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有人出事了。
这回不是什么大臣了,也不是什么大臣的嫡子,是一位大臣的正妻。
据说那位大臣与他的正妻关系极好,伉俪情深。出了事后那位大臣悲痛不已,直接递了辞官的折子。
房宾白摸着手里的玉扳指,幽幽叹了口气,“王大人,你辞官的事情也太突然了,以至于我不得不请大人府上一叙。”
这位丧妻的王大人是虞亦青给抓过来了,他把人五花大绑丢到了房宾白面前,房宾白撩了眼皮说虞亦青未免粗鲁了。
虞亦青面无表情,“王大人推托不来,所以我只有用这个法子,还望王大人见谅。”
这位王大人官不大,却是户部的,平时的职位捞得油水很多,别的大臣基本都身材颀长,体态匀称,唯独他大腹便便,一张圆脸犹如十五的满月。
王大人一双眼睛肿得老高,尚未从丧妻之痛走出来,他眼睛通红,“督主,下官实在……实在是不想再在京城待下去了,这京中哪个大臣不是人人自危,下官妻子死于非命,下官虽然有心捉住凶手,但却没这个本事,而下官膝下还有两个幼子,若那凶手又盯上下官家中,怕连两个幼子都保不住。其中种种难言,还望督主体谅。”
“王大人这般伤心,我若不体谅,倒成了罪人,只是大人落了不少好东西在我这,大人不想着拿回去?”房宾白似笑非笑。
王大人喉结微动,仰着头看着房宾白,额上的汗如同雨下,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唇色变得惨白。
虞亦青眼波微动,将手里的鞭子转了下,缓慢走到王大人身后。
房宾白依旧微笑着看着王大人,王大人大汗淋漓,刚往前扑了一步,下一刻就被一根鞭子勒住了脖子。虞亦青双手分别拿了鞭子的两头,慢慢地用力,他看着王大人双手抓着紧紧勒着他的脖子鞭子挣扎,神情几乎没有变化。王大人双脚乱蹬,嘴巴想发出声音却不能,最后只能发出嘶嘶嘶的声音,慢慢的,他翻起了白眼,而他身下也积一滩黄水。
房宾白挥了下手,虞亦青立刻松了手。王大人劫后余生,心中只剩下恐惧,他还来不及摸一摸自己脖子,头皮就传来剧痛。
他眼神恍惚之间,对上了一双极其美也极其冷漠的眼睛。
他认出了这双眼睛的主人。
一直说若是东厂督主身边有一把刀,这把刀轻易不出鞘。他递了折子后回府的路上一直惴惴不安,但要入睡的时候,他更衣完回房间,刚关上门,一转身就看见一个人。
那个人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纪,身材颀长,面容俊美,看见他,红唇微动,“王大人,跟我走一趟吧。”
现在这个年轻人正抓着他的头发,红唇微抿,一双眼睛像是在看着死物。
王大人眼睛微睁,从对方眼底看到他惊恐狼狈的丑样,也看到了对方手里的匕首。
听说……听说东厂会做一盏灯,那灯叫日昙,人人都知昙花只在夜里开,可这灯却叫日昙。
他某次见到东厂督主,忍不住问这灯名字的来源。那督主只是轻笑一声,“日昙是不该存在的东西,而那些人皮做的灯笼也该是的。”
一句话,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人人都知房宾白是东厂督主,可是他做这督主也有十几快二十年了,但这容貌却一直在弱冠的年纪,甚至更盛。
有人暗道这房宾白是妖怪,可谁又能揭下他那块妖怪的皮?
更别提他身边还有一群小妖。
那群小妖无恶不作,饮血扒皮,还以此为乐。
“小虞姬,王大人这块皮我很喜欢,你可别毁了。”
虞亦青蓦地一笑,明明刚刚还冷漠如冰霜的脸瞬间明艳起来。
“我会很小心的,义父,王大人的耳垂丰厚,似有福之人,可否给我?”
“你喜欢什么就拿吧,义父什么时候对你小气。”
他们的语气像是讨论一个物件。
都说东厂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他原先跟房宾白合作,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弱点落在了对方的手里而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这些年的合作,让他捞了一大把,也逐渐忘了当初刚刚合作时的寝食难安。若说皇权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那么东厂则是隐在暗处的毒蛇,它蛰伏在暗处,等到你松懈时,突然发动攻击,直扑你的喉咙。
王大人浑身一激灵,喉咙的第一个字还未说出,他的左耳就咕噜噜落了地,还滚了几圈。
血溅到动手之人的脸上,只见那人抬手将脸上的血迹擦去,亲切地问他,“大人,疼不疼?”
王大人惊恐到呆滞的眼神缓缓一动,终于发出了声。
“啊啊啊啊,你杀我吧!你杀了我吧!”他不顾自己还被抓着的头发,捂着耳朵在地上滚了起来。
虞亦青蹙了下眉,松开了王大人,站了起来,他静静审视着脚旁的人,许久后轻声说:“他疯了。”
房宾白从椅子站起来,走了过来,他看了在地上状似陷入癫狂的王大人,冷笑一声,“他疯了没事,不是还有两个孩子么?”
他说这句话时,并未注意到虞亦青眼神微变。
王大人听到这句话,眼睛瞪得如铜铃,十分骇然。他伸着一双血手就向房宾白扑过来,口里喊着:“房宾白,你不得好死!你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
他还未接近房宾白,就被虞亦青一脚踹开了。
王大人似泣似嚎,睁着一双血眼瞪着虞亦青,“你!你作为房宾白的走狗,也不得好死啊!”
房宾白抬了下手,轻飘飘地拦下准备上前的虞亦青,他走到了王大人的身前,只听到“咔嚓”一声,王大人就如一团烂泥软在了地上。
房宾白抬起手,一双素手在烛火下有着奇异的美,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干净得不像是刚刚才杀了人。
“你啊,总是心软。”他转过头对虞亦青微微一笑,“总忘了我是什么教你的。”
虞亦青低下头,“我只是觉得杀了王大人恐怖会引起上面的注意。”
“注意?我不过是杀了一只阿猫阿狗。”房宾白笑意加深,走到了虞亦青的面前,他伸出两只手指挑起了虞亦青的脸,一双美丽的眼里泛着冷光,“不要再犯蠢,小虞姬,义父不想有一日也将你做成日昙。”
虞亦青看着面前的人,隐隐觉得自己是见到了奇异志里的画皮鬼,偷了别人的皮囊,美而诡异,身上的血腥味用再多的香料也盖不住。他一笑,那双眼睛就犹如鬼火,泛着冰冷而异丽的光。
虞亦青睫毛微颤,“我不会了。”
“妇人之仁,只会坏事,你知道吗?”房宾白摸了摸虞亦青的脸,他的指尖冰冷得犹如寒冰,“若我死了,你以为你能活?他们定会扒了你皮饮你的血,就像你现在喜欢的瑞王要知道你杀了那么多人,他会喜欢你不害怕你?”
“这个世上,只有义父最爱你,其他人只会害怕你憎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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