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箭羽破空刺入血肉的声音在密集的山林中响起。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草丛中响起,一双大掌拨开树丛,看见被射中的兔子,爽朗的大笑两声。
“安丫头你可真厉害,就是这个!”张叔伸手比了个大拇指。
提起受伤的兔子,拔出箭,关进背后的箩筐中。
一旁身着灰色短打的女人面色未变,并不因此自傲。
面色沉着拉弓搭箭,对着一个方向瞄准比划。
她拉弓许久,才终于放下,指搭着着弓弦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女人正是席安,那日张叔提了进山的事,席安当即准备了起来。
在确定齐寐好全的第二天,两人收拾好弓箭匕首就准备上山了。
席安在边疆打了八年的战,本事不小,艰难的时候也曾在边境的深山中艰难求生,进山打猎于她而言不算难事。
拜托婶子看顾齐寐之后,又与他交代几句,这才踏着晨光离去。
这才不过半日,两人收获颇丰。
张叔看她的架势,忍不住问了一句:“安丫头,你原先在军营里,是使弓箭的?”
“做过一段时间的弓箭手。”席安垂眸看着手中劣质的木弓。
比起猎户打猎的木弓,军营里的弓长至一人高,重达三十斤,若想拉开须得使用巨力,更有以脚拉弓以手搭箭的重弓。
这厢一对比,手中的木弓便似小孩子的玩具,她随随便便就可以拉个满月。
“那军营里的弓,与叔这把如何?”正回想着,就听张叔得意开口:“这把弓可是伴随叔十几年的老伙计,用它射中不少猎物,就连隔壁村的猎户都比不过我。”
席安浅笑一下:“叔的弓自然是好。”
“我也觉得。”张叔也笑了。
两人正准备转移地方时,席安目光一扫,突然顿住。
她蹲下身以手拨开浓密的草丛,一个兔子洞俨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张叔一怔,忍不住赞叹:“还是安丫头眼睛利。”
席安打量兔子洞许久,用手掏了掏,在地上比划了一下方向,拍尽手上的泥土就要往别处去。
“安丫头,这窝你不掏了?”
“狡兔三窟,这兔子应该还有其他的恫恐,我找一下。”
两人顺着席安比划的方向找了过去,找到两个小一些的兔子洞。
席安在两个洞口堆了两堆柴火,做了简易的套索陷阱,点燃柴火任由浓烟往洞里钻。
她则去了原先发现的洞口,静等兔子钻出洞穴。
两人等了没多久,灰白的兔子从洞里钻了出来,粉色的鼻头一耸一耸,确认没有危险之后迅速跑了出去。
席安躲在大树后面,见此捡起地上的石子瞄准一掷。
哒嘣——
灰兔子倒地扑街。
又一只兔子从洞里钻出,跑到同伴的身边不停嗅探。
席安辣手摧花,照单全收。
没多久逮了三只半大兔子,瞧着还挺可爱。
张叔也从别的洞口灰头土脸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一只灰白的大兔子。
一边咳嗽,一边以手扇风:“咳咳!这烟还真是呛人。”
“差不多行了,我们回去吧。”
“叔,那两堆火扑灭了吗?”席安抱着三只兔子问。
“扑灭了扑灭了,走,先下山。”
张婶子一早可叮嘱他们了,定要在黄昏时回来,怕席安第一次山上出了什么事。
谁也没想到有席安在,两人如有神助,共捉了五只鸡、八只兔,还掏了三窝山鸡蛋,可谓是收益颇丰。
张叔心情很好的招呼席安提前回去。
席安自无不可,走在山路上亦如履平地,脚步飞快。
两人收获颇丰,心情不错的下了山,可谁知到了村口,齐变了脸色。
只见一堆人聚在席安的屋子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怎么这样……”
“这也太过分了吧……”
……
席安当即一怔,抛下怀中的兔子推开人群闯了进去。
“诶诶,你这人怎么回事……”有村民被推了个踉跄,张口欲骂,对上席安冷冽的双眼,顿时熄了火。
“哎呀,要人命了,杀人了!”
随着村民们被迫让道,一个坐在地上耍赖皮的女人出现在席安的面前。
席二婶独特的大嗓门在屋外响起,她坐在地上口中骂骂咧咧,指着齐寐嘴里不干不净的。
齐寐倚着门槛,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眼神透露出几分轻蔑的冷意。
他双手抱臂,漫不经心的晲着人,眼角眉梢具是孤傲矜贵。
乍然见席安回来,他面色一僵,硬是红了眼眶,委委屈屈的唤她:“席安。”
席安见他双目绯红语调绵软,像是被欺负狠的样子,心一软,几步走到他的面前,眼神掠过地上耍赖的席二婶。
“你可有事?”她低声询问。
齐寐摇了摇头:“我倒是没事,只是……”
他略微迟疑,暗地里扯住席安的衣袖,似是示软。
冷冽的眼神略过众人,席安冷声发问:“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席二婶见席安回来,猛然从地上站起扑倒她的面前:“你瞧瞧,你瞧瞧,你一个小辈回来就知道问野男人,也不看看我这个长辈怎么样。”
“长辈?”席安勾起一抹冷笑,语气嘲讽:“您也配算长辈吗?来绝户打秋风的长辈。”
“什么叫绝户,怎么叫绝户。”席二婶如同一只耀武扬威的公鸡,高高的扬起头,趾高气扬道:“这不还有你堂哥堂姐们吗?我们席家那么多人,随随便便过继一个孩子,都不要你招婿。”
“二婶这是看我好事将近来找麻烦的咯?”席安眼神越发冰冷。
她抬步朝二婶走去,眼神幽深沉寂。
“正好大家都在,让诸位评评理。”
“从我参军那一年起,每月一两银子弹军饷我一分没少寄回家中,只因婶婶与我说兄长娶妻要攒银子,我做妹妹都必须要寄,不寄就是不尊长辈不肖父母。我寄了,寄了八年零三个月,没一年短缺。”
“六年前我父兄买地,五亩良田共五十六两,堂兄寄信逼我寄回三十两,我寄了。”
“五年前,堂兄寄信我兄长得罪赌坊要我再寄三十两,我给了。”
“四年前,堂兄说父亲病重,要我每月多寄二两银子,我寄了整整四年。镇上钱庄的账上每一笔记得清清楚楚,每个月没一次短缺。”
“你们却没有一人告诉我,我父兄去世的消息,持续不断的从我手里掏钱。”
席安回屋把账本信件拿出来,摆在众人面前,句句逼问,字字诘问,每一个字都仿佛透着冷意。
“现在我空手回乡,手里头没有一文银子,连自家五亩田都要不回来,被逼去山上卖命打猎。”
“婶婶,这账你要怎么和我算?”
“天呐,这到底是什么不要脸的玩意。”
“亲侄女的卖命钱都要贪。”
“还不许人家招婿要回田地,啧啧,这些年要走的钱何止这五亩田?”
“只怕安丫头所有的钱都在这两家手上了。”
围观的村民们窃窃私语。
找里正过来评理的张婶子听到这几句话,大嗓门宣传席安回来后到底有多难,把她说成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可怜,小雨天都没有处能遮雨的屋子。
村民们一听,看向席二婶的目光越发诡异起来。
毕竟连亲侄女的东西都能贪。
这事闹得太大,席二婶早先就在屋外撒泼一番,里正路上听张婶子说过一遍,这下听到涉及的银两数目足有几百两,顿时眼皮一跳。
他原先还觉得席安狠绝,如今一想到这数目,脸色都变了。
“都安静,安静!”里正看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大呵几声。
等人终于安静下来,他走到当事人的面前,严肃的面庞严苛又精明。
“安丫头,你说的那些,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席安把几张信纸展开。
“这是堂兄写的信,堂兄在镇上的书院读书,他的字迹他的夫子定然知晓,若叔不信,可找书院夫子一问便知。”
“至于这账。”席安冷笑一声:“我原先是不想追究了,奈何婶婶欺人太甚,叔你可得给我一个公道。”
“钱庄里每一笔都是有记录的,断然做不得假,相信官老爷也愿意给我一个公道。”
这是解决不了就要报官的意思了。
藏在人群中的席三婶吓了一跳,不敢再旁观,连忙出来打圆场。
“哎呀,安丫头你说得什么话,婶婶都是为你好,怕你被人骗,绝没有要找你麻烦的意思。”
席二婶也被吓了一跳,随即冷笑:“你去告啊,你看看人家官老爷管不管我们席家的家事!”
“拿你点钱怎么了?你要怨,就怨自己是个姑娘家,就是给你钱,你也守不住!”
这话一出,别说席安的脸色难看到极致,就连里正也变了脸色。
齐寐突然开口:“姑娘家怎么了?当今圣上胞姐也是女子,她亦可从军护国,带领我燕周百姓保家卫国。”
“若没有长公主殿下在战场指挥,没有娘子军们不畏艰险,外面的蛮人早就打进来了!你还能在这里说什么姑娘家守不住家财的烂话?”
“就连圣上都赞长公主巾帼英雄,女子可抵半边天,女子亦不输男子。”
“你这一番话,是在说圣上错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