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不知道李自成具体是哪一天攻入北京城,但他知道,当大明“仅此一副家当”的孙传庭秦兵被李自成歼灭后,北京城沦陷的倒数时间就已经开始了。
在今年六月,前往大明附近执行移民任务的几个舰队主官都得到了齐天的明确指示,若是当孙传庭败亡,或者李自成在西安建制称帝,那么立即组织在北京城中的齐国使团疏散撤离,并且全力搜刮转运大明北方各类典籍藏书,加紧积蓄各类储备物资,以应对北方陷落后的混乱局面。
虽然,对于王上仅凭借这两个事件,就如此笃定大明败亡,众人还都有些半信半疑,但想到数年来,王上的各种决断和处置似乎从未出过错,相应作出的预判和应对措施也印证了王上的英明。
因而,当牛进明返回长山岛后,闻知孙传庭在汝州大败,秦兵精锐尽丧,狼狈逃回潼关,便毫不犹豫地立即带着船只回到朝鲜东莱城,将此处的齐国军伍和大明新军带回,应对可能即将到来的大明危局。
至于回到长山岛要做什么,牛进明本人也不知道,但是心底本能,让他觉得不能再将齐国有限的武装力量放在朝鲜了。虽然,朝鲜武力孱弱,毫无威胁,他们甚至还可以继续攻掠东莱附近的郡县,以掳获更多的物资和妇人。但大明局势危急,且十二月将至,移民工作即将展开,还是早些将人带回长山岛再论其他。
11月28日,最后一批物资搬运上船,以及四千余朝鲜年轻妇人转移,足足花了三天时间。而那些陆续从庆尚道其他郡县、都护府赶来的朝鲜军队只是远远地在东莱城外观望,均未敢上前攻击。
无数的败兵逃回,已然将联军的战力夸大到难以战胜的地步,铳炮齐射,如林的铳剑突击,与大清甲骑相比,更胜一筹,非我当地守御厅军力所能敌。
当十余艘齐国舰船依次离开东莱港口,朝鲜军兵仍未敢进入城中,直到城里跑出数百落难百姓至军中,哭诉着联军若干暴行。朝鲜军兵确信,敌军已被他们“逐退”,东莱城即将被他们“收复”了。
12月11日,齐国舰队一行十二艘舰船返回南长山岛,结束了对朝鲜的劫掠行动。此时,气温已入隆冬季节,西北信风渐起,遂开始进入繁忙的移民转运工作。
相较于大明已经进入寒气袭人的严冬季节,而在南方遥远的汉洲大陆北部地区,却是正处于一年当中的炎炎夏季,也是恼人的雨季。
前几日,一场巨大风暴席卷了整个建业城及周边地区,港口码头上高耸的吊杆被吹倒数根,一排排货栈的简陋屋顶被掀翻,数辆马车也被吹得东倒西歪,散落于码头深处。
数百名乡兵和民壮正在官员的组织下,清理着码头各处损坏的设施和房屋,而在码头东南侧方向,建业造船场内来,一队宪兵荷枪实弹地凝神戒备着,并在百余名轮驻乡兵的配合下,封锁了船场所有出入口。
昨夜,造船场内发生了一起叛逃事件,六名原西班牙船匠趁风暴渐小的时候,携带大量造船图纸,驾驶着一艘飞鱼快船,离开了建业港。
算算时间,叛逃的西班牙船匠至少已经走了十几个小时,虽然派出了数艘飞鱼快船出海追捕,但大海茫茫,可能根本无法寻到他们的踪迹。
按理说,建业造船场经过数年的生产设计,再加之路德维德家族提供的十余名荷兰船匠,齐国目前几乎可以建造这个时代绝大部分船型,甚至已经可以建造一千吨以上的大型船只。船场中的工匠储备也有近八百余人,即使这几个西班牙船匠跑了,也不影响造船场的正常运行。
但是,这六个叛逃的西班牙船匠肯定是密谋了许久,他们不仅将家中直系亲属尽数带走,而且还偷取并携带了大量船场的设计图纸和技术资料,其中就有齐国水师最为看重的飞鱼快船和几艘大型专业战舰的设计资料。更为关键的是,他们还将码头停泊的一艘小型飞鱼侦查船开走了。若是猜测的没错的话,他们很可能还盗取了相应的航海图,并在数年间对舰船做海试的时候,熟悉了部分航线。
若是,这几个叛逃的西班牙船匠跑到巴达维亚,投靠了荷兰人,那么,凭借荷兰人先进的造船技术,根据图纸资料和一艘现成的船,相信很快会仿制出可供实用的飞鱼快船,这对于拥有广阔东印度群岛殖民地的荷兰人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可以极大的提升他们在各个殖民地之间的信息沟通和联络的效率,加强对各个殖民据点的统治。
“你们黑衣卫能否在那些西班牙船匠把技术资料交给荷兰人之前,将他们全数处理掉。”齐天站在一个高高的船台上面,看着船坞当中一艘巨大的战舰龙骨,轻声问道。
“回王上,臣下……不敢保证。”曹和苦着脸摇头说道:“毕竟那些船匠已经跑了十几个小时,我们后续派出的飞鱼联络船不一定可以在他们抵达巴达维亚之前,将消息通知到那里的黑衣卫。”
“这次是民调处没做好预防工作呀!”齐天微微叹了一口气:“别人既然能将家人带走,肯定是策划了许久,民调处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曹和默然,垂头静待齐天发话。
黑衣卫对外,民调处对内,如今跑了几个西班牙船匠,而且还偷取了众多造船资料,民调处确实有些失职了。
“着令民调处指挥丁文烈免职待查,副指挥曹宁继任。”齐天说道:“你们黑衣卫即使未能阻止叛逃船匠把资料交与荷兰人,但必须对他们作出断然措施。”
谷赇/span“是,王上!”曹和躬身应诺道。随后,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道:“那些船匠的家人也要……”
齐天看了一眼曹和,没有说话,直接转身去了船场。那里还有许多惶惶不安的船匠和学徒,需要进行必要的安抚和宽慰。
曹和在后面呆了呆,随即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有些暗恨自己为何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几日前的那场巨大风暴不仅损坏了部分码头设施和仓储设施,还带来了大量的雨水。数日间,城外那座经历数次扩建的水库水位急剧上涨。总理府各个部门,抽调了百余名官员,带着数千民众不断加固加高堤坝,并日夜巡视,以防溃堤。
昨夜风暴停息,今日也云收雨住,奋战了数日的抢险官员和民众全都不由松了一口气,随着泄洪口地不断排水,水库水位也在缓慢下降,想来应该不会发生溃坝,造成水患了。
“王上来了!王上来慰问我们了!”
水库堤岸上的人群中出现一片躁动,现场数千余被征发来此护卫堤坝的民众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来。
齐天上午处理完造船场事务后,下午便带着数十余民政官员和书吏,抬着酒水食物,前来慰劳护堤官员和民众,这一举动,令堤岸上的人群格外激动和振奋。
这可是我大齐王国君王,竟然亲自来慰问我们这些一辈子出苦力的老百姓,这于我等小民,是何等的殊荣!
“想想俺在大明的时候,遭灾遭难了,别说是崇祯皇帝未曾来慰问俺们,就是府县的官员也置俺们不顾,视俺们如草芥。”
“大明那破朝廷,自从俺上了汉洲的船,活了俺的一条命,俺早就不认了!”
“就是,我们齐国百姓,好歹都能吃饱饭,穿暖衣,还有红砖瓦房可居住,要是再分到田地,就是把我这条命卖给大王,也死而无憾!”
“瞧你们那样子,想卖命给我们大王,恐怕还轮不到你!”一个自诩早来汉洲的汉子不屑地说道:“先在你们村屯干满三年再说!”
“别瞎扯!”一个知情的汉子说道:“只要在汉洲本土或者海外领地居住满一年,就可以报名加入水师。不过,你们得先通过各项考核才行!”
“……”
齐天在水库堤岸上一边走着,一边听工部的几个官员汇报,言及待明年六七月份旱季时,再征发数千人,将水库北岸那一片地势较为低洼处,深挖土方,将水库面积扩大三分之一。届时,再竖立一些水车,不仅可以将附近田地彻底变为水浇地,还可以多建些需要水力的工坊在堤坝附近。
“你们有没有想过,将建业城南边的盘溪河扩宽扩深,然后连同黑山城、新淮安两地的水库。”齐天突然说道:“如此一来,那些地区通往海边的道路,除了一条马拉轨道和一条沥青公路以外,还能增加一条水道!”
“王上,那可是大工程呀!”工部尚书许瑞年惊讶地说道:“非万人规模,数年之功,才能完成此项工程!”
虽说整个建业府已拥有六万人口,但真的要每年征发两成的人力去挖一条人工运河,即使只有不到二十公里的距离,但这项大工程,也不是建业府所能承受的。
“可惜了大明数千万百姓,尽丧于乱兵之中。”齐天微微叹息道:“若是能将其十之一二运回汉洲,何愁无有人力。”
“若王上执意修此水道,也不是不行。”许瑞年连忙宽慰道:“现在无有如此多的人力,我们不妨可将此工程分做若干年,逐步推进实施,五年八年时间,想来也是可以做成的。”
“罢了!”齐天摇摇头说道:“当务之急,当开垦更多的耕地,种植更多的粮食。未来几年,可能会有巨量的人口涌入我汉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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