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日日伴君旁(1 / 1)

周扬看着落入洞中的白裙少女,歪着头,十分不解。

“姑娘来洞内何事?”

楚馨宁看着他,目光变得温柔:“子抑,我来陪你。”

周扬目露疑惑,更加不解,只是脑海中稍微思索了一下,这股不解的情绪便被一股淡漠取代,他看了楚馨宁一眼,淡淡道:“姑娘认错人了。”复又闭上眼,陷入打坐中。

楚馨宁定定看他半晌,很想抚一抚他消瘦的脸颊,但知晓他此刻不认识自己,怕激起他的排斥,便忍下思念之情。

她拎起自己的包裹,打量一遍石室,接着来到水潭边,认真观察,而后顺着石道,来到前洞。

前洞开阔宽敞,地面都是岩石,四面都是石壁,这石洞不愧是坐忘洞,上下前后左右俱都为巨石封闭,被囚禁在此,可谓上天入地无门。

在角落里有一尊石床,床头摆着包裹、洗漱用具、餐盘碗碟、棋盘等物。

楚馨宁认出周扬的包裹,走上前打开,看到自己为他亲手做的襕衫叠的整整齐齐,下面是自己为他收拾的月牙白长衫和湖水蓝长衫。

她将自己包裹与之放到一起,开始收拾凌乱的洗漱用具和餐盘碗碟等物,将之重新整理摆放。

想到周扬在这苦寒的洞内生活数月,不由地心疼不已。

这时恰逢中午,悟虚送来了餐食。

他往洞中一看,不见周扬,只看到一位绝色佳人,吓了一跳,连忙直起身,双手合十默念佛经。

楚馨宁蹲下身,好奇地打量着方脸大耳的小和尚,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郑多寿,他削光了头发,成了光头。

楚馨宁此时无所顾忌,直接问道:“郑多寿,怎么回事?”

郑多寿看到楚馨宁,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大嫂,你怎么来了,老大呢?”

悟虚好奇地看他一眼,没想到自己这个师弟,竟然认识洞内新来的女子。应当是师弟出家前认识的俗家朋友吧,他并未多想,一心念着周扬的故事,遂问道:“女施主,杨施主呢?请他前来一起就餐吧。”

楚馨宁点点头,走向后洞去唤周扬,她心道,也许就餐,可以拉近与子抑的关系。

“子抑,该用餐了。”

周扬从打坐中睁开眼,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站起身,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前洞。

悟虚连忙道:“杨施主,今天可以讲第三十回大圣传了吗?”连续十日来,他前来送餐,均见不到周扬的身影,若不是每次餐盘内的食物都被吃了干净,他甚至以为洞内人已经离去,此时看到周扬,悟虚十分高兴

周扬看着小和尚,不解道:“什么大圣传?”

悟虚道:“你讲的故事啊,孙悟空,沙和尚,猪八戒,还有唐僧,你忘啦?”

周扬点点头:“不记得了。”他拿起餐盘,分出一半吃食,走到石床旁默默食用。

楚馨宁道:“小师傅别急,他练功出了些叉子,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了,过些时日便好。”

“郑多寿,你们明日多送些餐食吧。”

郑多寿连忙点头,看了看悟虚,解释道:“好,我明日和悟虚师兄一起多送些吃的来,师傅发觉我有慧根,所以帮我剃了发。”他说着,指了指地面的透明丝线,楚馨宁冲他点点头,没再多问。

悟虚听不到故事,十分失望,同赵多寿离去。

楚馨宁顺着丝线取出包裹,里面有食物,有纸条,她看罢,这才知晓前因后果。

了尘出关后,发觉有人潜伏入了少林,也没有痛下杀手,而是令人为郑多寿和星玄剃了发,并加强了防备,二人既送不出消息,也出不去。

楚馨宁取出包裹内的鸡蛋和肉干,端着剩下的食物,走向石床。

她将鸡蛋剥好,递给周扬:“子抑,你吃吧。”

周扬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接了过去,心中有些纳闷,自己明明与她不认识,为何这少女对自己如此亲切?

他如今一心向道,有疑惑也不会过多思考,心神中的淡漠情绪,可以抹杀掉一切念头。

楚馨宁取出肉干,撕成细条,摆放在碗碟中,推过去给周扬。

以前都是周扬替她做这些事,如今她想为他亲手做一样的事。

“是个好的开始,子抑虽然不记得我了,却没有拒绝我的善意。”她暗暗想着,心中莫名振奋,虽然身处这苦寒石洞,如同坐牢,但是能和周扬朝夕相对,她十分满足,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地方。

“子抑,多吃一些,你练功辛苦,消耗也大,你看你都瘦了好多。”她伸筷将碟中的豆腐都夹在周扬碗中,又挑选嫩一些的青菜送过去。

周扬心中很是奇怪,却没有多语,他默默吃完饭菜,便要回去石室打坐。

“子抑,你等一等,我为你带了新棉衣来,你换上,如今是正月里,春寒料峭,你别冻着。”楚馨宁取出棉衣,又走上前去,想要帮他解开衣衫换上。

周扬连忙退开两步,伸出手掌抵住,不知为何,他心底对别人的靠近有着异常的警惕。

“多谢姑娘美意,只是你我素不相识,无功不受禄,姑娘留着自己穿罢,在下并不觉得寒冷。”

周扬冷淡地说完,便转身走回后洞。

楚馨宁暗暗叹了口气,没有强迫他,没有追赶,慢慢来吧,她想,将棉衣叠好收了起来。

楚馨宁坐回石床,开始就餐,方才顾着照顾周扬饮食,她尚未来得及食用。

这便是子抑每日的餐食吗?她吃着青菜,啃着馒头,心中怜意大生,暗暗下定决心,等到出去要亲手为他做些好吃的,狠狠补一补。

她盘坐在周扬睡过的石床上,打量着他住过的石洞,吃着他每日都吃的饮食,只觉一股苦涩的甜蜜弥漫心头,令她无比怅然。

吃罢餐食,楚馨宁在水潭中洗净碗筷,又漱了口净了手,端着一碗清水走向周扬。

“子抑,喝口水吧。”

周扬闻言不动,依旧打坐,楚馨宁将水碗放在旁边的石块上,坐到他身旁,瞧着他。

时光就这样一点一点流逝,直到月上中天,月华从洞口洒泻地面,周扬才睁开眼。

迎上少女含笑的双眸,她微笑道:“子抑,口渴了么,喝些水吧。”

周扬点点头,这次没有拒绝,端起水碗,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

旁边的少女又递来一个剥到一半的鸡蛋:“你练功肯定饿了,吃个鸡蛋填填肚子,前洞还有些肉干,要不要我拿给你?”

周扬认真看了她一眼,发觉确实不认识她,他顿了顿,道:“姑娘,你确实认错人了,还是早些出洞,不必随着在下在这洞内清修。”

“我听道长说,你练经大成,已经可以出洞,你为何不愿出去呢?”

周扬道:“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出去。”

楚馨宁怔住,子抑说的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她的心突然剧烈跳动,她明白了,周扬在等自己。

他心心念念着自己,纵然失去了记忆,也放不下这个深入骨髓的念头,所以不肯离去石洞。

一瞬间,楚馨宁泪涌双目。

周扬好奇地瞧着她:“姑娘因何哭泣?”

不过他的好奇转瞬即逝,心神中的淡漠情绪将之生出的心绪尽数碾碎,他像是换了个人,眼神变得冷淡,透着疏离、冷漠、无情。

楚馨宁感觉到失望的同时,又发觉了希望所在,她擦净泪水,将鸡蛋又递过去:“吃罢,你不是要练功吗,多吃些,练功会更快。”

也许这个说法打动了他,周扬没有拒绝,接了过去。

楚馨宁候着他吃完,又道:“夜已深沉,你打坐了一天,不如去歇一歇?”

“这样人也有精神,第二天练功效果会更好。”

周扬慢慢吃完鸡蛋,点点头,自顾自走向前洞。

楚馨宁并未追上去,而是在石室内静坐了一会,她暗暗沉思道,子抑因为练功绝情,他的情绪和记忆定然是被功法压制,我日日陪着他,用我们经历过的情景感染他,应当可以助他渐渐恢复记忆,再不济,也可以令他不再排斥我,若我们关系更进一步,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她思虑良久,起身走向前洞,见周扬和衣而卧,侧躺在石床上。

楚馨宁取出棉衣,轻轻盖在他身上,而后在他身旁躺了下来。她没敢靠近他,却能听见他的呼吸、心跳,能嗅闻到他身上清新的皂角味,那是她出发前往峨嵋山前,为他送来的洗漱用物,她在这股熟悉的味道中渐渐入睡。

第二日,楚馨宁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她一时有些恍惚,原来自己竟在石洞过完了一夜,昨夜睡在周扬身旁,她觉得十分安心,一觉睡去,半年来的奔波劳碌,都被祛除,这一觉,竟然睡得异常安稳。

她起身,看到周扬不在前洞,猜测他定然去了石室内打坐。

石门旁的餐洞,摆放了今晨送来的餐食,尚无人动筷。

楚馨宁想了想,翻出带来的藕荷色长裙,走到角落里换上。

她记得,每次穿这身长裙时,周扬便会出言赞美或者痴痴瞧着自己,她唇角向上弯起,漾出轻笑,子抑喜欢自己穿红裙,那便日日穿他看罢,这次她带了好些条不同颜色的长裙,有藕荷色,有石榴色,有大红色,有粉红色,有桃红色,还有鹅黄色、浅紫色。

石洞里只有他们两人,她想穿着他最爱的红裙,天天给他看。

她换好长裙,端着餐盘走向后洞。

周扬立时醒来,四目相对,他眼神淡漠,她眼神温柔。

不过,楚馨宁感觉到,周扬淡漠的目光,在她红裙上停留了一瞬。

两人默默相对,无言共餐。餐罢,周扬竟没有立刻打坐,而是站起身,坐到水潭旁,望着潭水发呆。

“子抑,可是有什么心事?”

周扬看她一眼,没有说话,他心中在思索着功法的进度,如今他的《太初浩然经》大成,只是要进入圆满境界,却难上加难,他在苦思经文奥义。

“你若有什么难题,可说出来,我帮你一起分析分析,也许能帮到你?”楚馨宁坐到旁边一块石头,陪着他。

见周扬仍是不说话,楚馨宁双眸黯了黯,柔声道:“有困难可以说出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也许我可以帮你。”

听到这陌生少女一直询问,周扬忍了又忍,开口道:“我练功到关键阶段,需要感悟众生之情,但我不知,情为何物?”

楚馨宁十分讶异,她以为周扬练功,早已过了与情有关的阶段,正因如此才会绝情,没想最后一阶段,乃是与情有关。

这是怎么回事?

楚馨宁想了想,说道:“众生因为有情而区别于花草树木,情之一字,发乎于心,你可以追随内心真实的感受和想法去做,也许能找到答案。”

“发乎于心,追随内心感受?”周扬闻言陷入沉思。

楚馨宁也不打扰他,在一旁静静作陪,她心中其实极想帮他解决难题,可是又不知从何下手。

《太初浩然经》诡异至极,她不知经文奥义,也不知周扬处于什么样的阶段,自不能贸然指导,不然害得他走火入魔,岂非更加糟糕?

楚馨宁这时细细回想,暗道,子抑从老头子那里得知了道门的阴谋,却仍然选择修炼《太初浩然经》,莫非他已经找到破解的办法?

可为什么仍然掉入了道门的陷阱,失去了记忆,忘记了自己?

楚馨宁看着沉思中的周扬,心中彷徨又难过,被自己心爱之人忘记,相见不相认,对面不相识,她难受极了。

自这日起,周扬的话语愈发稀少,他似乎到了炼经的关键时刻,每日除了餐食和作息,便是打坐。

楚馨宁不打扰他,不缠他,也不追问过多,只是伴着他。

他打坐,她在他身边打坐;他就餐,她帮他剥鸡蛋、撕肉条、夹菜;他沉思,她在一旁安静陪着;他作息,她躺在他身旁安睡。

日复一日,周扬渐渐开始习惯了楚馨宁的存在。

这天,周扬甚至主动问了她的姓名。

“楚馨宁……”周扬淡淡地重复了一句,旋即不再说话。

楚馨宁觉得两人的关系正在一点点拉近,希望也在一点点靠近她。

这天夜里,她照例睡在周扬身后,候着周扬呼吸平稳后,她悄悄伸出手臂,揽住了他的腰身,身躯也悄悄靠过去,贴住了他。

睡梦中的人弹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却没有醒来。

楚馨宁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了他,就此疏远自己。

两个人做回了陌生人,又从陌生人一点点拉近关系。楚馨宁甚至有点感激,当初周扬默默守护自己八年,期间点点滴滴,她都是后知后觉,如今一朝回到陌生人,她才体会到这种守护之情的深切。

她终于能与他感同身受。只可惜良人却不认识自己了。

人生如梦,世事无常,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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