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雪呆呆的站在原处,目送着这位柳先生的背影,屋外凭栏处的纱帘被风吹起,发呆的胭雪也被身后的红翠轻碰惊醒。
“姑娘不必担心,该看的柳先生都看完了,既然没有说不好,那就是好的征兆。”
胭雪反过来想:“可先生也并未说好,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也不知到底会不会教我,这实在没个准信儿的,倒叫我心里急死了。”
她急切的样子,像极了春闱之后等待放榜的考生。
跟上去以后,看见那位柳先生与谢狰玉说话,她则被童子拦在外头,“姑娘且先等等,先生在和世子谈给你授课的事。”
胭雪愣了,接着反应过来睁着欣喜的双眸,弯腰凑到童子身旁小声问:“先生这是同意教我了吗?”
童子眨了眨眼,眼里有着暗示之意。
胭雪看懂了,殷切的等在外面,不多久柳先生便从里头出来,胭雪侧身行礼,然后望着她和屋内的谢狰玉,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见她神色是纯真的,柳先生落在她妍丽如画的眉眼上的目光便稍稍减了一点肃穆,“我已与世子谈好,先教你数月,每日辰时便来授课。”
胭雪微微诧异,还在疑惑先生竟没有要留在王府住下的意思。
童子口齿伶俐的道:“先生今日只是先见见姑娘,待收拾好了,明日自会过来,还请安排好居所。”
“是,是。”胭雪点头应下,待人走后,她像卸了力气般,往后倒去,被一只手接住,墨色的眉目用看不争气的东西的眼神看着她,胭雪也不生气,用一种做梦的语气喊谢狰玉,“世子,这都是真的吗,我,我还以为……先生瞧不上我,不想收我呢。”
谢狰玉颇为嫌弃的待她站稳后道:“瞧不上你也是正常,肚里没货,教你也是对牛弹琴。”
胭雪辩驳道:“我已经识的上千字多字了,只是书上有些东西看不懂,要先生教我才行。”
谢狰玉看她脸上露出喜色,不再故意刺激她,“人给你找了,先生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有无进益就看你自个儿了。走了,军营我还有事。”
他已经为她耽误了不少时辰,说完拔腿就走。
胭雪宛如花花蝴蝶,小跑着上去挽住谢狰玉的胳膊,在他瞪过来时,娇俏道:“我送世子出门。”
她整个人像被灌了蜜,肉眼可见的快乐洋溢在她周围,谢狰玉淡淡的闻了闻风中的味道,都像是她身上传来的香味。
他好像做对了一回,比起上次,她这次才是真的高兴了。
谢狰玉到了军营不久,季同斐便上前招呼,刚挨着他就嗅了嗅,谢狰玉将他肘开,“狗?”
季同斐笑的古怪,指着他道:“一身脂粉味,你那个小婢这回该满意了。”
谢狰玉勾了下唇。
季同斐以为自己看错了,“笑了?”
谢狰玉嘴角一抿,冲他发起邀请,“比一场。”
为了谢季同斐帮忙的事,谢狰玉给他和他姐季红霞也备了份礼送到季府。
同时,师国公府里,季红霞绕着用真翡翠玛瑙和镶金珍珠等做成花的“金玉满堂”转了两圈,对着闺房里画画的师雯慈道:“他倒是真大方,这等好物宫里都紧着送去给太后太妃了,竟然还能送你一盆这个。”
季红霞说的,倒不是这“金玉满堂”就有多贵重了,而是里面的用的翡翠玛瑙珍珠也不是普通品质的东西,好些用料的宫中的贡品,代表着身份权贵,是可以作为收藏纳为传家的珍宝。
能用宫中的东西,证明谢狰玉是真的很得太后圣人的看重。
师雯慈手上的画笔一顿,目光落在“金玉满堂”上面,想到什么一副莞尔的样子,“或许这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季红霞:“怎会呢,他送你这个,给我的回礼就不是,孰轻孰重,一看便知。”
师雯慈脸上出现薄薄的红色。
季红霞笑道:“你羞了,这有什么好羞的,你若是对他有意,改日我做局,让我阿弟拉他一起,给你机会与他亲近不就好了。”
师雯慈被她的话扰的心神不宁,“红霞,这些话还是不要说了。”
季红霞一脸疑惑,“怎么了?这些话哪里说不得,我看他未必对你无意,他没去军营前,可是个混人,我阿弟也说他不近女色的,他那日竟然能送你回府,不就证明你有些不同。你这回还帮了他的忙,他送了这样的好物给你,证明他有一片心意。”
师雯慈也听说过谢狰玉以前的风评,不过自打他及冠又去了军营以后,周围的风声都对他的做法感到惊奇,却也有对他改观的,尤其是武将世家,像季家这样的,就对谢狰玉很有好感了。
她听着季红霞当着她的面,说谢狰玉好话,终于忍不住道:“你说他不近女色,他身边却有一位正得宠的婢女,我先生见过,回来便说给我听了。”
柳先生同她提起,她要教的女学生,竟是谢狰玉身边的一个奴婢,这事就叫师雯慈当场震住了,久久没回过神来。
“可见,他还是颇喜欢那个女子的……”
季红霞忽的嗤笑一声,走到师雯慈身旁,目光落在桌上的画上,“我当是什么事呢,不过一个奴婢,若真喜欢,怎么连个身份也不给,你也太放在心上些了。阿慈,奴婢怎么能跟你比,那不过是个玩意,你若与谢狰玉事成了,那是师家与王府结两姓之好,你就是正妻夫人,未来王妃,你跟一个奴婢比什么。”
师雯慈听的面容一怔,季红霞揽着她摇了摇,“你啊,怎么还同小时候一样胆小,好不容易遇着喜欢的,你能叫他跑了?再说,就算你对他无意,不与他好,他谢狰玉就不会娶妻了?端王能允许?宫里太后圣人都不会答应。”
师雯慈踌躇:“这我没往这方面想,若他已经有心上人了,我也不想与人争抢……”
季红霞替她着急:“唉,你这傻子,我也不劝你了,白白的好姻缘若丢了,你可别后悔。”
师雯慈咬着唇,心里也是纠结的很,“算了吧。”
她既这么说了,季红霞也不再多费口舌的劝她,师雯慈不免心里失落落的。
辰时一早,胭雪便如往常在小书房等候先生上课。
她那点学识着实登不上大雅之堂,好在态度够虔诚勤奋,学起来虽然进度不快,也没有到像谢狰玉说的那样,真的对牛弹琴那一步。
先生不授课了,有一两日休息的日子,她便自己待在小书房勤学苦练。
渐渐地,与对方相处算的上适应。
她好学很好,只难免与以往跟谢狰玉同吃同时的日子多了些不同。
往日谢狰玉教一点,或留她自己学,伺候谢狰玉起身后还能自己再赖床一会,日子还挺慵懒的,如今她与谢狰玉同起,为了在柳先生那多挣些表现,连侍候谢狰玉都请了红翠与绿珠帮忙。
伺候谢狰玉洗漱更衣以往都是她来做,现在她怕去迟了,惹柳先生不高兴,自己也不涂脂抹粉,整日穿的干净素净就去了,谢狰玉少了她伺候,换了别的人来脸色就有几分不高兴。
胭雪也是没有法子,眼波潋滟,可怜兮兮的向谢狰玉表示,“先生说我近来进步了,世子请她来,不就是让我好好同先生长学识吗,若不早些去,就要来不及了。”
她唯唯诺诺的补了句,“我也想多学点。”
谢狰玉脱口而出,“所以你如今心底,倒是先生比我重要?”
胭雪听的呆若木鸡,不敢确定谢狰玉说这话的意思,目光闪烁,心里跟滩了一滩春水似的荡漾。
下一刻,谢狰玉:“别忘了谁才是你该在意的主子。”
胭雪激荡的心思瞬间又如一腔春水向东流走了,她低头嘟囔,“即是吃醋,也不肯认吗。”
谢狰玉耳力敏锐的听见了,当即抬起她的下巴,迫使胭雪抬头看着自己,“发梦了?”
胭雪恨他不解风情,焉巴的道:“没有呢。”
谢狰玉相当可恶的哼笑,胭雪听的心头扑通乱跳,他要是时不时坏那一两下,当真能要了她命去了。
谢狰玉还不自觉,他身上总有种风雅的匪气,如今逗起胭雪来那股气势便更盛了,松开掐红了胭雪下巴的手,“去见你的先生去吧。”
胭雪目露迷色,脸上红熏熏的,宛如醉酒的人,鼓起勇气朝谢狰玉的背影道:“先生才不是我的,我想要的,也只有世子一个,世子若是我的才好呢。”
她以为谢狰玉不会有所回应了,结果却听他跨过门槛说:“是吗,我看你有几分能耐,能叫我变成你的。”
他回头看眼胭雪,没有在笑,清冷的眼波里挑衅意味甚浓,叫胭雪以为自己魂都要被勾去了,迷迷蒙蒙的,谢狰玉却在勾引了她之后,如朗月清风即刻甩袖走了。
胭雪痴了片刻,回过神来也不见失落,反倒跟尝到甜头般一直在笑。
她觉得自己应是没感觉错的,世子待她果然也是有情的,她对世子一片真心,早就在他占了她身子后,视他如丈夫,除了他,她以后也不会再有别的男人了。
除了没能恢复身份,这日子,果然是一日一日在变好的,她不敢再贪心了。
胭雪前脚刚到小书房,后脚柳先生便来了。
她以为又如往日一样,先生同她讲课,然后让她自己领会,不懂的再问,结果课上到一半,童子忽然进来同柳先生说了几句话。
胭雪只隐隐约约从她们的耳语中,听见什么小姐,什么客。
柳先生点了点头,同童子交代了声,便起身对胭雪道:“姑娘先自己学着,我有学生到王府做客,要去见一见。”
胭雪好奇的问:“先生的学生是?”
柳先生让童子给自己整理了下衣服,不经意的道:“是师国公府的小姐,我本以为她会是我最后一个门生,我能到王府给姑娘授课,也是她帮了世子的忙,又在我面前说了许多好话,推举我过来教你的。”
胭雪不记得自己在见过的贵女中,有没有一位是出自师国公府的。
她不觉得依她的身份,能值得这位贵女那么费心,听了柳先生的话,胭雪不禁心里慌张,她按着胸口,想要抚平这股奇怪的滋味,无意识的皱着眉。
发觉柳先生看过来,她又急急忙忙放下手,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先生。”胭雪不想让自己显得这么敏感,勉强的笑着说:“既然是先生的学生,那,那位贵女也是我的同门了,不知能不能有幸见上一见。”
柳先生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稍微斟酌了下,又打量了番她的衣着,见没有不妥的地方,便应允了,“自然如此,你也同我一起去吧,不谈身份出生,你与阿慈也确实师出同门。不过,你切记着这话你心里清楚就是,万不可当面和她说。”
胭雪听出柳先生话里的意思,是担心她乱说话,惹得贵女不悦就不好了,于是乖乖的点头,顺便牢牢的记下了这个名字。
王府宴客厅内,从季红霞与师雯慈上门做客起,高氏及王氏便出来见客,不过她们虽是侧妃也是长辈,表面寒暄了一会,让段淑旖和谢芝微留下招待,王氏的女儿谢芙菱不过十岁,年纪还小,便由她带了回去。
师雯慈在暗暗打量王府时,不经意与一脸微笑的段淑旖的目光对上,她脸红了一瞬,皓齿微露,回以笑脸,私底下袖子里不由得攥紧了帕子。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生出来想来王府见见老师的念头,她自己是不好意思的,与好友一说,季红霞便懂了她是怕羞,于是很有义气的陪她。
主要是师国公府与端王府来往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姻亲也无,她想不出什么理由登门。
好在红霞人脉广泛,还替她邀请了赵家的小姐,一同登门,赵清婉人缘也好,王府高氏所出的小姐就曾邀请过她参加茶花会,面子上也算是有往来。
于是由赵清婉做头,去了封帖子,找了理由,说是想要再办个应景的活动,请了不少世家贵女,这里也请谢芝微参加,其中还顺便了替师雯慈提到了想见见老师的事。
这便顺理成章的就来了,谢芝微收到帖子意外之余又很惊喜,她其实站着侧妃所出的小姐身份,在贵女中表面看着风光,背地里也被人笑话,不是嫡小姐。
若不是谢狰玉的亲姐死了,嫡女同嫡女玩的,哪瞧得上她,能瞧得上她的,也不过是想巴结她的。
像赵清婉、季红霞师雯慈这样一等门楣的小姐都找她玩,那也能叫她得意不少了,于是迫不及待就答应下来,才有了今日师雯慈她们上门的情景。
“柳先生来了。”
外面的下人来报,师雯慈不由得坐正了身姿,季红霞小声的颇为期待的说:“你紧张什么,你让婢女去给柳先生传信了,她肯定会带那个小婢过来,马上我们见到了,就能知道她长什么样了。”
胭雪跟在柳先生身后,当她踏进宴客厅的那一刻起,厅里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看向她,她被这气氛弄的心里一紧,却远远没了以前那副畏畏缩缩的小姿小态。
说不紧张也是假的,她有些后悔怎么就因为柳先生说的一个名字,就要跟过来看看,却忘了在场的不仅仅有赵清婉她们,还有身为王府里的主子的段淑旖和谢芝微。
她一时担忧段淑旖会在此找她麻烦,但一想她身后跟着的红翠绿珠,想到有谢狰玉给她撑腰,胆子又足了点。
她学会看形势了,在场的不仅有段淑旖她们,还有赵清婉,赵清婉和她也算旧识,哪怕是面子上,只要段淑旖为难,她也会帮自己说几句好话的。
至于另外两位,胭雪不记得她们的名字,其中一个目光像刺般的打量她的贵女也有些眼熟,或许是去年陪谢狰玉去霞鹜山见过的。
另外一个盯着她眼神微妙而怪异的贵女就更不认识了,虽然面生的很,但不妨碍胭雪朝她多看了两眼,她与赵清婉与另外一个贵女是不一样的气质,不仅端庄美丽,浑身上下还充斥着一股书卷气。
胭雪心神一动,在与师雯慈对视间,好似就懂了她是谁了。
师雯慈手里的帕子显些掉下去,她想过很多种能得到谢狰玉青睐宠爱的女子会是什么样子的,一个奴婢,应该是有她的过人之处的。
但她远远想不到,和她想象中的会有些许出入,叫她拧起的心弦轻轻一松,嗡的一声,好像在表达她内心中的失望。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空有一副美貌,气态也谈不上高贵,只有浑身上下笼罩着若有似无的,好似薄雾一般透明脆弱的可怜感。
论容貌她算是顶个的,可师雯慈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胭雪有什么过人之处,难道谢狰玉就是那般相貌肤浅的人,是因为这婢女的容色才宠爱她的?
柳先生落了座,赵清婉跟季红霞知道她的名望,倒是先同她打招呼寒暄了一番,后面才听柳先生与师雯慈说话。
“老师近来可好?”
“好,王府并未有任何怠慢。”
她们师生二人细细聊了起来,并没有提到跟来的胭雪,好似约好了般将她忽略了。
没人喊她坐,胭雪便站在一旁,同厅里的其他奴婢无异,她能感觉到坐上的段淑旖正在看她笑话,端着茶杯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时不时冲她嘲讽的笑笑。
这种不正面的嘲笑,甚至比正面言语侮辱还要难堪,胭雪也不是全无感觉,但她心里记挂的不是段淑旖的嘲笑,而是这个帮谢狰玉,替她找女先生的贵女。
没有介绍,她便只知道旁人都叫她“阿慈”,不太亲近的像赵清婉和段淑旖她们便叫她“师小姐”。
她对她帮她的事,心怀感激,如果不是她,或许世子不会找不到先生给她,但不一定就是名望很高的柳先生。
通过今日的见面,她听见她叫柳先生“老师”,柳先生也叫她的名字,就知道她与她的区别有什么不同了。
能被先生允许唤作“老师”的,自然意义非同,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学生会将老师当做父亲般看待,另一种意义上,也相当于老师承认了这个学生待他如亲子一般。
而胭雪,她现在就懂了,她与柳先生不算“师生”,而是一种授课教学的关系,所以她得叫她“先生”,而不是老师,亲疏不同。
“胭雪。”
有人忽然叫她。
许是见她被隔离在外,好歹也是柳先生的学生,赵清婉主动朝她招手,叫她过来说话,因她身份还是奴婢,赵清婉又是客人,不好请她也坐下。
“赵小姐……”胭雪讶异过后走过去,赵清婉拉着她的手打量,“好久不见,上回见你,还是在妙音寺那天。”
她一提妙音寺,胭雪神色一僵,很快就缓和了,然而还是没逃过紧盯着她的段淑旖的眼睛。
赵清婉也想起她在妙音寺丢过一回,后来说是被找回来了,于是懊恼的道:“瞧我,忘记了,不该提这个。我们说点别的,听说,你现在是柳先生的学生了?”
她后面这句说的格外小声,胭雪赧然的点头,“有幸,能请到柳先生教我学些东西。”
赵清婉笑着说:“你是个不错的,谢世子待你也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她提到谢狰玉,方才还在说话的师雯慈竟失神了一瞬,被季红霞连叫了两声才回过神。
胭雪感觉到她朝自己看了过来,这回像是才正正经经的打量她,师雯慈:“这位是……?”
胭雪对上她的目光,自己与之比较一番,不免自惭形秽。
她刚要作答,柳先生竟然帮她说道:“阿慈,胭雪是我现在教的学生,也是你的同门。”
师雯慈闻言睫毛眨了两下,迟疑的“啊”了声,似乎也没有想到会是老师先介绍了胭雪。
大家都看着,师雯慈整理好心绪,冲胭雪微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胭雪略微忐忑的受了,也想回笑给师雯慈,但她一弯嘴角,就听师雯慈又轻言细语的问:“不知这是贵府上哪位小姐,怎么还站着,不如我们都坐下说话。”
胭雪僵住,不由得怀疑师雯慈是不是故意的。
可她看她的眼神,没有露出讥讽,大概是不知道她身份罢了。
气氛略略有些尴尬,师雯慈也露出疑惑之色,胭雪忍住微微发干的喉咙里那点痒意,垂眸同师雯慈见礼,小声道:“多谢贵女好意,不过,奴婢的身份不允许同贵女们同坐。”
师雯慈这才略微惊讶的道:“原来你是……”
胭雪头垂的更低了。
一声轻轻的“嗯”,宛如坠落湖面的微尘,激不起一丝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