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亭旭在客栈的门口站了会,现在已经接近天黑了。夜色如潮水翻滚着涌来,而外面的风雪却丝毫没有要停止的痕迹。客栈外面一片白茫茫,雪花如棉絮般落下,落在枯黄的树枝上。原本鸦青色的屋瓦也堆积上一层厚厚的雪。
店小二去安顿他们的马去了,他从后面的马厩回来,头发上都快落满了雪。他看见站在门口的尤亭旭还惊了下,一边拍身上的雪,一边问,“客官怎么站在这?风口多冷啊。”
尤亭旭没问答他的问题,反问他,“你这平日里投宿的人多吗?”
店小二想了下,“倒是不多,多是一些过路的人。这几日下大雪,更是人少,没人愿意在这大雪天出门。”说到这,他哆嗦了下,“客官不进去,小二我要进去了,外面太冷了。”
尤亭旭往旁边让了下,他看着店小二往后厨走去,自己抬腿往楼上走。他们将客栈包下来,现在这间客栈只有他们的人。尤亭旭走到二楼转角处,碰到了丹肃。丹肃端着药箱子,从另外一头走过来。
“你去哪?”尤亭旭叫住了丹肃。
丹肃抬起眼,发现是尤亭旭,便说:“我去夫人房间。”
“一起?”尤亭旭说。
丹肃晃了下手里的药箱子,“你去干嘛?”
尤亭旭不说话。丹肃又说:“你要去就去吧,如果夫人又发疯,我是不负责的。”
他们一起走到了温藻的房门口,还看见缪华站在远处和自己旁边的一个婢女小安聊天。那个婢女是真的婢女,只不过是温藻府上的。他们两个听力好,还听到了缪华和小安的对话。
“你绣的这个荷包真好看。”
“你要学吗?缪华姐姐,我可以教你啊。”
“我学不会的,哈哈。”缪华笑,眼睛瞥了眼从远处过来的尤亭旭和丹肃,“你能把你这个送给我吗?”
小安虽然知道自己的主子是锦衣卫,是男扮女装,但她并不知道缪华也是锦衣卫,还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是个普通的婢女,整日缪华姐姐前缪华姐姐后。之前在船上,大家讨论合宿问题的时候,小安直接说她跟缪华姐姐一间房,被尤亭旭直接给否了。
“你缪华姐姐跟我一起睡。”
小安看缪华和尤亭旭的眼神立刻变得奇怪。
小安见缪华盯上自己的荷包,连忙把荷包往袖子塞,“我要送给夫人的。”
缪华有些遗憾地收回了眼神,他转开眼看向尤亭旭和丹肃。丹肃冲缪华点了下头,又偏了下头。缪华摊手,作无辜状,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此时可不可以进去。
丹肃犹豫了下,看向旁边的尤亭旭,“进去还是不进去?”
“又不是我进去。”尤亭旭说完,就向远处的缪华和小安走去。
小安看到走过来的尤亭旭,手肘便轻轻撞了下缪华,压低声音说,“尤大哥过来了。”
缪华撇了下嘴,“他过来怎么了?”
小安转过脸对缪华眨了下眼,就十分故意惊呼了一声,“我东西落在马车上了,晚上还要用呢,我要快点下楼拿。”她转身就走。
尤亭旭走近后,看着小安跑远的身影,有点不解,“她什么东西落在马车上了?”
小安作为他们这个队伍的女孩子,平时都挺被照顾的。她还替缪华抱过不平,说他们这些大男人不给缪华留吃的。
缪华叹了口气,“这鬼丫头整日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屎。”
尤亭旭瞥他一眼,“你干嘛这样说一个女孩子?”
“她以为我们是一对!”缪华没好气说。
尤亭旭听完后沉默了许久,才吭出一声,“怕是上次在船上被东厂的人敲坏了脑袋。”
那边的丹肃犹豫了又犹豫,才抬起手敲了下门。
“咚。”
他敲门后,尤亭旭和缪华都看了过来。
过了很久,门后才传来声音。温藻的脸出现在门后,丹肃看到温藻立刻垂下头,“夫人,箱子拿过来了。”
温藻看了眼丹肃提着的药箱,伸出手,“把药箱给我就可以了,跟小安说,待会把饭直接放在门口就可以了。”
丹舜哦了一声就把药箱交了出去,当门重新关上后,他才慢半拍地看了下自己已经空了的手。
缪华低声骂了句,“真没用。”
“你要是有用,也不用躲这里偷听了。”尤亭旭说。
丹肃低着头走了过来,抬起头看了尤亭旭和缪华一眼,“大人会不会把那个人玩死啊?”
缪华鼓气吹了下他为了扮女人还特意剪的刘海,“大人就是要玩死他,我们也拦不住,不过我们当初的命令是什么来着?”他看了下旁边的两个人,“你们还记得吗?”
“活捉。”丹肃说,“但我总觉得大人比平日每次任务都要……”
他皱了下眉,似乎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缪华不以为然,“我倒不觉得大人怎么样,只是我们几个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做任务。现在看来东厂的人也不怎么样,这个虞亦青不是说房宾白手底下最厉害的,还不是被我们捉住了。”
尤亭旭却说,“你别大意。”
温藻把药箱子提进来,走到床边。之前还在浴桶里的人此时浑身.赤.裸地躺在床上。这三个月虞亦青的头发长了很多,被水打湿的头发像藤蔓缠绕在他自己的身上。他身体很白,白得有些腻人,身上又有多处伤口,殷红与莹白混杂在一起,像是茉莉花染上千日红的花液。
虞亦青睁着一双眼看着温藻,他看到温藻手里的药箱。
温藻将药箱放下,自己在床边坐下。虞亦青是浑身带水被丢到床上,因此这床褥都湿了。
刚刚他不过假意要解开腰带,对方就一副避他如蛇蝎的样子。温藻瞧见了只觉得好笑,把人从水里捉出来时,他甚至看到了虞亦青眼里的杀意。
“你以为我要给你上药吗?”他用脚踢了下药箱子,随后弯下身倾向虞亦青,手摸上虞亦青的膝盖,那里本来就烂了,肉都泡得有些泛白。温藻用指尖碰了下伤口,语气里有几分漫不经心,“东厂的人要杀你,你知道不知道?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让房宾白都忌惮的。也许不一定是什么东西,也许是什么秘密,你知道你的义父要杀你吗?”
他微微抬眼看向虞亦青,虞亦青抿着唇,又松开,“那又怎么样?落你手里,你不是一样要杀我。”
温藻摇摇头,“不对,你猜错了,落我手里应该会比落你义父手里更惨,因为我会强.暴你,很粗.暴的那种。”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
正值此时,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夫人,饭菜我放在门口了。”
温藻站起身走向门口,虞亦青喘了口气,手抖了好几下,才勉强伸出手扯住床帘。他想把床帘扯下来,心里暗骂温藻真是个变态,把他丢在床上之前,先把被子给放到柜子里去了。只可惜床帘没扯动几下,温藻就已经端着饭菜回来。他看到了虞亦青的举动,“相公,你害臊啊?”
虞亦青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我冷。”
“冷着吧。”温藻将饭菜放在桌上,“接下来不止冷呢。”
温藻后来还是给虞亦青上了药,还给他穿了件衣服,不过只是一件单衣。他将虞亦青料理好了,就把人往床脚那边推,“你今日就给我暖脚吧,相公。”
果不其然,虞亦青第二日发起了高烧,在马车上也是一幅奄奄一息的样子。脸被烧得红扑扑,连眼角都是红的。温藻不让丹肃给虞亦青看病,只给了虞亦青一床被子。虞亦青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温藻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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