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出意外,自己不仅仅是第一批需要向普通民众普及修行是什么的人,还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位。
然后话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的起点,苏漾和其他修行者差别最大的地方在哪里?
透过现象看本质,妖管总署需要的是一位能够提高普通人对修行的理解和兴趣,并尽快的让修行映照到千家万户中的人。
而第一批名单中诸多行业的顶尖强者,存在的目的恐怕主要不是给大家普及常识,而是一开始就给众人立一个榜样。
一个展现修行界中修士们是如何强大的榜样。
而另一个原因,就是广招人才。
修行界中的强者自然也有高下之分,像是神剑、魄剑、天刀之类的职业,整个体系的最强者,也多是灵气修行体系中高层修士中的末流人士。
但很多比他们更强的修士就是没有进入第一批推广名单之中,这无疑告诉了苏漾一个事实,那就是妖管总署是打定主意要扶持一批其他修行职业起来,从横向拓宽修行界的底蕴了。
但这一切的基础是什么?
是这些未来的修士群体能够先行学会符文,然后在符文的基础上,找到自己最擅长的情感符文,从而明了知己未来需要走什么样的道路。
再加上寰宇稀缺的符阵师人数,妖管总署显然是希望一直以来缺口巨大的符阵师能够得到有效的补充。
毕竟说起来,符阵师只是辅助类型的职业体系,和修行体系并不冲突,所以很多实力足够强的符阵师本身的境界也很高——
他们是先修行,提升了自己实力之后,再通过漫长的寿命来学习符阵,从而达到对普通符阵师的降维打击。
换而言之,符阵师这个行业中大多数都是一群老怪物,像是颜安然和苏漾这样的新生代数量真的很少很少。
而未来产生的修士群体中,必然有相当一部分人修行天赋不佳,但是在符文学领域有着足够高的上限。
这样的人群,就是最适合全心全意将注意力放在符阵师这一行业上的人选。
可是,苏漾知道,想要提高外人对于符文学的重视程度,不是说你想推广就推广的。
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很多,尤其是年轻人,有相当一部分人会觉得自己是特殊的那个,实际上没有经过捶打,大部分人是不会承认是泯然众人中的那一种人的。
贸然将修行资源向普通人普及,光是脑子一转,苏漾就会知道其中极有可能发生的几个情况——
第一,有钱有势的普通人会通过情感、金钱、欺骗甚至是威逼,逼迫拿到普通资源的年轻人将资源集中到自己手上。这样一来,就彻底违背妖管总署的初衷了。
第二,自以为是的人会以为自己哪怕不去学习符文,找到属于自己的情感符文,也能够随便在修行之路上大步前进。所以他们会在拿到资源后选择修行,一旦这样的趋势没有得到控制,那造成的资源浪费没有人能去承担。
第三,不了解修行情况的人,有可能会触碰到修行中的某些禁忌,万一造成了人员伤亡,妖管总署和上头那边也不好交代。
……
其他更多的情况,苏漾都不用去细想,都能知道绝对是有可能发生的。
所以他们需要在第一批人员之中树立起一个“榜样”。
这个榜样要足够中立、足够亲民、足够让人信服……哪怕达成这些的手段会有些不那么美好也是如此。
就在他这样思考时,玉觿中传来了新的消息,苏漾拿起来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从普通人成为修士,并且迅速的在修行界崭露头角,这样的身份能够很快的迎合年轻人的喜好,简而言之,这是先天自带的人设,有足够多的好感度加成。
而一张长得好看而不媚俗的脸蛋、干干净净的人设,先天就能得到普通人的好感,这一点无论男的女的都一样,都是典型的颜狗。
至于足够让人信服……修行体系能够得到普及,很大原因是因为他完成了史诗级的节流办法,这一点拿给任何一人说,都会有人承认。
但是这还不够,总会有杠精想要站在对立面反对你。
所以刚刚妖管总署战略司那边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建议”他在进行直播和视频宣传的时候,将“媚骨”摘下来。
看到这里,苏漾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这算什么,攻心之术?让自己充分发挥出先天气运“倾国倾城”的功效,强行提升普通人的好感度?
请容许他拒绝?
这种做法给他的感觉并不那么好。
有修为在身的修士,还能在灵气流转之余稍稍控制一下“倾国倾城”而生出的仰慕之心,而普通人要是看久了,是真的有可能沉迷其中的。
这一点苏漾尝试过了,哪怕不针对人,仅仅只是针对那些普通的动物,在自己不加收敛的情况下,他曾经抓过一只麻雀来实验。
实验的结果很出人预料,那只小麻雀从一开始被自己抓到时的惶恐不安,到被苏漾逗弄了两下后的迷迷糊糊,再到后来干脆就绕着苏漾飞的小粘人,仅仅只用了10天。
后来也不知道那小麻雀怎么做到的,只要苏漾从弦月境离开,回到现实中的重明大学,很快就能听见麻雀的叫声——
它会殷切的从远方赶来,飞到苏漾的身边久久不离去。
这样一场没有任何理由的情感让苏漾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也生出了些许寒意。
你可以说一只麻雀大脑简单,很容易就被蛊惑,但如果苏漾长时间不佩戴媚骨,对周边人的影响恐怕会比这只麻雀还要严重。
不过,可能是因为妖管总署确确实实没怎么去实验过自己的先天气运对普通人的影响,所以对此没有一个比较明确的判断,但是苏漾自己却应该有足够明晰的判断。
他看了一眼玉觿,这个信息发过来的时候是没有显示具体发布对象的,只是以战略司的名义发给了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回复过去的消息能不能的被对方接收到。
但他还是仔细阐述了一下自己异常魅力所产生的影响以及极有可能造成的危害,诚恳的告知战略司的人员,这个行为并不可取。
只是在苏漾不知道的地方,虚空之中的会议室内,一群人望着苏漾坚定的眼神,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真是个好孩子啊……”
一位中年轻声笑道,环视了众人后说,“现在你们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意见?一位在符文学上注定能够披荆斩棘的开路人,一位对于寰宇没有任何恶意的善良青年,一位刚刚进入修行界,就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修行界发展方向的天才。
我想不出任何的理由,不让他成为新一任的道种,诸位觉得呢?”
云忠国抬了抬眼,这一次他不说话了。
因为他很清楚,苏漾所做出来的诸多成就,已经让在场大多数人都心动了。
他们殷切希望符文学界能够多出一个全新的道种,颜安然那小子水平很厉害,但想要将开始变得暮气沉沉的寰宇修行界搅混水,还差了一些水平。
毕竟那家伙属于扎根符文学本质,是拓宽符文学上限的开辟之才。
然而,没有可借鉴经验的颜安然,每走一步都步履维艰,且大多数时候,因为拓宽符文学的上限所带来的成果不会第一时间被他人看到,所以总会让人以为,这个家伙做的事情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究其原因,仅仅只是大多数人还没有资格看到那个层面的突破所带来的好处罢了。
但是,苏漾这孩子,似乎很容易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这样有好处,那就是他更容易搅乱局面,只要妖管总署这边引导得好,浑水之下他们反而更容易完成自己的目标。
但他始终觉得,苏漾这孩子未来的道路并不在符文学上,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性格。
云忠国曾经惊鸿一瞥,看过那孩子释放出的剑光。
很美丽,很危险,但是却并不可怕。
他的性格少了三分锐利,对于一名剑修而言,无疑会影响到他们在剑修这个行业持续发展的可能性。
那个孩子太善良了,善良到不适合去做一个杀伐果断的剑修。
而只要他一天没有多出那三分锐利,他或许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甚至是优秀的剑修,但绝对没有可能成为剑修一系的道种。
他终究还是忘不了,他虽然寿命还有很长很长,但他却感觉已经开始厌倦了这个世界了。
他望着那会议上此起彼伏的应和声,显然,在场的诸位也在期盼苏漾能够在这条道路上勇往直前,帮他们去看看更上一层的世界。
但云忠国却不那么看。
他觉得苏漾有那么一个资质,虽然未必能够比得过那蠢货,但他的性格和那蠢货早年实在是太像了。
看着他,总会有一种梦回当年的感觉。
只是现在看来,也许是他错了?
这个孩子,确实是更适合在符文学上发展?
情感符文啊,如此闪耀的成绩,他将注定被镌刻在寰宇修行界历史的一角,只要寰宇修行界还在延续,所有教辅书中都会抽出单独半页纸去描述他的生平。
为后来者开道者,人人如龙时代的开启者,这样一个名头,很快就会被冠在他头上。
也好,也好,虽然没有如同我想的那样,但寰宇能多出以为道种,终究还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一切也是需要前提的。
他这样想着,却发现场面逐渐安静了下来,反应过来的云忠国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同僚,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看着我做什么?”
其中一人抢先说道:“云老,你这次不会又要阻拦我们将苏漾确定为道种吧?”
云忠国摇了摇头:“你们都已经有了明确的想法了,就不用来问我了。”
另一人则是无奈插口了:“不不不,云老,我们坚信您是寰宇修行界中最希望看到后来者开疆辟土的人。
您只是有您自己的考虑,只是我们现在想了想,让苏漾成为符文学界的道种,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云忠国笑着说道:“不用这么顾虑我的意见,我从不否认我对妖族乃至某些神兽刻骨铭心的仇恨,我只是个人,终究……也会受到情绪的影响。
有的时候可能会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能有人拉我一把,挺好的,挺好的……”
在场众人一阵沉默,哪怕是之前和云忠国针锋相对的几个人,现在脸上也是闪过了一丝沉痛。
在之前那次针对苏漾展开的回忆上,那名言辞激烈和云忠国对峙的青年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纠结,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这才对着云忠国说道:
“云家满门忠烈,您们为寰宇修行界,为整个世界做出的贡献,我们有目共睹。
但我们是隐秘的守门人,是道种的守护者,我们有义务让道种们真正的成长起来,生根发芽。”
他越说越迟疑,但最后还是苦笑着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展露出来:
“云老,我希望有机会,能死在前面的是我们这些前辈,而不是让一群孩子们前仆后继的倒在我们面前。
也许有人会觉得,当年我们用四名道种换取来寰宇修行界的未来,很悲壮也很值得铭记,但在我看来,让这些孩子们死在我们前面,是一种耻辱。”
他深深的低下了头,呢喃一般的说道:“击碎钟山晶壁的山河宗石擎天,割裂时间线的白行舟,以血肉隔绝神力的墨云,还有他……他们最年轻的才29岁,29岁啊!”
青年脸上的痛苦让众人越发的沉默了。
“29岁,其他修行者还在努力想着什么时候能在筑基期一往无前,而我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的未来前赴后继的送死!
这不叫悲壮!不叫悲壮!!窝囊!窝囊啊!”
云忠国的眼神微微放空,视线似乎飞得很远很远,看向了无人可知的远方。
他低声说道:“我明白的,不会再这样了,这一次,我们已经有着一战之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