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门边摆着一只火炉,炉子上坐着一只热水壶。
火炉旁边摆着一张马扎子,这玩意儿支开呈“X”型,收起来呈“I”型,
携带方便,坐下来还不怎么占地方。
对于爱遛弯的老大爷们来说,马扎子可好用了。
挨着马扎子堆了一堆红薯,洗的挺干净的,就是有几个已经坏了,
却还是没舍得丢。
显而易见的是,关葆这个坐拥一座五进四合院的满清遗老,
日子过的也不怎么地。
林放都怀疑,他平时吃的都还没秦淮茹一家来的好。
再过去一些就是关葆的床铺,也没砌个炕,
就是一张架子床,床倒是件好东西,
镂空雕花,床头的床板上雕着和合二仙,
床尾雕着福绿寿三位天官,左右两侧龙凤缠绕,
只是让关葆睡着,林放总觉得有点可惜。
等林放帮着把炒好的鸡蛋,一小碟咸菜,一盘花生米摆好,
关葆从里屋提了一瓶酒出来。
这酒酒瓶细颈肥肚,跟现如今市面上别的酒包装也不大一样,
颈部、肚子分别贴着一个商标,上书“汾酒”二字。
“嚯!”
林放从关葆手里接过汾酒道:“关爷,咱爷俩喝这么好的酒?这可是四大名酒啊!”
“什么四大名酒!”
关葆有些不满,纠正道:“这可是第一名酒,爷们喝酒只喝最好的!”
林放这下算是明白,为什么关葆生活过的这么局促了。
喝酒只喝汾酒,日子能好过才有鬼!
四大名酒的说法源自52年的第一届全国评酒会,
这次国家级评酒会规模空前,一共评出了8款全国名酒,
其中白酒独占四席,分别是汾酒、茅台、泸州大曲和西凤酒,
也就是所谓的四大名酒。
而第二届评酒会还要等到3年以后的63年,那时候才有白酒八大名酒的说法。
四大名酒里面,汾酒和泸州大曲是清香型,茅台是酱香型,西凤酒是凤香型,
凤香型较为小众,酱香型也有很多人表示喝不惯,
汾酒作为清香型的代表,又是开国大典的国宴用酒,
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人民群众最为喜爱的白酒代表。
可惜的是,52年的时候汾酒厂产能太小,
哪怕51年扩建了一次,年产能仍然仅有300吨,
汾酒成为四大名酒之后,名声响彻全国,但是产能有限,
远远不能满足广大人民群众渴望一尝的市场需求。
于是,56年的时候,汾酒厂再次扩建,总算是在去年达到了2000吨的年产能。
这也让汾酒厂一跃成为全国第一白酒大厂。
这年月,求人办事要是能提两瓶汾酒过去,
那不是一般的有排面。
林放没急着打开,转了一下酒瓶,看了一下日期,
就见上面写着:1952年10月1日。
他一下子舍不得喝了!
52年的汾酒,恰逢第一届评酒会召开,出厂日期又恰逢国庆,
日子这么好,现在喝,未免太过可惜!
林放忍不住道:“关爷,要不,咱们换一瓶?这可是52年的汾酒,8年陈!
咱们爷俩喝了,岂不可惜?”
“嘿嘿嘿!”
关葆得意一笑,拉着林放往里屋走,道:“爷们,过来,过来,今儿个让你开开眼!”
里屋进门的左手边堆着些不常用的杂物,装衣服、被褥的箱子,
一些平时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都凌乱的堆着,
往右手边走摆了一张屏风,用来做隔断,
过了屏风再一看,好家伙一口一口的箱子堆叠着,
晃眼一看,至少得有几十口。
箱子旁边还堆着一个个的大塑料桶,还都是能装几十斤水的那种,
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关葆把指着这些箱子道:“当年政府帮我把房子拿回来的时候,
骗走我家产的那些人另外赔了些钱,我想着钱多了也是祸害,
想置办点什么,一时间也不知道买些什么才好,索性都买了酒!”
林放整个人都麻了。
‘都是酒?那塑料桶里该不会也都是吧?’
箱子都是统一的尺寸,随意打开一口,一瓶瓶的汾酒都是按照6×8的规格摆放,
上下两层,这一口箱子就放了98瓶汾酒。
50口箱子,那就是4900瓶!
这还不算关葆这些年给喝掉的!
“关爷,您是这个!”
林放忍不住比了比大拇指,他坐拥玉石空间,
经过这么多天的收获,米面肉菜无数,
自觉也算是个富户,跟关葆这样的狠人一比,
他就是个弟弟。
他道:“关爷,这些汾酒,不会全都是52年的吧?”
“也不全是。”
关葆嘿然一笑,道:“没钱的时候喝存货,有了钱就会再新的,
有新的那自然是要喝新的。”
知道关葆存货多多,林放重新回到酒桌上再开酒,也就不再觉得可惜。
8年陈怎么了?只要他愿意,把酒往空间里一丢,开个加速,
就算是百年陈也轻轻松松入手。
也就是这汾酒52年10月1日的生产日期太吉利,让人有些不忍下手。
如今知道关葆这狗大户存酒如此丰厚,林放也就没了顾忌,
随手把酒给打开。
酒瓶一开,一股浓郁的清香瞬间外泄,
林放不等酒气挥发,赶紧把两个杯子倒满,先敬了关葆一杯。
“关爷,承蒙款待,我先干为敬!”
林放说着,一口把杯子里的酒给喝了个干净,
这一口下去,入口绵柔,落口微甜,
余香留嘴,回味悠长,久久不散。
白酒常见的苦和辣,不见踪影。
勾兑酒常见的酒精味,也没出现。
搁在前世,这一杯酒下去,林放就算不醉倒在地,
那起码也得是两腮晕红,有些不胜酒力。
可现在,他屁事没有,感觉一个人就能干掉一瓶。
林放不由得赞了一声道:“好酒!”
关葆陪了林放一杯,喝的却没他那么豪放,
而是凑到杯子的边缘处,嘴巴微张,细细的一吸溜,
林放都吃了几口菜,他这一杯酒才算是喝完,
端的是个老酒鬼。
“好酒吧?”
关葆自得一笑:“我关葆一好酒,二好茶,三好下棋,
可要是论到平生心头好,那还得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只剩下一瓶、一碗的博古架,
苦笑一声道:“得嘞,都是往事,休提!休提!”
林放心中有数,两人第一次见面,
关葆就拉着他扯了半天闲篇儿,对琉璃厂的兴衰如数家珍,
这位爷最大的本事,可不是什么喝酒品茶下棋,
而是那双轻松给文玩断代的慧眼!
关葆不愿意提,林放自然也不会不识趣,
他见关葆只顾着拈花生下酒,两个纸包却动也没动,
赶紧把纸包打开道:“关爷,尝尝,看看合不合您的口。”
“嚯!肉?”
关葆定睛一看,不由得眼睛一亮,
他拈了一块爆炒兔子肉放进嘴里,上下牙齿一碰,
兔肉轻松分作两块,稍微咀嚼一下,
只觉口齿生香:“好嫩的兔子肉,好手艺!”
关葆轻啜了一口酒,把肉给送下去,
又拈了一块辣子鸡,
没想到这块鸡肉入口,更合关葆的胃口,
略辣略咸的辣子鸡更适合下酒,只吃一口,
关葆就彻底爱上了这道菜:“好吃!”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林放原本只是想找点竹鞭种在空间里,没想到还能在关葆这儿蹭上一顿饭,
也是这一顿饭,让两人的关系一日千里,
尤其是关葆喝尽兴之后,差点拉着林放斩鸡头烧黄纸,跟他结拜。
出于愧疚,林放没好意思答应。
真要成了结拜兄弟,他以后还怎么把关葆那半屋子的酒给弄进自家空间里?
再者说,要是两人结拜,
以后林放搞到喜欢的文玩让关葆鉴定,一次两次好说,
次次都麻烦人家,总归是不妥。
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再以利益为纽带相交,或许比较长远。
.
林放喝完回去已经很晚,老太太都已经熄灯睡下。
他下午走的时候已经给老太太准备了不少饭食,林放倒也不担心老太太没吃晚饭。
他喝的有点多,身上难免乏力,
心情却很是愉悦。
三辈子加在一起他都没这么高兴过,
怪不得很多人喜欢喝酒,哪怕酒不好喝也想喝,
实在是这微醺的感觉,太让人放松。
林放难得这一晚没有打理空间,也没洗漱,
回到房里之后,盖上被子,合衣而眠。
一觉醒来,天还没亮,林放却已经没了睡意。
他进了空间用溪水洗漱了一番,更觉浑身上下无比通透,
重生以来从没这么舒服过。
以前酒精过敏,醉酒之后会头疼,
身上还会酸软难受,
哪想到活到第三世的今天,喝了一顿大酒,
比锻炼之后还要精神。
林放不由得咂了咂嘴,感觉自己要加快脚步挣钱,
多买点好酒存着。
怪不得常言道:酒是粮**,越喝越年轻。
这年月纯粮酿造的名酒,还真是名不虚传的好!
林放洗漱完,绕着空间转了一圈,
昨晚上回来的时候,跟关葆要了几只塑料桶,
关葆拿来装酒,林放却打算用来装油。
原本他说是要买,可关葆却什么都不肯收钱,
林放也没办法,只好说下次给他带些油过来。
他的静止空间里还堆着老多的花生油呢,这些油没东西装,
被他放在了空间里的一角,如今有了塑料桶,
那自然要用意念引导着,一一灌进桶里。
腌制的皮蛋和咸鸭蛋早就已经可以食用,只是平时可以吃的东西太多,
林放一时间都没想起来。
趁着这会儿有时间,他干脆从静止空间里取了一些出来,
把咸鸭蛋丢进锅里煮了一些捞出来,又煮了一锅粥,
再蒸上一锅馒头,美美的在空间里吃了一顿早饭。
等吃舒服了,林放才又去茶果园里看了一眼,
其他果树还在生长,菇娘和金丝小枣却已经挂满了果子,
林放先收获一波,把果子丢进了静止空间。
另外,林放从关葆那里搞到的竹鞭是连着竹子的,
那几根竹子当时他没空处理,正好现在有空,
干脆把竹子剖开,在其中一亩地上搭起了架子,
再顺手把一些藤蔓蔬果载种上去。
有意念辅助,整个过程都无比的丝滑,
林放还没怎么发力,田里的活路就已经做完。
他把一些收完不要的枝蔓秸秆粉碎了做成青储饲料丢进畜栏,
又把鸡鸭鹅兔收获了一波,这才离开空间。
林放从空间里出来,出门一看,天色还有些发黑,
乘着今天有空,林放打算再去鸽子市看看。
他手头的钱到底都是抚恤金,除非必要,一直没敢怎么花。
在他心里,这些钱只能,也只会花在老太太身上。
他花掉的部分,都是暂时的,后面都会补上。
大葱是肯定不会再卖了,正好现在有了塑料桶装油,
他便打算,去鸽子市出手一些,换点钱,
正好下周跟何雨柱一起去西单,买辆自行车再买块表。
这年月,没辆自行车,真是去哪儿都不方便。
等买辆自行车,林放不管是去上班,去找关葆,还是去找文丽,
都会方便不少。
自行车还真是必备工具。
林放来到中院,又看到小寡妇在洗衣服。
撞见一两次不稀奇,可这大冬天的,
几乎每次他起早,都能看到小寡妇在忙活,
大多数时候还都是在洗衣服,林放这才不免好奇了。
“秦姐,又这么早啊?”
林放走过去道:“怎么经常看到你在洗衣服啊?”
“是放子啊?”
小寡妇下意识的笑了一下,这笑容在一旁的马灯映衬下,
说不出的妩媚,让猝不及防的林放心尖子都颤了一下,
她解释道:“槐花的尿戒子天天都要洗,女孩子跟男孩子不一样,
尿多,每次尿了都得换,再加上棒梗、小当的衣服,
时不时也要洗,加起来就多了些。
我也是想着每天早上早起一点,就不用跟院里其他人抢水用。
放子,你怎么又这么早出门啊?”
“怪不得!”
林放点了点头,笑道:“我奶奶不是年纪大了吗,我寻思着去鸽子市看看,
看能不能弄点干红枣,煮粥也好,煮汤也好,都放上一点,
给我奶奶补补气血。”
小寡妇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前几天她才让林放帮着买了十斤棒子面,
林放不但给了她10斤棒子面,还捎带着给了她10斤红薯,
按说这也不老少了,
可家里老的老,小的小,
不怎么能干活,还个顶个的能吃,
哪怕再怎么俭省再俭省,这眼瞅着,家里又要没粮了。
还要等一个星期,才能拿着粮本去粮站买下个月的定量,
听说下个月的定量又要少,还要搭上一些代食品,
秦淮茹都不知道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下去。
这一听林放居然还寻思着给聋老太太搞些干红枣补充营养,
她心态都快崩了。
但凡家里有个能扛事的男人,她也不至于过的这么艰难。
“你可真孝顺!”
小寡妇夸的有些言不由衷,鬼使神差的,
她忽然就提起了于丽:“对了,放子,我前几天见于丽一瘸一拐的,
身子好像不大便利,昨天又听阎家老大说她好像回娘家了,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林放心说:’我当然知道!’
他看了看四下,院里有几家亮起了灯,
这是要起了。
“天儿也不早了,你想知道的话……”
林放笑着看了一眼小寡妇,道:“晚上9点,咱们菜窖里说!”
他有意提一嘴菜窖,自然是在调戏小寡妇,
对于小寡妇来说,菜窖有着特殊意义。
算是她的半个精神家园和疗伤圣地,
一般的委屈,小寡妇都还能抗住,
却也总有扛不住的时候,
偌大一个四合院,人多眼杂,
想痛哭一场都没个合适的地方,
她也就只能跑去菜窖。
尤其是这两年,供应困难,
菜窖也没什么用武之地,
家家户户没有余粮,有点菜也都放自个家了,
菜窖里空空如也,自然也就更适合小寡妇用来疗伤。
林放和小寡妇在院子里说上几句,差不多也就到了极限,
还不能说什么太过分的,
想聊点不能发的,也只能去菜窖。
秦淮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又是新寡,
很难不被人欺负,
也就是大院里的人对她有点同情心,
她也习惯了见人就笑笑,长期把笑容挂在脸上。
老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别管心里有多委屈,她都得给人陪个笑脸。
这会儿可倒好,林放一句话,就把她给整不会笑了。
“放子,你……”
秦淮茹想骂林放没安好心,
可想想前几天的10斤棒子面、10斤红薯,
又想想那天看到林放塞给于丽的两个口袋,
她一下子就没了心气儿,
一句脏话卡在喉咙眼里酝酿半天,
最后变成了:“你有什么话,能不能现在说……”
林放玩味一笑:“我敢说,你敢听吗?晚上的吧。”
秦淮茹被林放笑的心头一紧,
身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似的,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却把她的魂儿给扯出去几秒,
又给塞了回去,
搞的她半天回不了神。
以至于林放人都去了前院,
她还自个站在洗衣池前发呆。
贾张氏掀开门帘出来,张口就问:“淮茹,你跟放子说了吗?”
小寡妇闷闷的道:“没有,我没好意思。”
“嗐!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
贾张氏急的恨不得用手指头在小寡妇脑门上戳个洞出来,
好好帮她开开窍:“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还讲什么脸面?”
‘到时候,丢的恐怕就不止是脸了……’
小寡妇僵在哪里,幽幽的道:“那我晚上去找他?”
“那可太行了!”
贾张氏一下子就高兴了:“记得多跟他说几句好话,实在不行,咱们出点儿钱买!”
“知道了……”
秦淮茹眼神有点发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