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接着说。”
圣人笑吟吟的道。
“喏。”
秦王接着道:“薛朗此策若是能顺利施行,则于国于民皆有利也。然则,最大的问题也是施行,是否能顺利施行方是考验!”
圣人点点头,表示认同。
太子道:“我所虑者便是施行!一个不好,国破家亡便在眼前。”
父子几个脸色都些凝重,明知道是好策略,但是,如何施行确实是个大问题。
“父亲!”
竟是秦王与平阳公主一起开口。秦王一笑,道:“阿姐为长,阿姐先说!”
平阳公主也不推让,点头向弟弟示意后,开口道:“父亲,薛朗所献三策,顺序可是制盐术在前,造纸居中,建册最后?”
秦王笑道:“阿姐,弟与你想到一处也。”
看来秦王想说的与平阳公主的话差不多。
圣人李渊隐晦的看太子一眼,脸上表情倒是看不出异样,道:“薛朗献策时也说此三策需先行前面两策,最后方是建册。”
太子目光闪了闪,暗自咬牙,坚持道:“即便先行施行新制盐术与造纸,于建册来说,也无多少益处,并不足以动摇士族根本,建册仍是危险之事。”
秦王道:“薛朗奏疏上所写的制盐之法,我等皆是外行,不知是否能成功。但是,若要成功,先,须得挑选适合的场地,之后方是试制,若是此法成,直至增多的盐税入国库,我估算最快也要三年,慢则四年、五年也不一定。而造纸之法,若是先试制出纸张,应比制盐快些,一年足矣。但若要加大规模,需要花费的时日,想来也不短。若是有此时日做缓冲,届时天下局势应有变化,或能施行也未可知。”
太子抢白道:“原来二郎也无有能施行的把握。且不说别的,需要等这许多时日,若是此策能保密还好,若是泄露被世家士族知道……则后果不堪设想。”
秦王还没说话,御座之上的圣人李渊已然沉声道:“左史、右史已被朕严厉叮嘱过,如今唯有我等父子知之。”
太子一凛,连忙道:“儿等定会严加保密,守口如瓶。”
圣人点点头,道:“即便建册最后无有时机施行,只凭这三策,也可看出薛朗此人目光深远,真国士也!”
这个评价很高!
太子默默觊眼看圣人父亲一眼,不一语。秦王满面思索之色,道:“父亲,我朝初立,天下未平,应施行轻徭薄赋之策,否则,恐动摇国本。然则因连年征战,国库不丰,若是制盐之术能成,可不动摇轻徭薄赋之策便能丰盈国库。此乃上策也!”
圣人含笑抚须道:“对!此策最优之处在此!若是能成,何愁国库不丰?”
若是国库真能增收……
太子脸上也现出笑容来:“制盐之术用意在此,那造纸之术又有何用意?”
李渊不答,而是看向秦王:“二郎与建瓴可想透否?”
秦王摇头:“儿也想不透。”
倒是一直寡言少语的平阳公主答道:“若是问造纸之术的用意,女儿倒是略知一二。”
圣人道:“建瓴既然想透了,便给阿耶与你的兄弟分说一番。”
“喏。”
平阳公主道:“薛朗初在我府中出仕时,我看他博学多能不似常人,好奇之下曾询问过他,他曾对我说,在他所成长之异国,不论男女,自幼进学念书,所学科目也与我大唐不同。闲谈之时,他曾说到一个知识普及率的问题,进而论及世家士族为何能世代显宦、经久不衰。”
太子追问道:“知识普及率是何意?”
平阳公主便把当日薛朗解释给她的话复述了一遍,竟然一字不走,分毫不差,显然平阳公主也是博闻强记之人。
圣人、太子、秦王一听便明白过来,秦王赞道:“此词颇妙。”
圣人道:“薛朗如何论世家士族世代显宦一事?”
平阳公主道:“回禀父亲,薛朗曾说,知识的普及,民智的开启,除了依靠先生传授,最基本的乃是书籍的传播。而书籍与知识,从汉至晋,历经南北前隋数朝,绝大多数仍旧掌握在世家士族手中,与世家士族诸多读书之人相比,贫寒士子有几何?即便有幸能进学,笔墨纸砚之花费,于贫寒之家,也是大负担。”
这番话听得父子仨儿齐齐眼睛一亮,秦王道:“父亲,儿天策府中便有寒门士子,他们曾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读书若要有成,便要不事生产这许多年,贫寒之家供不起。”
平阳公主赞同道:“薛朗也是这般说,长此以往,书籍、知识便越来越多的集中于世家士族手中,寒门子弟无有求学途径自然只能代代如此。而治国理政自然不可能找一群目不识丁之人,官员自然只能从士族中挑选,一代代官员积累下来,自然便有了累世显宦之家,朝政便难免被世家左右。”
说到这里,平阳公主顿了顿,突然笑道:“说来,对此情况,薛朗有个妙喻。他把家国权力比作一张饼,薛朗说,饼子便那般大,人人都想吃,自然是分的人越少越好,人多了,分到的便少了。”
父子仨儿听得几乎倒吸一口气,圣人满面肃容的道:“此喻颇妙,闻之有豁然开朗之感!”
太子皱着眉,表情沉郁:“即便已知世家士族对朝政的把持,然则朝廷需用人,寒门无人才,也唯有世家士族方有人才可用。徒呼奈何!”
秦王满面沉思之色,疑问道:“阿姐,薛朗可说有何策可解此局?”
平阳公主道:“薛朗说,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加大书籍、知识的流通,降低书籍刊印成本,予民间更多求学之途径。如此一来,时日一长,寒门出身之士子必然增多,可一改朝政被世家左右之局!”
说到这里,父子仨儿齐齐露出恍然之色,秦王佩服道:“原来薛朗献上造纸术的用意在此!薛朗真国士也!”
即便是太子,此时也不禁心服口服,颔表示赞同秦王的话,只是,眼神却有些晦暗不明——
此等人才,为何竟不能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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