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1)

滂沱的冷雨从蒙着一层雾的回忆里蔓延到现在。

如果把头顶黑色的伞比作一个巨大的铁笼,尹谌就是被关在笼子里的人。

他挣扎过,也尝试过走出去,可往事就像沉疴旧疾,看似已经治愈,每逢阴雨天还是会时不时钻出来刺他一下,提醒他别忘了它的存在。

而亲造就这一切的人却说想忘掉过去。

等了一阵没得到回应,唐柊鼓足勇气追问:“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尹谌仍不做声,抬脚往前走。

他步子迈得很大,全然没有顾及伞下的另一个人。

唐柊急忙跟上,未愈的脚伤限制了他的速度,况且他还带了东西放在楼洞口。等他把长达一米的扁平纸箱抱起来,连蹦带跳地跟进住宅楼里,差点没赶上电梯。

这会儿没有其他住户进出,轿厢里只有两个人。唐柊把沉甸甸的箱子放在地上,一扶着,一又擦了把脸:“待会儿想借你家卫生间一用。”顺便理了理湿漉漉的头发,平复了下呼吸,“如果有干毛巾就更好了。”

尹谌恍若未闻,电梯抵达楼层,他率先走下去,掏钥匙开门,并在唐柊试图用上的箱子卡住门缝的时候抬抵住纸箱边缘,连人带箱子推了出去。

由于力道拿捏得准,唐柊后退两步将将站稳。他连忙追上去,只来得及对门缝喊一句“等等我”,接着便是“砰”的一声,门在眼前重重关上。

周遭恢复安静,心跳声也清晰可闻。

半晌,唐柊垮下肩膀,垂头丧气地嘟哝:“说好的没地方去随时来找你呢……”

声音很小,几近自言自语,因为没底气,当年的承诺放到时过境迁的现在如何能作数?

不过好歹进过两次门了,至少尹谌没那么抵触。唐柊转念一想,斗志重燃,放下箱子打算就在这里干活。

边拆箱子边倒抽气哆嗦着喊冷,一方面淋了雨确实冷,另一方面怀着门里的人能听到的期待。唐柊认为这不算卖惨,只是合理利用现有条件而已。

大约是听到他的祈祷呼唤,刚拆到一半,门开了。

在唐柊惊喜的眼神,尹谌站在门口,递过来一条叠好的浴巾。

“谢、谢谢。”唐柊接过浴巾,指攥紧软茸茸的布料,有些语无伦次,“那、那我刚才的提议,你……同意吗?”

尹谌背对室内的灯光,表情隐没在楼道昏暗的光线。

“不用了。”他的声音依旧冷淡,“走吧,以后别来了。”

雨下了一整夜,次日凌晨才渐渐停歇。

尹谌起床后先把窗户打开换气,油倒进锅里还没热,外面门铃响了。

来人是小区物业的员工,客气地道了早上好,侧身指引尹谌往入户花园拐角处看:“昨天晚上我们就在监控里看到了,怕打扰您休息没有立刻来问,现在想问下这个衣架是您买回来暂放在这儿的,还是丢弃不要了的呢?”

看到立在门口约有一人高的挂衣架,尹谌先是愣了下,很快便想起昨天唐柊扛上来的东西。

小区环境守则明令禁止在楼道里堆放物品,知是影响了物业的工作,尹谌向工作人员传达了歉意,并表示会尽快处理。

人走后,尹谌观察了下这衣架的拼接方式,打算先拆了再说。

可这衣架的主杆不知是用什么工具拧死的,徒拆不开,尹谌没办法,只好先把它搬进屋里。

不知是不是测量过大小,衣架的圆形底盘恰好能卡在门口鞋柜和门框的间,进门换鞋脱衣时,顺把外套挂在这里正合适。

将衣架摆正,贴在

顶上的便签条掉了下来,捡起来看,上面的字迹与之前留在门口的一模一样:浴巾我带回家洗啦,明天见!

想到今天就是他口的“明天”,尹谌轻叹了一口气。

上午到医院,换上白大褂之前,尹谌先从抽屉里拿出阻隔贴,卷起袖子,往臂不引人注意的位置贴了一张。

随着现代医学的发展,为了减轻a专门的医院的负担,国内有一批甲医院带头开设了分化科。尹谌所在医院的分化科就是在年前成立的,带他的刘医生当年从专门医院调来这里,现在是分化科最具权威的一把。

既是为eta以外的性别人种开设的科系,病人自然都是携带信息素的alpha和ega,所以作为alpha医生,工作时间佩戴阻隔贴避免信息素的干扰就显得格外有必要。

尹谌先去查房。

上周做腺体摘除术的女性ega刚醒不久,恹恹地靠在床头,由着护士给她测量体温,见到尹谌走进病房,努力扬起嘴角:“医生辛苦了。”

“辛苦的是刘医生。”尹谌说。

“你们都辛苦。”病人身体虚弱,吐字缓慢,“我知道这个术很难做,还能活着,已经很满足了。”

翻开挂在床头的配药表,各种对身体损伤极大的强效药物令尹谌眉头蹙起。

他终是没忍住:“其实可以只修复,不摘除。”

“当时刘医生也对我这么说,是我要求摘除的。”病人笑着摇头,“修复也是二次修复,后遗症比摘除腺体还厉害呢,我宁愿短命,剩下的日子痛痛快快地过,总比受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的罪来得好。”

在食堂用餐的时候,尹谌还在想这件事。

不过归根结底都是病人自己的选择,他作为医生的职责便是向病人道清利弊,协助治疗,其他的则无权干涉。

由于敢冒风险的人太少,进到医院近一年,尹谌能接触到的腺体摘除术和修复术都屈指可数。下午作为助配合完一台术,他拿起刘医生借给他的过往术记录翻阅,刚看了一页,刘医生进到办公室来:“这个星期的值班都取消掉,这几天准备一下,周四跟我去n城。”

细问之下才得知有一台紧急的外援术要做,关于腺体的二次修复。

所谓二次修复,就是在ega的腺体在遭受过一次破坏并已经修复的情况下,又受到第二次破坏后进行的再修复。单从名字上看虽然只有次数的区别,实际上一次修复难度较低,且大多能恢复如常,而二次修复的难度系数不是叠加而是呈指数增长,对主刀医师水平的要求也不可同日而语。

并且ega的腺体组织精密娇嫩,术后恢复的过程也存在牵一发动全身的可能,鲜少的几个二次修复的术案例,光术后因忍受不了密集发作的后遗症导致治疗失败的例子就高达一半以上。

是以那位病人选择摘除腺体从理性角度考虑虽不是最优,若是站在她的角度想,也不难理解她两相权衡下的选择。

既然刘医生已经安排好行程,尹谌自是应下。

腺体二次修复术属于高精尖类术,首都以外其他城市的医院或缺乏仪器或缺少有能力主刀的医师,这次n城之行想必是因为后者,能作为随行助跟去观摩学习,对于尹谌来说也是件好事。

虽说被外派,尹谌还是守好最后几班岗,只把周四和周五的夜班调到下周。

在前台登记的时候,江瑶护士问:“要去n城吗?听说那边的鸭血粉丝很好吃,龙藏河也很漂亮。”

尹谌“嗯”了一声,把申请表接过来签名写日期。

晚上江瑶也在急诊楼值班,今天急诊患者很少格外清闲,她跑前跑后地给在看术记录的尹谌倒了几次茶,还拿了个颈枕给他,让他周四带上飞用。

“咱们医院很小气的,没有廉价票说不定会给定高铁票,带着这个,在火车上也能好好休息了。”

在周围几个医生的窃笑声,尹谌拒绝了她的好意:“四个多小时,不算长。”

有个医生问:“你去过n城?”

“嗯,去过。”顿了顿,尹谌接着说,“高就在那里念的。”

时针走过数字“12”,零点准时下班。

做好交接工作,尹谌脱下白大褂,收拾好桌面,走出办公室。

今天也没开车,这个点地铁已经停运了,尹谌边走边看路况,似乎没有出租车经过的迹象,他拿出打算网上叫一个。

行至医院大门外,被从角落里窜出来的人影逼停脚步时,尹谌眼也跟着浮起一抹惊讶。

谁能想到他会跑到医院来等?

“当医生都这么辛苦的吗,这个点才下夜班?”来人毛衫外裹棉袄,一张小脸冻得发红,哆嗦道,“都过零点了,说好明天见的。”

尹谌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他,叫完车把揣回外套口袋里,抬脚绕过面前的人就往路边走去。

从医院正门到能停出租车的马路边约莫四五百米距离,唐柊小跑跟上,抓紧所剩不多的时间跟尹谌搭话:“那个衣架好用吗?我看那个颜色跟你家挺配的,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再去换……本来还打算给你做早餐的,可惜你没让我进门……今天我收工早,幸好看了大厅里的排班表,先找了个咖啡店坐了会儿……你上班为什么不开车啊,打车多麻烦……能不能走慢一点啊,我快跟不上了。”

喋喋不休的话语散在初秋的夜里,让人想起曾经有过差不多的场景,也是一个走在前面,一个跟在后面叽叽喳喳,冷清的夜也变得热闹起来。

然而这次尹谌并不想为他放慢脚步。

“不是让你别来了吗?”

唐柊似是料到他会这么问,咧开嘴笑:“你不让我去你家,没说不让我来医院啊。”

尹谌抿抿唇,道:“医院也别来了。”

“为什么呀?”唐柊跟得艰难,刚走一小段就开始喘,“我、我脚伤还没好呢。”

尹谌说:“静养就能好。”

“你是不是怕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尹谌不说话。

唐柊又问:“那个姓江的护士是不是喜欢你啊?你呢,喜欢她吗?”

临近站台,尹谌忽然停住脚步,在秋风萧瑟的马路边,借着路灯投射的光看与他同时停下的人。

他默不作声的时候气场会变得更强,加上被这充满审视的冷冽眼神注视着,唐柊双扶站台边的栏杆,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那天崴脚来医院碰到你,我看她的眼神就猜到了。”没熬多久,唐柊就像个被审的犯人,和盘托出道,“这么说来她是我情敌,我当然在意她,想知道你和她的关系。”

这番话让尹谌稍有怔忡。

从前的唐柊即便爱吃醋,也多是悄悄的私底下吃,很少拿到明面上质问他。现在两人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他反而大胆了起来,直白得叫人讶异。

相比年前,他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想到这里,尹谌皱了皱眉。这几天“从前”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实在太高了,令他感到不适。

“跟你没关系。”他冷冷地说。

“谁说跟我没关系?你要是不喜欢她,我就放心大胆地继续追了。”唐柊眨了下眼睛,语调上扬,“你要是喜欢她,那我就再努力一点,让你回心转意,重新喜欢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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