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终于病倒了。
他这病能撑到安全抵达赵家峪真可谓是奇迹,也许是一路上精神绷得太紧,他刚到赵家峪就瞬间倒下了。
郭凌峰派出魏和尚到几十里外去请大夫,听说这个大夫医术不错,以前曾经成功治好了好几个得了疟疾的病人。
魏和尚见到那个老头之后怎么求他都没用,加钱也不肯来,魏和尚都给他下跪了还是没用。结果魏和尚一怒之下直接把那个老头扛起来就走,扛着他走了好几十里山路,直接给带到了赵家峪。
那老头被逼着给李云龙看了病,倒是的确有几本真本事。按那老头开的药方抓了药煎了给李云龙服下,当场病症就轻了些。接着又吃了几天,李云龙渐渐好转,只是身子虚弱,稍微下地走两步就累得不行。
这段时间郭凌峰忙前忙后,李云龙不能主持工作,只能靠他一个人撑着——孔捷走后独立团也没个副团长,参谋长的位置也还空着。
和各营各连都恢复了联系,郭凌峰将此次新加入的那些人编入了各部队,就是那些伪军士兵。
经过这段时间的思想教育,这些伪军士兵都换了副面貌,所有人都焕然一新,再没有以前那些臭毛病。
这天,李云龙躺在炕上,听郭凌峰讲了最近这些天的情况,忍不住叹了口气问道:“部队的情况怎么样?伤亡都很大吧?”
郭凌峰也叹了口气:“干部伤亡三分之二,战士们只剩下500多人……”
李云龙喃喃的道:“剩下不到半个团了……营一级干部有伤亡吗?”
郭凌峰忍不住抽泣了一下:“只有张大彪回来了……二营长关大山,三营长沈泉,四营长王怀保,骑兵连长孙得胜,还有一连长、三连长、五连长……总共二十多个营、连、排干部都牺牲了!”
李云龙像是失了魂一般,低声道:“怎么会这样?咱们独立团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啊……”
郭凌峰默然道:“这次和以往不同,我们除了要作战,还得掩护老百姓转移,限制了部队的机动性。很多战士都是为了掩护老百姓才牺牲的!”
李云龙表情木然,问道:“老郭,有烟吗?”
郭凌峰楞了一下,道:“你病还没好,别抽了!”
李云龙道:“我心里难受,我想抽!”
郭凌峰沉吟片刻,从身上摸出一包烟和一盒火柴来递给他。李云龙顺手接过,只看了那烟盒一眼,顿时停下了动作。
这是林绪波那个小子在鬼子身上给他摸的那包烟啊!
李云龙眼中的泪瞬间泄闸一般流下,堂堂独立团的团长,名震整个晋西北的李云龙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哭嚎着喊道:“小林啊……”
只嚎了这一声,他就哽咽起来,只能发出一些类似喘气的撕裂声。
郭凌峰知道这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李云龙,只好强提一口气道:“老李,你带出了一支铁打的团队!我们牺牲的干部战士都是倒在了冲锋的路上,没有一个后退的,更没有一个被俘的!”
李云龙止住哭声,道:“老郭,我保证,用不了一年,咱独立团还是一个主力团,一支铁打的部队!”
……
很快半个多月过去,李云龙终于痊愈,他病好之后立刻召集了各营、连、排干部到赵家峪的团部开会。
这些干部大多数是这次突围之后新任命的,之前的伤亡实在太大了。郭凌峰看着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竟然超过一半比他还年轻。
大家在院子里搬了小板凳做好,李云龙站在前面开始讲话。
“你们看看徐志庚,一个独立团的排长,挂两把王八盒子?”李云龙调笑道,“望远镜的倍数比老子的都高!你小子挺能嘚瑟啊?”
大家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李云龙笑道:“这就对了!自给自足,自我发展,全团干部从我开始要端正态度,要放下正规军的架子,只当我们是什么呢?只当我们是啸聚山林的梁山好汉,是占山为王的山大王!那是什么活法?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大称分金银!从今往后,咱们独立团化整为零,以连排为单位独往独来,仗怎么打我不管,你们连排长说了算!伏击、摸营、挖陷阱、打闷棍、绑票……只要是对付鬼子汉奸,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大家都听得很专注,李云龙讲得兴起,声音也提高了一个调门:“凭什么他们鬼子汉奸就可以喝酒吃肉,我们就该喝西北风啊?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清楚,谁要跟老百姓来这个,我可要枪毙他!下面我们欢迎郭政委给大家讲几句!”
众人“哗啦呼啦”鼓了一通掌,郭凌峰站起来道:“大家要正确理解团长的意思!他并不是让你们真的去当什么山大王,他是在教大家怎么打游击战!所谓游击战,我的理解就是不跟敌人正面交锋,咱就是骚扰、偷袭、绑票什么的,反正怎么样能让敌人难受咱就怎么干!敌人不是想和咱正面锣对面鼓的打上一仗吗?咱就偏不和他打!要打也成,等咱什么时候实力壮大了,到时候鬼子不来找咱们,咱还主动找上门去打他呢!”
郭凌峰踱了两步,接着道:“你们每次行动都要计划周详,我不管你们能缴获到多少,什么枪炮弹药、药品、罐头、衣服、棉被……什么都行!我和团长都是苦出身,多少你给我弄点,咱不嫌少!你们要是行动一次什么东西都捞不着,我就算了,团长可是要骂娘的!”
干部们哈哈大笑起来,李云龙坐在当场也不尴尬,他觉得郭凌峰真是他肚里的蛔虫,这些话说得太对他心意了。
郭凌峰又道:“有一样东西你们可别弄回来啊!”
一个排长问道:“政委,什么东西啊?”
郭凌峰笑道:“你们要是给我和团长弄连个日本娘们回来,我们可无福消受!咱八路军可不是国民党的那些军阀,一个个娶好几房姨太太,咱可没有那些做派!你们看,咱团长三十好几的人了,这不还打光棍的吗?”
李云龙笑骂道:“我打光棍怎么了?你老郭也好不到哪儿去!你还燕京大学的高材生呢,还不照样打光棍呢?”
他们这边讲的热闹,却不知道隔壁院子里一帮妇救会正在纳鞋底的妇女们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个四十多岁的“知心姐姐”调侃道:“秀芹,这郭政委居然也是单身呢!你说,郭政委这么好的人才,要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他?”
杨秀芹正要开口,另一个“知心姐姐”接口道:“什么姑娘?我看咱秀芹就不错!咱秀芹多好啊?光是这模样,咱这十里八村的还有谁比得上?再说了,咱秀芹还是妇救会主任呢,谁说就配不上八路军主力团的政委!”
杨秀芹俏脸一红,娇斥道:“你们一个个嚼什么舌根?一会儿让人家听见,还不满村嚷嚷去?”
嘴上虽然这么说,她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慢,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温柔,良久之后竟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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