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货两讫,互不干涉?
长史们咀嚼着这几个字。
薛朗也不急,给大家想清楚的时间。
他跟平阳公主都清楚,真正的功劳,真正的大手笔在后面!所谓的异人犁只是开胃小菜。只是,身为有军功在身并且还领军的公主,对某些人来说,公主殿下的一举一动都牵着他们的神经,不为别的,平阳公主是女的,只这点就是原罪。
李渊就算是再疼爱女儿,也得考虑臣民的想法,故而,薛朗给平阳公主出了这么个主意,李渊不仅没说什么,反而还积极赞成,并非是他重男轻女,有时候,适当的压制是为了保全。
薛朗清楚平阳公主的尴尬,所以才让平阳公主选,公主殿下显然自己也清楚,选择抓大放小。
他俩都知道,在这个时代,所谓的用异人犁赚钱不过是找个借口推掉这个功劳,安抚一些某些人敏感脆弱的神经,不然,先是异人犁,后面再出来发现红薯的功劳,只怕公主殿下就会成为某些人攻击的标靶,那时候,什么牝鸡司晨都是轻的。
届时,作为公主殿下的皇父,刚刚建立的大唐国的主人,圣人李渊陛下,要怎么选择?是为了帝国选择牺牲女儿以平息悠悠众口,还是选择保住女儿这个可能会让年轻的大唐帝国受到损伤的选项?
薛朗觉着,不管选什么,还是不要让这个选择题出现的好。公主殿下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做的一切不止为了自己出头,也希望能让公主殿下受益,他是要报恩的,而不是让公主殿下因为他的缘故,陷于不利之地。
薛朗想,公主殿下应该是明白他的用心的,所以才会在他面前,待他那般坦诚,情绪表达得越来越多。
在这个没有专利法的年代,所谓的赚钱也不过是找个借口表明平阳公主的态度罢了,与其说卖犁,不如说是卖个先机,卖个态度。
薛朗道:“异人犁成品一个六十六贯,上等州独家推广权需一千贯,中等州八百贯,下等州只需六百贯。把犁带回去,你们各自的州要怎么推广,就是诸位刺史的事情,与公主府无关。诸位可听明白?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当然,如果对我们的推广方式有异议的,可以留下来,大家慢慢商讨,如果没有异议,明日就可以带着异人犁回去,毕竟春耕在即,早日把犁带回去,早日把犁应用于春耕,也早日有好收成,对不对?”
这话说的,众长史们看薛朗的目光略微有些古怪。薛朗都是气定神闲,他是公主府的属官,虽说这件事代表的是平阳公主的退让,但该有的气势还是要有,不能为了退让而堕了自己的威势,否则,自有那起子的小人趁势而上咬人一口。
平阳公主可以在政治上退让,却不能在气势上软弱。薛朗心中很清楚这个分寸。
“冀州无异议!”
张易当先开口道,显然,这位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粗豪,头脑十分清楚。薛智紧邻其后:“井州无异议。”
冀州、井州都隶属于河北道,苇泽关就属于河北道。公主殿下修书的时候,就邀请了临近的几个州,分别隶属于河北道、河东道、河南道。
有张易、薛智领头,其余的长史们,特别是河东的长史们,最是积极,皆纷纷响应,韩进预想的有人质疑的情况,并未出现,最多只是响应的先后。也不知是不是薛朗先把有异议的后果说在前头的缘故。
薛朗满意的点头,看来大家都是明白人。于是道:“所谓亲兄弟明算账,买卖不成仁义在,为免将来牵扯,请诸位来签署一个契约,只要签署了这个契约,今后,关于异人犁的推广事务,就与我公主府无关,如若因此出了什么问题,那就是你们各州的责任,你们因此有功也好,有过也罢,公主府皆一丝不沾。”
“爽快!”
张易当先赞了一句,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明白薛朗如此作为背后的含义,当先就叫人拿来契约,看了一遍,签上自己的大名,还把官职也写上。
薛朗看有些人似乎还有疑虑,便耐心的道:“平阳公主殿下因缘际会救了晚辈,晚辈因缘际会引进异人犁,幸得圣人看重,又把推广异人犁的事务交予公主。然公主身有军职,担当防务重任,分身乏术,无有精力推广,故而,把推广的重任交出来,让各州自己推广,所以,契约还是要签的,凡事说清楚为好。”
“公主殿下高风亮节,让人钦佩,公主殿下把异人犁的推广交予下臣,这是对下臣们的信任,敢不用心!烦请薛主簿代为转达某家的感激和钦佩之意。”
这是明白人!
薛朗笑眯眯的拱拱手:“前辈客气,晚辈一定向殿下转达。”
“公主殿下如此慧心明智,当为天下女子之楷模。”
“正是!我等应该向圣人上疏,替公主殿下奏请圣人表彰才是。”
附和者不过一二个。薛朗脸上的笑容,半分没减,半分没增,只默默地记住这两三人的相貌,嘴上兀自谦虚:“列位客气,殿下常说,身为皇女,无有为皇父分忧,惟愿不给皇父添乱就好。些许小事,就不用劳烦圣人了,表彰什么的,也没必要,哪有不过是些许寸功就向圣人要表彰的。”
跟一众长史们你来我往的说了半晌,事情才算定下来,吩咐早就准备在一旁的属下们,登记、收钱,收了钱就发个条儿,凭条去领成品异人犁——
武德年间是发行过官票的。这时候流通的货币除了铜钱,就是绢布,银两还不流通,多用于首饰制作,金子只在上层间流通。又不可能带着一堆铜钱到处跑,于是,朝廷就印发了代替大份额银钱的官票。
登记收钱交由下属们,薛朗先离开去处理后续的事宜,刚从开推广会议的偏厅出来,路过正厅的时候,就见柳女官站在那里,脸上的正装尚未卸去,眉目清冷,看人的眼神似乎藏着一把刀。
“柳女官好,怎么站在这里?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谁惹你生气了?”
薛朗上前打招呼。柳女官锐利的眼神射到薛朗脸上,突兀的一声嗤笑:“对薛主薄来说,今天自然是好日子,薛主薄经营有道,想来不日即将脱离公主府,升官发财,青云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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