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的神情,竟是少见的咄咄逼人,气势迫人。
薛朗望着她,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已然预知自己命数的少女,已然预知死亡时间,想改变却又无从谈起!
怨愤、无助、痛苦、颓然……薛朗无有切身体会,只设想一番便觉得痛苦,何况是身处其中的人!
薛朗拉起她的手,神情坚定,语气郑重:“想!此生只想娶平阳公主为妻,这个想法现在更加的清晰明白。”
平阳公主望着他,不置可否,表情一如刚才,便连迫人的气势也半分未减:“自柴绍死后,阿娘一直把我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直至因心血耗损之症病逝,阿娘放心不下的唯有我!阿耶因我杀了柴绍,气得整整一年不曾理会我。如我这般不孝之女,你还想娶否?”
薛朗重重的点头,没有半分犹豫:“想娶!”
平阳公主一叱:“莫要妄言,深思熟虑后再答我!”
说完,竟然想起身离开,薛朗想也不想,连忙伸手一把拉住平阳公主,急急道:“殿下,这是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我是真的知道,我喜欢的平阳公主,并不是现在独立存在的平阳公主,而是由过去、现在、未来构成的一个完整的平阳公主!殿下,我虽然嘴笨,让我一起……请允许我一起,跟你一起承担好不好?”
平阳公主没挣脱被他抓着的胳膊,眼神犀利刺人的望着他,直问道:“你想与我承担什么?”
薛朗道:“一起承担殿下对太穆皇后、圣人、柴家的愧疚,对太穆皇后与圣人的懊悔,以及想好好孝顺双亲的心愿。还有殿下对杀死柴绍的害怕与无助!殿下,让我陪着你可好?不要再独自一人撑着好不好?从今天起,让我陪你一起撑,好不好?”
“薛朗!你……你……”
平阳公主全身颤抖,如不是有薛朗扶着她,站都站不稳,眼泪扑簌簌顺腮而落,没有任何哭声,甚至连哭的表情都没有,眼泪便那么落下,不由自己,情不自禁。
薛朗心疼若死,再忍不住直接把人揽到怀里,自己也跟着噼里啪啦的掉眼泪,哽咽着:“我是真的知道的!不要丢下我,跟我一起好不好?我知道我笨,但是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殿下,相信我好不好?”
平阳公主不语,只扑簌簌掉眼泪。薛朗抱着人,反而哭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伤心,哭着哭着竟然哭得打起嗝儿来。
平阳公主被吓了一跳,抬头,望着哭得满脸眼泪,眼圈红,鼻子也红,模样狼狈的薛朗,眼泪竟然渐渐止住了:“薛朗,你哭什么?”
薛朗傻乎乎地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我……呜……我也不知道,呜呜……我……只知道我心里……嗝儿……难过!见……见殿下哭,呜……我就……克制……克制不住的想哭。我不哭了,殿下也不要哭了!我妈说我打小眼泪就比薛晴多,肯定是投胎的时候跟薛晴投反了!”
“傻子!”
平阳公主嘴上说他,眼里却像是带着暖阳,看得薛朗全身都舒坦,还不忘记说服平阳公主:“我看过一本书,书上说,人第一时间的反应往往是最真实的,所谓的深思熟虑反而是权衡利弊,综合全局后的考量。所以,我说想好了,真的想娶殿下不是假话,是最真没有的大实话!”
竟然还惦记着这个!
平阳公主不禁莞尔……待察觉自身的状态,笑容不禁一僵,脸孔涌上一层羞怒:“薛朗,还不放手!”
“哦哦,对不起,殿下,我一时激动,失礼了!”
薛朗连忙放开手,怀里软软的触感立即没了,看看空落落的怀抱,薛朗咂咂嘴,颇为失落,果然就是要把人娶回来,到时候,还不是想抱多长时间就抱多长时间。
“在想何事?”
“没有!啥也没想!”
“登徒子!”
竟然不好意思的一笑,老实的点头承认:“是有点儿。”
平阳公主直接被气乐了,倒是把她刚才因回忆过往而来的悲郁给驱散了,望着薛朗看了一阵,幽幽一叹,道:“真想好了?真要娶我?”
薛朗拿出少先队员宣誓的郑重与真挚:“真的!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辅佐圣人,孝顺圣人。若是将来有机会,也会帮补柴家,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愿意一起承担,绝不叫苦叫累。”
“出自真心?”
“绝对真心!如有一句假话,叫我出门就……”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捂住:“不要乱誓!”
薛朗心中一甜,伸手把捂他嘴的玉手拉下来,握在手里:“不是乱的,是很郑重的。所以,殿下,你愿意嫁给我吗?”
平阳公主眉目晕红,娇嗔:“问我阿耶去,问我作甚!”
薛朗笑嘻嘻地点头:“确实应该问圣人,是我无礼。”
平阳公主嗔他一眼,旋即淡淡地笑了,笑容里带着淡淡地欢喜,也带着暖意,伸手又去抚摸薛朗的脸,叹道:“你这傻子,偏会招我眼泪,自阿娘去后,我便再没掉过眼泪,今日,倒是把数年积攒的眼泪全流了!”
薛朗揉揉哭红的眼睛,安慰道:“书上说了,偶尔哭一次,给情绪提供一个泄的渠道,有助于心理健康,对身体是有益处的。”
平阳公主失笑:“薛朗,你看的是何乱七八糟之书?”
薛朗不好意思的坦白:“那我不是情商低,不会与人交往吗?便想了个笨办法,看了许多分析人心理、情绪和教人交际往来的书。”
平阳公主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人际往来是否有改善?”
薛朗一叹,道:“改善微乎其微,倒是装了一肚子的鸡汤,随便都能灌几段出来。”
“鸡汤?似有别意?”
平阳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劳烦薛朗又解释了一下鸡汤的别意——
看来是刚才情绪波动太大,平阳公主也被薛朗带着不知不觉的歪楼了。待反应过来后,不禁白了薛朗一眼,眼珠一转,道:“你刚才对我无礼,是否应该赔礼致歉?”
薛朗一怔,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赔礼?”
平阳公主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还不把刚才我来之前所画之画拿出来!”
“咦!”
薛朗一惊,扭头就朝外面喊:“阿蔻姑娘,你出卖我!”
坐在外面房顶上抱着手炉等主子的阿蔻,抬头望望太阳都没有的天空,暗自感叹——
今天天气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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