检查那边的床头柜。
陈阳一怔,他看向了吕二方。发现吕二方的眼神有点古怪,他顺着吕二方地眼神,就看到了那枚耳环。
陈阳一愣,想到难道A8这里住的有女人?这下可麻烦了,因为多住一个人,就会多一倍甚至几倍暴露的危险。
但是这个房间里面,不像是有女主人居住的样子啊?那么……
陈阳一下子就反应了了过来,这个A8,没有看出来啊,还挺花花的。
现在怎么办?这枚耳环可能就是一条线索。虽然这只流莺不应该知道A8的真实情况,但是万一呢?
陈阳注意着吕二方,却发现吕二方并没有声张,而是装作很仔细检查床头柜的样子。
但是陈阳却发现吕二方的眼神在观察着大家,看有没有人注意他。
这是什么情况?陈阳装作不经意地样子,转身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一副重点观察窗台的模样,朝着外面东张西望。
不管是哪个方面的,只要是有益于A8的,只要有机会,都要帮帮忙。
不一会儿,吕二方就又从他身边挤了过去。陈阳知道,吕二方应该得手了。
陈阳转头一看,果然枕头边的耳环已经不见了踪影。
陈阳苦笑着摇了摇头,作为一名特工,而且是有着重要任务的特工,带着这样一个女人,回到自己的住处,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这样做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掩护需要。这个看起来不可能。因为如果真是掩护需要的话,那么这枚耳环就不会出现在枕头边!
完事了就不知道认真检查一下?
第二个可能那就是没有把任务当成一回事,认为自己绝对安全,这才会这么疏忽大意。
这应该是最大的可能了。因为这间屋子根本就不像一个特工住的房间!这里没有一丝警觉的意味,这里的破绽随处可见!
联想到A8的任务,陈阳可以断定,他根本就没有对目标做任何行动!
“哎,枉自自己为了他,还专门跑了一趟陕西巷,替他们赎出来了花香玉!”陈阳不由得暗想到。
陈阳把眼睛瞥向了吕二方。这特务科还真是水深,这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干嘛要替A8打掩护?难道又是一个卧底?
吕二方不动声色的积极搜查着,从外表看上去极为卖力。心中此刻却已经乐开了花。
这下发财了!本来还想着一只就不错了,结果凑成了一对!看那耳环上的一对珠子,怎么着不得几百块大洋?
这要是带回北平,送给小翠花,还不得把她给美死!
吕二方刚才观察了,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地这个动作。这对耳环,现在就姓吕了!
至于是不是重要的线索,这我可管不着。破案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就算破了案子,能奖励几百块大洋做梦去吧。
现在的事就是这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吕二方却没有注意到,他在枕边拾起耳环的那一瞬间,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直到他把耳环揣进了兜里,这才移开!
青木荒服自从一进卧室,就对挂在衣架上的衣服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他把衣架上的衣服一件件的拿了下来,整整齐齐得排列好了,放在了床上。
然后拿起了一件藏青色的大衣,仔细地观察,随后把手伸进了大衣的衣兜。
青木荒服手从大衣兜里拿出来的时候,赫然多了一样东西,看着这样东西,青木荒服脸上露出了讥讽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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