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西域永无佛(1 / 1)

盏茶之后,周扬四人狼狈出现在拓跋辛夷的石屋外面。

赖于少林四僧的压制,众人全力操控心神,又以刀刃刺破手心,勉强抵抗魔音入侵。

拓跋峰闻声出屋,这高大威猛的汉子虽然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竟能抵挡浩荡魔音的侵袭。

拓跋辛夷一边死死抵挡魔音,一边飞快解释事情来龙去脉。

“薛林此子竟敢对你动手?哼!叫他死的便宜了!”

拓跋峰一边狠声说道,一边看了看少女神色,摇了摇头:“这是中了西域奇毒极乐散,只有密宗上人才有解药。”

此时那少女在魔音和佛音的双重入侵下,体内邪毒竟然达到了一种平衡,人陷入了昏迷之中。

“什么?这就是极乐散?”周扬惊惧上前,原来这极乐散竟是密宗之人传出来的?

他暗暗下定决心,待有机会,必要铲除这些妖僧!

“不错,密宗热衷于修炼淫邪之术,特意从极西之地寻来奇花阴阳双姝配成极乐散,供他们练邪功之用!”

“前辈,你知道如何解法吗?”

“要么找到解药,要么找人解毒,如果硬熬,轻则神智有损成为痴呆,重则浑身欲焰焚烧而死!”

此话一出,周扬心中杀意四起!

如今形势危急,在那六位密宗妖僧出现后,他便觉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大恐惧笼罩着自己,待到少林寺四僧到来,这股压抑心头的大恐怖不减反增,他压根不可能返回寻找解药!

“不过……”拓跋峰看着那虚空中的争斗,此刻千丈金刚法相与六臂阿修罗斗在了一起,金光闪闪大如山岳的巨脚踩住了六臂阿修罗,两条金刚巨臂正在掰扯漆黑法相的六条手臂。

战斗正酣,天空忽明忽暗,存活下来的信众惶惶如偷生蝼蚁,在这毁天灭地的厮杀中战栗欲死。

“不过什么?拓跋前辈!”

“这佛音能降魔除障,消除一切污秽,对抵抗邪毒说不定有用,这少女如意志坚定,兴许可以活命!”

周扬闻言心中一动,他以剑刃割破少女指尖,十指连心,少女缓缓醒来。

她体内邪毒达到了一种平衡,只是非习武之身,气力不足,故而昏迷。

如今周扬将她唤醒,她骤然恢复神智,也认出来是周扬救了她。

这大难不死的少女立刻趴伏下去,跪地谢恩。

周扬摇了摇头,一把扶起她,定定地看着少女:

“姑娘,你能苦熬至此,意志力远胜常人,如今高昌城大战,我没法替你寻找解药,你可利用这佛音,抵抗体内邪毒,若能坚持,必能活命,你善自珍重吧!”

周扬说着,向拓跋峰道:

“拓跋前辈,那密宗妖僧似是为了晚辈之事而倾巢尽出,麻烦您照顾这位姑娘,我等不再打扰,先行告辞!”

拓跋峰内功精湛,早已听到那虚空大战的动静,此刻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周扬,点了点头。

拓跋辛夷忙道:“杨公子,你要去哪?需要我帮忙吗?”

周扬苦笑一声:“辛夷姑娘,你还是跟在拓跋前辈身边安全一些,在下要去客栈寻找其他师兄弟,就不打扰了!”

拓跋辛夷蓝色双眸闪动几下,有些失落地道:“我知道,你是嫌我武艺低微,怕我碍手碍脚拖累你。”

周扬不欲与她纠缠,冲着拓跋峰抱拳:“拓跋前辈,烦请你照顾好这位姑娘,在下告辞!”

徐厚、赵非也纷纷抱拳。

三人转身而去,那少女在背后盈盈下跪。

“恩公,小女子秦无双,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想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周扬脚步不停,与徐厚、赵非疾速离去。

“既然无以为报,不若相忘于江湖罢。”

远远的,一句话从巷道中传来。

拓跋辛夷看着杳无人影的巷道,怔然半晌,这才搀扶起秦无双,安抚了几句,领着她进屋对抗邪毒。

拓跋峰一双虎目死死盯着空中争斗,心生俱意,六大密宗上师以回鹘百姓为信众,以信仰之力饲养邪佛,如今连番厮杀,多少信众在无声无息中死去,杀人不见血,太可怕!

魔主?难道便是这位杨姓少年?天下风云有变,大乱将至呀!

……

“不知其他师兄有没有及时撤离?”

周扬忧心忡忡地发问,徐厚和赵非也是眉头紧锁。

“我们先回去客栈看看吧!”赵非说道。

三人疾速奔行,沿途所见,大街小巷都跪满了民众,个个神情虔诚,双目狂热,面朝那尊顶天立地的六臂阿修罗,口中诵经声源源不断。

陷入狂热朝拜的民众,无知无觉,众人只觉毛骨悚然。

来到四海客栈门口,只见人人跪拜,三人心知四海客栈也遭了殃,连忙奔上二楼查看,迎面几名胡姬盘膝跪地,虔诚朝拜着虚空邪佛,对众人上楼浑然不觉!

周扬抢入屋内,行囊犹在,空无一人。

徐厚和赵非跌坐地上,神情悲痛莫名:“完了,完了,三师弟、四师弟还要六师弟……”

周扬忙道:“二师兄、五师兄,你们尽快收拾下细软,捡要紧之物带上,我们马上走!”

两人同问:“去哪里?”

“先去救人,再出城逃命!”

“救人?逃命?”徐厚满脸疑惑。

周扬道:“不错,如今密宗妖僧和少林和尚斗得如火如荼,双方一时胜负难分,我们趁机去救出几位师兄,再马上出城!”

赵非道:“我观少林四僧有备而来,何不等他们挫败妖僧,届时危机解除,也不必逃命了。”

周扬面色沉重,肃然道:“二师兄、五师兄,你们相信我吗?”

二人毫不犹豫,异口同声说道:“当然信你!”

周扬点点头:“好,两位师兄,自密宗妖僧出现,师弟我就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缠身,少林四僧出现后,这种恐惧更加浓烈,武者天生的警觉在告诉我,必须要马上逃!”

见到徐厚和赵非仍旧迷惑莫名,周扬没有再多做解释,只道:

“两位师兄,你们只要信我就好,师弟我绝对不会害你们!走吧,先去救三师兄、四师兄和六师兄!”

不管怎样,小师弟绝对不会害自己,徐厚和赵非不再有疑:“好,先救人!”

既然决定退走,三人干脆脱掉胡服胡帽,换回汉家长衫,收拾细软和重要物品,将刀剑和包裹紧紧绑缚背后,再次潜行出去。

此时,天地之间,六臂阿修罗与金刚罗汉法相的争斗进入了白热化。

高昌城内,跪地诵经的信众,如同韭菜一般不断倒伏死去,信仰之力成片收割,六臂阿修罗托于腹前的黑莲一瓣一瓣绽放,与此同时,在金刚法相的踩踏下,六臂阿修罗法相竟在挣扎而起。

周扬心中一紧,连忙收回偷看的目光。

三人不惜气机施展轻功,很快来到拔野古力的府邸,找到了那座唱卖会大殿。

众人距离两尊法相争斗愈近,所受到的魔音和佛音侵袭愈发剧烈,徐厚一剑刺进大腿,强控神智,警惕四周,赵非和周扬连忙闯入殿中,只见不久前人声鼎沸的琉璃大殿内,四五百人盘膝坐地,神色虔诚,目带狂热,诵经念咒,无休无止。

廖成、陆实、孙庆三人霍然在列,只不过面有挣扎和痛苦之色!

“快救人!”

两人奔上前去,顾不得留手,挥剑连连刺出,三人腿股均被刺破,血水长流。

出于武者的警惕和抗拒,三人被魔音入侵的程度不算太深,剧烈的疼痛下,廖成、陆实、孙庆陆续醒来。

周扬又尝试割破林峰和佟德中的手心,结果两人毫无反应。

看来,普通人很难从这种魔音下解脱出来,那个秦无双应该是因为邪毒的缘故,反而能苏醒。

徐厚和赵非浑身战栗,在魔音之下愈发惊惧,催促道:

“小师弟,我们快走吧!”

周扬不再犹豫,三人拖着廖成、陆实和孙庆,仓皇离去。

众人奔至四海客栈,只见马厩中的马匹和骆驼不停踩踢嘶鸣,并未倒毙。

看来,这灵智未开的畜生反而因祸得福,只是受到惊吓,未曾受伤。

方才回来的路上,周扬已将情形说明,众人俱都认可他的建议,七人不敢耽搁,立刻分头行动,各自挑选了马匹骆驼,携带上粮草、胡饼、肉干、马奶酒、清水等必需品,其余诸物尽皆舍弃。

为了以防万一,众人又以棉布塞住骆驼和马匹双耳。

少倾,众人相聚于客栈门口,丝毫不敢停留,朝着东门奔去。

忽明忽暗的天穹下,高昌城犹如无间地狱。

虚空之中,顶天立地的阿修罗张开六条漆黑巨臂,撕扯金刚法相的身躯。

一行七骑,冲出城门。

老道和小道童从巷道里现身出来。

“师傅,魔星逃跑了,我们追上去吗?”

“不急,你师傅我早已在前方布置妥当,就等着这魔星自投罗网!”

“师傅果真神机妙算!”小道童连忙夸了一句。

老道手抚长须,笑意盈盈:

“孺子可教也!走吧徒儿,咱们先观战,看看这四个老贼秃能否打的过西域妖僧,毕竟同出中原,倘若老贼秃求我出手,老道得考虑考虑。”

老道抓着小道童飞身而起,落于一处屋顶,无形气机鼓荡开来,隔绝掉魔音和佛音的侵扰。

一老一少坐地观战。

老道在身上摸了摸,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旋即一拍脑门,遗憾道:“如此大场面,老道竟然忘了带酒!”

一佛尘扫在小道童身上,将之拍倒:“蠢材,为何不提醒为师?”

小道童讷讷道:“师傅,你不是说修道之人,禁酒肉吗?”

老道一滞,又是一佛尘甩过去,将小道童勾起来。

“坐好,观战,回头给我写几篇观战感悟出来,瞧瞧人家魔主,武道学宫说建就建,再瞧瞧你,随为师修道多年,至今一事无成,真是徒弟比徒弟得扔!”

小道童泫然欲泣,不敢还嘴,只在心中疯狂暗骂:“臭老道,人家是魔主,我怎么比?”

……

六臂阿修罗挣扎而起,六条漆黑巨臂缠住金刚法相的双拳。

两尊巨大法相在虚空中争斗,迟迟无法分出胜负。

蓦然,了尘四人并成一排,后一人的双掌与前一人后背相连,层层叠加中,佛音骤然数倍加持于千丈高的金刚法相之上。

金刚法相顿时佛光灿灿,金光大炽,释放出无尽佛光。

而同一时间,金刚法相的双目霍然睁开,射出两道金色光柱,如同火山喷发,瞬间摧毁掉黑暗阿修罗的四条巨臂!

与此同时,阿修罗座下的无数黑莲纷纷枯萎消散。

六名密宗上师不约而同吐出一口心头血。

在佛门无上佛法“佛光普照”之下,六大上师受到了信仰反噬,纷纷受伤。

老道见此,喟叹道:“这老贼秃,多年不见,竟然留一手!”

他一跃而起,带着小道童飞身落地。

“师傅,我们去哪?”

“走了,捉魔主去,可别让老贼秃捷足先登!”

在老道气机的带动下,两人如飞略过高昌城无数房屋,朝着四海客栈而去,一老一少挑了两匹骏马,掉头就奔东门。

小道童心有不舍,一边攥着缰绳,一边回头观望。

只见那具千丈高的佛门金刚法相睁开金灿灿的双目,双掌合十,巨口中传出轰鸣天地的佛音:

“南!无!阿!弥!陀!佛!”

这道佛音响天彻底,裹挟着无尽的佛法之力,如同一道道金色莲花,在虚空中朵朵绽放,一朵比一朵璀璨,一朵比一朵炽盛。

佛法无边,佛光普照。

黑暗无所遁形,无穷无尽的黑莲在佛光之下枯萎消散,阿修罗法相越变越小,再也无力反抗金光灿灿的金刚罗汉法相,伴随着最后一朵金莲佛光,阿修罗法相坠入无尽深渊,被虚空吞没!

六大上师血洒长空,从云端跌落下来,栽入尘土之中!

浩浩荡荡的金光中,金刚罗汉法相如同天神下凡,佛光覆盖天地,所有信众仿若从无间地狱回到人间,一一醒来。

“佛祖!”

“快看!佛祖现身啦!”

“佛祖现身啦!”

醒来的信众再次归伏于地,朝着金刚罗汉法相朝拜。

“云上,我佛慈悲为怀,饶尔六人不死,三十年内,西洲无佛!”

浩瀚宏大的佛音传遍天地,宣告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这是不准密宗再在西洲回鹘之境传授佛法。

云上趴伏在地,暗红法袍血迹斑斑,此时此刻这年轻僧人心头大恨,只是面对少林四僧的滔天佛威,不得不低头臣服:

“多谢大师不杀之恩,云上愿率领信徒西迁!”

金刚罗汉法相缓缓合上巨目,双手合十,千丈高的身躯逐渐消散,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虚空中。

了尘四人睁开双眼,深深看了云上一眼,双掌合十:

“尔等六人,好自为之!”

四人倏然转身,凌空踏步,飘然东去。

……

“呜呜呜!”

大风呼啸,狂沙席卷,暗无天日。

天地之间只剩下劈头盖脸的黄沙。

周扬等人一路疾驰,撞进了这犹如天幕般的漫天沙土之中。

此地,正是西域有名的八百里瀚海——莫贺延碛。

据史载,唐代玄奘法师曾冒死穿越此地,后记述之曰:“莫贺延碛长八百里,古曰沙河。上无飞鸟下无走兽,伏无水草顾影唯一。四夜五日口腹干焦几将殒绝。四顾茫然,夜则妖魅举火,灿若繁星,昼则惊风拥沙,散若时雨”。

其凶险恶劣可见一斑。

七人勒马止蹄。

“小师弟……”

赵非一把扯开满是沙土的面巾,刚要张口,就被黄沙灌了一脸一头,后面的话一个声没发出来。

无奈,几人只能打着手势交流。

八百里瀚海岂是人力可以抗衡,就算几人自认武艺高强,面对这飞砂走石的无边大漠,也只能谨慎以对。

周扬看着呼啸漫天的黄沙,心中忧虑重重,如今遇上沙尘暴已叫人束手无策,不远处还起了龙卷风,正在朝着七人前进的方向席卷。

倘若再遇上流沙,那就是九死一生。

呼啸砂石吹在头脸上,生疼生疼,叫人睁不开眼,更别提掀开面巾。

周扬以衣袖作挡,极目四顾。

茫茫沙海,飞沙扬砾,狂风怒号,热浪灼人,这片荒芜之地只有沙。

“此地不能走了!”

前有八百里瀚海沙漠,南有无尽荒山大泽,回头就是让他心生大恐惧的佛门中人。

“看来只能转而向北,绕过这片大漠!”

他敲定主意,立刻掉转马头。

“诸位师兄,咱们往北走!”

周扬声嘶力竭地高呼,一马当先,朝着北方奔驰而去。

其余六骑纷纷掉头跟了上去。

在他们北行后不久,大漠东北风异常激烈,怒号狂风裹挟着砂砾肆虐天地,渐渐形成了一道数丈高的风龙。

风龙张牙舞爪,在大漠中裹挟更多砂粒,哀嚎呼鸣,朝着几人奔行的方向席卷而去。

周扬狂奔数里,猛然停了下来。

他发觉自己好像迷了路,回头一望,只见浩荡沙海“呜呜呜”,天地间飞沙扬砾,却不见一个人影。

几位师兄竟然没跟上来?

情急之下,周扬立刻奋马扬蹄,四下奔呼寻找。

“师……兄!”

声音一出口就被狂风吞没,周扬吃了满嘴沙子,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只能停在原地,自马背上腾空而起,半空中旋身一顾,总算看到百米外有个狼狈身影。

“师!兄!”

周扬忙纵马靠近,狼狈身影慢慢从弥天狂沙中现出。

“小、师、弟……”

徐厚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过来。他与其他师弟走散了,心神剧震之下夺路狂奔,碰到了周扬。

还好遇到了小师弟。

自从面部毁容以来,他便一直怏怏不快。好在周扬成立武道学宫,点燃他心中求道之火,他一心沉溺于编纂武道遗录和剑道真解,渐渐找到人生方向,一步步走出阴霾。

自此,对小师弟周扬,徐厚始终存了份感激。

徐厚心里暗暗庆幸,旋即又开始担忧起其他师弟。

两人碰头,周扬凑上前去说明状况,徐厚一筹莫展。

风愈大,砂愈稠,张口就灌一嘴沙,眼也睁不开,两人打着手势商讨,最后决定先往北走。

两人穿越茫茫大漠,两日后总算走到了浩瀚沙海的边缘地带。

此时,西边地平线上,金乌斜坠,天色将晚。

徐厚与周扬并肩而立,一齐望着北方。

往前是一片硕石荒漠,裸露的碎岩绵延向北,渐渐出现了一簇一簇戈壁滩特有的骆驼草、沙棘木、沙冬青等低矮丛生植被。

远处连绵起伏的荒山,似一条拦路巨龙趴伏在这沙海之北。

巨龙自极西之地横亘而来,此处就像是一截龙尾。

周扬猜测这应该属于天山余脉。

“二师兄,接着,咱们先吃饱喝足!”

周扬抓起一袋马奶酒扔过去,又扯开装满干肉和胡饼的布袋。

七人在浩瀚沙海中艰难跋涉,骆驼丢了,粮草丢了,幸好马背上还绑缚有酒袋食袋。

徐厚扯掉面巾,咕嘟咕嘟猛灌了几口马奶酒,又扔了回来。

有些忧虑地说道:“小师弟,其他师弟都不见人影,我们需得在此处等一等。”

周扬灌下几口酒,用袖子抹了抹嘴:

“我正有此意,今晚你我便寻个山脚过夜,既便于接应其他师兄,也便于御敌。”

两人纵马狂奔,来到荒山脚下,趁着斜阳余晖就地取材,升起一堆篝火。

这大漠昼夜温差极大,夜间无火取暖,便是武者也难捱。

周扬胡乱填塞了几条干肉和半块胡饼,这才长出一口气。

“二师兄,不必忧心,几位师兄都是聪明人,既有约定,必定赶来北方回合,这里是戈壁荒漠,无遮无挡,只要他们走出大漠,我们就能看见。”

徐厚略略放了心,旋即抱剑倚靠在山壁上,冲着周扬说道:

“小师弟,你先休息吧,我守上半夜。”

周扬正拿着清水喂马,闻言点了点头,笑道:

“二师兄,此次连累你们疲累奔波,回去师弟请顿酒为大家洗尘。”

徐厚也笑了笑:“自家师兄弟,小师弟莫说见外的话。”

“往日里总是向往江湖,如今初入江湖,才发现不能小觑天下人。”却是指密宗与少林厮杀,闹得天翻地覆,无数民众于无知无觉中死去。

隐世大佬出手,搅天搅地,令得这几位初出茅庐的小辈备受打击。

“是,江湖之大,卧虎藏龙,我辈当要谦虚谨慎。”

周扬心有余悸地喝着马奶酒,暗自揣摩着那笼罩心头的恐惧感缘何而来。

此时距离高昌城已有数百里远,他望着渐渐黑下去的长空,依旧不敢有丝毫放松。

一时半会难以入睡,周扬索性烤了两块胡饼,又烧了几条肉干,与徐厚分而食之。

干硬的胡饼烤热后,变得更加柔软,散发出原始的青稞香,再夹上烤热的肉干,立刻叫人食欲大增。

可惜没有铁锅,不然可以熬一锅肉羹。

两人穿行沙漠,无昼无夜,疲命奔波,饥渴倦惫从所未有,此时总算可以坐下来吃顿热食。

餐罢,周扬枕着包裹,席地而卧。

……

夜半,周扬骤然惊醒,他抱剑而起,四顾不见人影,火堆徒余灰烬,马匹犹在。

“二师兄!”焦急的呼喊声在苍茫夜色中渺小无力。

久久没有回应。

他旋身四望,发现荒山之间有一条深谷,幽幽似有人声传出。

拔足入内,深谷迷雾浮沉,远处朦朦胧胧,似乎有一道人影。

那人影青衫烈烈,背负长剑。

“师傅!”

竟然是楚烨煜!

周扬大喜之下,狂奔而去。

楚烨煜转身回首,先是一喜,接着一惊,再是一怒!

“扬儿,为师自问待你若亲子,你何故欺骗为师?”

“师傅,徒儿没有啊!”周扬十分不解。

楚烨煜面现悲痛,俊面生寒,声音更咽:

“你还敢狡辩,你身为女儿身,竟然要娶宁儿,你是不是要害她终身?”

周扬茫然自顾,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着一袭女裙,就连发型也做女妆。

“我什么时候换了女装?”

周扬有些茫然,略一思虑,脑海空空,来不及多想,楚烨煜更咽声转为狂怒:

“孽徒,为师待你如子,你师姐待你如至亲,你就是这么报答为师的吗?你竟要以女儿身骗婚,害她无儿无女,不得享受男欢女爱,不能相夫教子,不能享受人间天伦?”

楚烨煜声色俱厉,神情悲痛,字字如刀似剑。

自当初从破庙醒来,周扬还是第一次遭遇如此戳心之问。

他脸色瞬间苍白,一直以来的隐忧,一直以来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隐秘,忽然之间爆发,他感觉到两世加起来也未曾有过的彷徨失措。

蓦然,身后又有一道熟悉的女声质问道:

“周扬,我将亲生女儿嫁给你,你不思图报也就罢了,竟然还以女儿身欺骗我和晏华,我早知你为人心机深重,却未料你竟如此狡猾毒辣,你竟女扮男装欺骗宁儿,又以花言巧语哄骗宁儿答应嫁你,你是何居心?”

师娘?周扬霍然转身,果然发现司马钰满面寒霜,双目泛红,咄咄诘问,她身旁还站着一脸冷笑的慕容羽。

周扬更加迷茫,慕容羽不是死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稍一回想,脑海便疼痛如裂,他猛然抱住头,发出一声惨呼。

“周扬,你一介女子,竟要学男子娶妻,如此倒行逆施,违背天道人伦,你其心当诛!”

司马钰怒吼发问。

“孽徒,如今武林同道人人皆知,我楚烨煜之女将嫁你为妻,不日大婚,面对天下群雄,你叫为师何以自处?你是不是存心要害得为师身败名裂,害的宁儿沦为笑柄,害的武当抬不起头?”

周扬被声声质问包围,一道道诘句在耳边炸响,一句句锥心之语在心间回荡。

这一刻,他感觉到四顾茫然,身心战战如遭雷击,师傅和师娘,除了师姐之外最亲近的两位长辈的质问,比面对千夫所指更叫他痛心。

“师傅,师娘,不是这样的,徒儿只是,只是喜欢师姐,想要和师姐白头偕老,从未想过要害师傅和师娘……”

“闭嘴!”一声厉喝传来。

“你非三岁小儿,如此可笑言语,你竟说得出口?”

“我们为人父母,只希望宁儿嫁得良人,相夫教子,一生圆满,你如今做法,倒行逆施,你要宁儿如何自处?你要她如何面对悠悠众口,你要她如何面对你一个女子之身?”

“噗通!”

周扬猛然跌坐于地,乍听此问,一直掩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愧疚,如同拨云见日般冒出来。

是啊,自己根本给不了楚馨宁生儿育女的幸福,给不了她儿孙环绕的天伦之乐!

师姐真的喜欢这样的人生吗?

师姐答应了嫁自己为妻,可是无儿无女承欢膝下,凭着自己的爱意能伴她快乐一生吗?

周扬冷汗淋漓,十指指尖紧扣,滴滴血珠自拳心滴落,他却茫然不觉。

此时,司马钰身旁的慕容羽也面目狰狞地发问:

“周扬,我早知你对馨宁妹妹不怀好意,如今果然如此,你害她名誉受损还不够,还要连累姑父姑姑贻笑于天下,你真是死有余辜?”

“你住嘴!你住嘴!”

周扬猛然抬起头,双眼血红,瞪向慕容羽。

慕容羽毫不惧怕,义正言辞,语气咄咄:“你一个女子,如何给馨宁妹妹幸福?你一个女子,如何让她生儿育女享受为人母的快乐?只有我才能与她琴瑟和谐,享受男情女爱,儿女之乐!”

“只有我才能与她琴瑟和谐,享受男情女爱儿女之乐!”

“你不要再痴心妄想!”

“从今往后,你与馨宁妹妹再也不会有任何联系,你就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从众人面前消失,永远不要再在人前出现,也不得以武当弟子身份自居,省得污了姑父姑姑的刀剑!”

“啊,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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