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拖着林放来到后厨小院的一个角落,确定不会被人偷听到,她才道出缘由。
“小先生,你有所不知。”花姐叹了口气,“十里洋场里做厨行的,要么师出’淮扬厨帮’,要么拜过’淮扬厨帮’的码头,从他们手里拿到一张’从厨许可’。其他人,是不准在十里洋场做厨行的。”
“这么说,我还可以拜师’淮扬厨帮’?”林放对拜师还是有些兴趣的,虽说他从彭子林老爷子的手里学到的东西很多,不光是川菜,别的菜系也学了一些基础,可艺多不压身,多学一点总是好的。
“小先生!”花姐一脸震惊的望着林放,“你有厨艺在身,拜不了师的!’淮扬厨帮’收徒的标准很苛刻,别的不说,只一条不许带艺投师这一条,你就过不去!”
“这样啊?”林放有点遗憾的咂了咂嘴,“那就算了。”
花姐:“……”
“这样的话,那就去拜个码头,拿张’从厨许可’吧。”林放想了想,问道:“都有些什么条件?”
“恐怕我们拿不到’从厨许可’了……”花姐苦笑了一声,“想拿到’从厨许可’首先就是要奉上一百块现大洋,这一条虽然苛刻,我也还是能拿出来的。关键是,这第二条要求我们不得与’淮扬厨帮’成员发生冲突。我们的罪了陈贵,自然也就违反了这第二条。”
“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林放扬了扬眉,“‘淮扬厨帮’就这么霸道?”
“解决的办法也不是没有。”花姐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除非我们愿意低头求得陈贵的谅解,只要陈贵肯原谅我们,写上一封’陈情书’,我们再拿上一百块现大洋去’淮扬厨帮’总堂拜码头,也是能拿到’从厨许可’的。”
“求得陈贵的谅解,怎么求?”林放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道:“难不成,我还得负荆请罪……”
话说一半,林放耳朵一动,住口望向身侧。
“负荆请罪那多麻烦?不如你跪下,一路三叩九拜着出去,在外面这条大街从头嗑到尾,嘴里说一句’陈贵爷爷我错了,小的厨艺不精,给您提鞋也不配’,或许,我可以原谅你也不一定!”
来人言语轻佻,口气戏谑,正轻捋着下巴上的山羊须,不是陈贵是谁?
陈贵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身穿一身褐色福寿团锦袍,背着双手,姿态很是高傲。
陈贵虽然站在这人身前,地位却似乎要低于对方,更像是个负责引路的。
“你这是喝了多少?”林放不由得嗤笑一声,“但凡你有一粒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陈贵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林放这是讥讽他满口胡话,痴心妄想。
“林小子,求饶的机会已经给你了,既然你不识抬举,别怪我心狠手辣……”陈贵脸色气的通红,扭头对另一人道:“杜师弟,请出手吧!”
杜长海微微点头,冲着林放微微拱手,“在下杜长海,’淮扬厨帮’特级厨师,按照咱们厨行的规矩,有什么矛盾,赌斗一场就是,是为’厨决’。今日,我便和你’厨决’,一分高下。你若赢了,你欺负我陈师兄的事,一笔勾销。若是你输了,断你一条右手,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
嚯!
食戟的本土版本吗?有意思!
林放挑了挑眉头,正要答应,却被花姐拦下来。
“我不同意!”花姐挡在林放身前,“凭什么你们赢了就要我们小先生一条手臂,你们输了却只是不找我们小先生的麻烦?这不公平!”
“公平?”杜长海嗤笑一声,“我们’淮扬厨帮’肯给你们个机会’厨决’,就已经是最大的公平,你居然还觉得不公平?那你想怎么样?”
花姐心头一沉,早听说“淮扬厨帮”蛮横霸道,今天才算见识了。
陈贵嚣张,杜长海跋扈,这些人从骨子里透着不可一世,想在他们手里讨个公平,怕是难了。
“起码……起码也得条件对等!”花姐咬咬牙还是觉得试试,万一呢,“你们输了陈贵和小先生的恩怨一笔勾销,赢了就应该是小先生和陈贵的恩怨一笔勾销才对!”
“陆英花,你脑子没事儿吧?”陈贵冷笑出声,“要是输赢都是勾销恩怨,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不行,这姓林的小子,这条胳膊老子要定了!”
“你……”
“花姐。”林放把花姐拉到自己身后,看了陈贵一眼,“赌胳膊那就赌胳膊吧,我输了给你一条胳膊,你输了给我一条胳膊,这很公平。”
“杜师弟……”陈贵被林放盯的有些心虚,忍不住求救似的望向杜长海,“这条件,咱们不能答应吧?就还是按照前面说的那样……”
“我答应了!”杜长海淡淡一笑,“师兄放心,我可是特级厨师,赢下比赛轻而易举。你就放心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杜长海有些不悦,“师兄要是对我不放心,那我可就撒手不管了。师兄你尽可以去求帮里的麟厨长老!”
“放心!放心!我当然放心!”陈贵眼见杜长海有些生气,连忙低头讨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嗯。”杜长海微微点头,望向林放,“既然如此,明日中午,万里酒楼我’淮扬厨帮’恭候大驾。我提醒你一句,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要是你今晚连夜逃跑,我们’淮扬厨帮’找不到你没关系,这’知花楼’就要代你受过。上上下下,全都要卸掉一条胳膊,为你赔罪!”
林放先还脸色平淡,听到这话,眼神一凝,心头一股怒气上涌,“好的很!你们’淮扬厨帮’还真是霸道!我跑不了,你们最好赶紧找个大夫,运气好,陈贵断掉的胳膊,兴许还能接上!”
“呵呵……告辞!”杜长海很不屑的一笑,甩手走人。
“哼!”陈贵甩了甩袖子,也赶紧跟上。
“小先生……”两个外人一走,花姐不无担忧的望向林放,“这个杜长海的名声,我多少知道一些,他是极为擅长淮扬菜,万里酒楼又是他们的主场,明天他们肯定会故意刁难你,这场’厨决’你很难赢下来的!要不然,你还是晚上悄悄走了吧……”
“事在人为。”林放轻轻一笑,“姓杜的是特级厨师,我比特级厨师还要厉害那么一点点。花姐放心,明天我一定赢的!”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哎!”
花姐眼见劝不动林放,只好不再相劝。
只是这一天的时间似乎分外漫长,也分外煎熬。
哪怕“知花楼”的生意比平时好了许多,从中午开始就一直客人不断,一天下来到手大把的现大洋,花姐也没办法开心。
第二天,林放依旧起了个大早。
他洗漱后还是来到后厨小院,先打了一趟八极小架,擦了擦汗,就准备进厨房。
再次打八极小架,林放更加清晰的感觉到了那股似有若无的热流在全身流淌的感觉。
热流流遍全身的感觉极为舒泰,就好像是身体内部在泡温泉似的,内里的每一处都被温柔的熨帖到,身体上的一些细微暗伤,似乎都被这股热流给悄悄治愈。
以至于林放擦完汗走进厨房的时候,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轻松。
这种久违的轻松感,林放只在刚刚穿越到地球纪元的时候体会过。
那时候,他刚刚从真实地球穿越地球纪元,从一个三十岁的宅男骤然变成一个二十岁的大学生,重新拥有青春年少的身体,才有过这样的轻松感。
林放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只是连续两天打上一趟八极小架,就有了这样的愉悦体验。
不管这个世界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能有这样的体验,也算是不错的收获。
灵魂是有记忆的,只要林放牢牢的记住这种体验,哪怕是离开这方世界,重回灵族世界,林放依然可以重现这一次的体验。
到时候,说不定可以弄出一个灵体双修来,或许这才是正确打碎方其盛和魔十二阴谋的正确方式也不一定。
林放没想太多,进了厨房之后,就开始煮豆浆。
今天他打算做些豆花出来当早餐,吃豆花就不能再配油条,当然还是配上烧饼才最为合适。
豆花的制作南北方差异不大,但是烧饼的做法却千差万别,有死面、发面之分,还有烤、煎、烘的区别,叫法也各自不同。
林放没管那么多,他做的只是烤炉死面烧饼。
活好面,做成一个个鸡蛋大小的剂子,用手把剂子搓开,扯成长条,抹上事先调好的肉馅,再把长条卷成一团摔在砧板上,一巴掌压下去,重新把加了肉馅的面团压成饼状。
两手沾上一点水,把面饼在两手间交替拉扯拍打,等面饼变的轻薄透亮,一巴掌甩进烤炉里,面饼沾上炉壁就算成功。
烤炉到昨天的抢食盛况,林放多做了一些面剂子,打算让每一个进门的食客都能吃上一个热腾腾的烧饼。
豆花林放也准备了两种口味,一种川式醉豆花,也是甜口的豆花,用了醪糟、枸杞、红枣、橘子,适合小姑娘当甜品吃,这种要二次处理,煮出来的豆花重新入锅加热才行。
另一种是咸豆花,不用二次处理,直接把豆花捞出来调味就行,面上浇上蒜汁、酱油、陈醋、辣油、榨菜颗粒、油酥黄豆即可。
林放其实还吃过一种腌制黄豆做配料的豆花,腌黄豆咸香可口,搭配豆花又是一种风味。
不过考虑到豆花软糯,榨菜的嚼劲,搭配酥脆的黄豆,更加贴合大众口味,林放也就没有做腌黄豆配料。
就在林放忙着做早餐的当儿,花姐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她比跑来要给林放帮忙的大小丫鬟们还早,第一个冲进了厨房,伸手就要去夺林放手里的面饼,“我的小先生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弄什么早餐?”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饭可不能省了。”林放轻轻闪过花姐,随手把拉扯好的面饼丢进烤炉,“花姐你放心好了,中午我会全力以赴的,做顿早饭也不费什么功夫,就当是热身好了。”
“哪有你这样子热身的?”花姐扫了一眼厨房,不无埋怨,“你看你做了多少东西!那么多豆花,这么多烧饼,你这是起的有多早?你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怎么会?”林放笑着摇头,“我昨天晚上睡的可香了。倒是花姐你,你的黑眼圈好像更重了,你看起来才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啊?有这么明显吗?”花姐慌乱的摸摸眼圈,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自己的眼皮都比昨天松弛了许多,“怎么办!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很憔悴哎!”
“食补的办法多的是,你吃好一点,睡个好觉,黑眼圈自然就消退了。”林放不由得一笑,“要想立刻就见效,也不是没有办法,吞颗蛇胆就好了嘛!”
“我不要!”花姐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蛇那么可怕,我才不要吃它!”
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它?
蛇那么可爱,才不要吃它!
想到这些,林放不由得失笑,女人不要吃的这些可爱的和可怕的,往往都很好吃。
“花姐,先喝一碗豆花,暖暖胃,你喝咸的还是甜的?”
“豆花当然是喝甜的,怎么会有咸豆花这种异端?”
林放:“……”
林放干笑了两声,随手舀了一碗醉豆花给花姐,看了一下烤炉的火候,感觉差不多,就拿起火钳取烧饼。
花姐端着醉豆花闻了一下,一脸的好奇,“小先生,你这是什么做法?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川式做法。”
“不是吧?你不是跟我说,没有好辣椒就做不出真正可口的饭菜吗?”
“我是说过,可我还说过川菜里面不辣的,通常都比较费工夫,也都比较贵。这个醉豆花,就是那种有点费工夫,又不是特别费工夫的。真正费工夫的是鸡豆花,改天我做给你吃。”
“嗯嗯!嗯嗯!”
花姐用调羹舀了一勺醉豆花,轻轻吹了一下,一边喝,一边点头。
软嫩的豆花夹杂着一丝醪糟特有的米酒香气,连同几颗枸杞,一起滑进花姐的嘴里,只一口,她就舒服的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好好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