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黄沙漫天。
一骑飞驰,星夜狂奔。
楚馨宁五日五夜未曾合眼,连换九匹骏马,终于赶到了高昌城。
她勒马停在高昌城东门外。
细细打量着这座沧桑古朴的土城,想象着周扬一行人随着商队从东门而入,随着人流,进得城中。
可惜,这大漠风沙弥漫,人来车往,她已经感应不到任何熟悉的气息。
楚馨宁纵马入城。
自少林四僧与密宗大战,已有二十日。
当初无数信徒自无知无觉中死去,百姓匍匐在地如同末日降临。
如今这座古老土城又恢复了人气,商旅往来不绝。
仿佛那日的灭世情景,不曾发生过。
楚馨宁松开缰绳,任由马蹄哒哒,信步而走。
走到一处街角,她看到四海客栈的旗帜,心中一动,掉转马头过去。
胡服胡帽的小二上前,见到这少女一人一骑而来,墨发如瀑,背负长剑,虽然罩着面巾,但是一身气度非凡,风姿仪态俱为平生仅见,不由地看痴了。
楚馨宁丢下马,取了包裹背上,自顾自上到客栈二楼。
她记得廖成说过,几人在四海客栈二楼入住。
她踢开一间一间客栈房门,惹出房内客人怒目呵斥。
只是,所有房客看到是一名面罩纱巾、风姿绰约的少女踹门,怒气多消了一半,更有甚者上前撩拨,言语放肆。
楚馨宁恍若未闻,细细感受每间客房的气息。
这些入住的商旅,俱都是长途跋涉而来,房间气味着实难闻。
她皱着眉头,感应良久,总算在居中客房内找到熟悉的气息。
是子抑!
她冰寒的眸中,闪出一丝神采。
将冲撞而出的房客一脚踹飞,她捏着鼻子踏入房中,寻找那丝气息。
在一处床脚,她发现了两只小小布袋,麻绳扎口。
她拎了起来,打开细看。
“这是……种子?”
她认不出是何物,但是看着像是某种植物的果实或者种子。
整座四海客栈,只有这两只小布袋还残留着周扬的气息。
“这是子抑的东西。”
楚馨宁骤然攥紧,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
被打扰的房客俱都走出房间,好奇地围观着她。
只是人人都被她的非凡气度和锋芒毕露的气势所慑,无一人敢上前。
楚馨宁走出房门,自客栈二楼掠身而下,落到马背上,纵马离去。
片刻后,她出现在高昌城城主府上空。
一袭白裙,双眸冰寒,足踏城主府最高屋顶,俯视着整座府邸。
骤然,一道雷霆剑意挥下。
“轰隆隆!”
城主府主楼被无双剑意劈穿,轰然坍塌。
“什么人?”
直到此时,城主府的巡逻锐士才发现侵袭。
“敌袭!敌袭!”
“保护部主!”
“来人!快来人!”
“弓箭手待命!”
“重甲兵待命!”
无数的命令被疾速下达。
端坐城主府的部主葛撒蛮大惊失色,仓惶出屋查看。
只见一名白衣少女,手持长剑,踩檐独立,目若冰霜,俯视众人。
那少女似是发觉葛撒蛮乃做主之人,剑指葛撒蛮,一字字道:
“密宗妖僧何在,说出,饶尔不死!”
葛撒蛮听不懂这少女话意,但是他身经百战,能感受到无边杀意。
他顿时狂怒无比,满是横肉的脸上,乌云密布。
前些时日密宗与中原僧人大战,高昌城死伤无数。
如今又来一中原打扮的少女,言语放肆,行为无忌,真当我高昌城是泥做的,任谁想捏就捏?
他眯眼打量着楚馨宁,大手一挥。
千名披甲锐士迅速将楚馨宁团团包围。
一列列弓箭手满弦待命,一队队刀斧手虎行上前,重甲长戟兵严阵以待。又有百余名重甲锐士手持长盾长刀,防守在葛撒蛮身前和四周。
葛撒蛮置身于重甲锐士的重重防护下,道道人形肉墙迅速建立,自觉信心大震。
如狼似虎的目光阴翳盯向楚馨宁,神色倨傲。
楚馨宁听着那粼粼铠甲摩擦声,踏踏步伐奔跑声,锃锃刀剑出鞘声,心如止水。
不悲不喜的眸子直视着葛撒蛮:“密宗妖僧何在,不说,死!”
此时早有翻译上前,为葛撒蛮叙说语意。
葛撒蛮听懂后,怒意愈发浓烈,狼目中流露出凶狠残忍之色。
中原贼子,欺人太甚!
他再次挥手,下达了杀令。
“嗖嗖嗖!”
狠厉的飞箭如蝗射出,铺天盖地笼罩向楚馨宁。
楚馨宁面罩寒霜,龙吟剑倏然挥出,无声无息,以剑气为刀,以剑意为刃。
在虚空留下一道圆弧状的剑芒。
剑芒所过之处,激射而至的飞箭全部掉头倒射而去。
“噗噗噗!”
飞箭倒射而回,围攻甲士纷纷倒地。
人仰盾翻,铠碎甲裂,伤亡遍地,惨呼连连。
“啊!啊!啊!”
惨呼声不绝于耳。
葛撒蛮骇然失色!
此女一剑之下,自己的甲士竟死伤过半!
看着那滚地惨呼的士兵,葛撒蛮心如滴血。
这可都是自己部中的精锐,任何一人伤亡都是巨大的损失。
倘若他们都死光了,自己这个西洲回鹘六部的部主,也不必当了。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眼见那少女双目冰寒,手中长剑即将再度挥出,葛撒蛮连忙示意翻译喊话。
“中原来人,请息怒,部主有话要说。”
“告诉我密宗妖僧去处,你们可活命。”
楚馨宁隐隐有些不耐烦。
这些人敢伤害围杀子抑,自己没有一剑毙命,已是大大仁慈。
那翻译连忙将她的话意传达给葛撒蛮。
葛撒蛮脸色阴沉,心头滴血,对密宗上师的痛恨无以复加。
当日这些密宗上师为了一己私利,杀害无数高昌民众,自己的部下也损失若干,三日前六位密宗上师撤离,不仅带走了若干大车的金银财宝,还带走了百名信徒千名奴隶,自己高昌城的势力因此大幅削减。
若非忌惮密宗妖魔般的实力,他早已翻脸。
如今又有中原少女找他们寻仇,连累自己甲士折损过半,他顿时对密宗更加痛恨,一面暗暗后悔自己为何要逞能出击,一面又巴之不得这少女赶紧去追击密宗,最好将那些上师全部杀掉。
他甚至打定主意,待到这少女前去追凶,他便派人跟上,趁机抢夺珠宝和奴隶。
当即对着翻译一通交代。
“中原高人,方才多有冒犯,实是言语不通造成误会,万望高人手下留情。数日前密宗妖僧杀害我高昌民众无数,我高昌上下早已视之若仇寇,我部主仁慈为怀,容其西去,三日前他们已经尽数撤走,他们人马众多,行程不快,高人神功了得,若是即刻出发,定能追上!”
楚馨宁听出这话中隐隐的挑拨之意,目光闪了一闪。
飞身而下,落在层层重甲锐士身前,龙吟剑轻轻一挥,道道剑气如同天女散花般射入甲士身体,中者即倒。
她一人一剑,自倒地的甲士躯体中信步迈过,步步迫近葛撒蛮。
围者无不骇然失色,怯懦不敢上前。
葛撒蛮惊惶欲死,紧紧抓住面前两名侍从,身形踉跄后腿。
楚馨宁闲庭信步,走至他身前三尺。
“唰!”
长剑一抖,剑指其人,字字如刀:“你,可有骗我?”
葛撒蛮一边发抖,一边捏着翻译的脖子厉声发问。
翻译仓促解释话意。
葛撒蛮连忙摇头,又是连番摆手,示意未曾欺骗。
翻译也颤抖发声:“中原,高人,我部主未曾欺骗于您,字字为真,请您,请您剑下留情。”
可是翻译话音才落,那长剑的剑尖便如同毒蛇般袭向葛撒蛮喉头,剑尖贴着他的肌肤,冰寒杀意刺痛了这位西洲高昌部主,他汗出如浆,“噗通”一声,跌坐地下。
楚馨宁刀锋般锐利目光咄咄逼视葛撒蛮,直到其双腿间涌出潮湿,一股浓烈的尿骚味传出,这才倏然撤剑。
“你,如骗我,死!”
话音落,这白衣人影已消失不见。
翻译连忙搀扶起自家部主,只是葛撒蛮双腿犹自哆嗦不已。
这位西域枭雄此时全无英雄气概,心中后怕不已。
一个念头从心底生出:“中原大地果然能人辈出,一人一剑足抵万军,看来,我西洲回鹘只能臣服宋国,万不能生出异心。”
这高昌城主府的动静,早就惊动城中的顶尖高手。
一名灰袍人凌空飞出,踩在一处屋顶上,望着白衣少女远去的身影,目光凝重,自言道:“我一向自视为上京第一剑客,如今看来,实是井底之蛙,这少女一剑斩千人,犹有余力,我不如之远矣!”
心中对楚馨宁肃然起敬,隐隐起了结交之意。
当即飞身追逐而去。
拓跋峰跃下屋顶,返回石屋中,一双虎目精光湛湛,显然伤势大有好转。
只是面色却十分沉重,暗忖道:“这少女剑法惊人,与那些杨姓少年颇为相似,莫非他们系出同门?只是杨姓少年早已离去,这少女所来为何?”
正在埋头沉思,却忽然听见城中响起一道惊天彻地的呐喊。
“师弟!”
“师弟!”
“师弟!”
一连三声,声声惊天彻地。
这声音以磅礴气机发出,虽然响彻整座高昌城,可是发声之人明显十分克制,声音平缓中正,似无感情。
但是拓跋峰却听出了那被压抑的厉厉凄惶。
这少女在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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