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忘了在哪本书上看过,具体的唐柊记不清了,大概意思是说人一定要有一个毕生至爱,这个至爱最好在爱好方面寻找,不能是个活物,因为不管是植物、宠物还是人,终会有离开的一天。

当时的唐柊刚经历母亲去世,尚且年幼的他对这句话深信不疑。不过后来他又看了另一本书,上面说——人生在世不会这么容易得到幸福,幸福好比魔岛上的宫殿,有恶龙把守大门,只有经过奋战才能赢得幸福。

代入再展开联想,唐柊认为自己就是那单枪匹马闯宫殿的勇士,尹谌则是被恶魔关在宫殿里的王子,按照小时候妈妈给他讲的童话故事的结局推算,勇士和王子一定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因此唐柊又有了信心,哪怕“恶龙”有无数条,他也不会退缩。

他把这个合理推测讲给苏韫听的时候,招致一阵狂笑:“把尹谌比作公主我勉强能理解,你这小胳膊小腿的算哪门子勇士?”

唐柊被他笑得很没面子,鼓着腮帮子道:“去年这时候你还没我高呢!”接着拍桌子纠正,“不是公主是王子!”

苏韫又笑了会儿:“好好好王子,被抓到宫殿里等着你去救的英俊王子。”

众所周知,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之所以能吸引勇士奋不顾身,除了长得帅,身上必然还拥有其他美好的品质。

比如尹谌英语好得出奇,尤其是口语,在戴老师五次番的耐心劝说兼以威逼利诱下,报了一个比赛时间定在下个月的英语演讲比赛。

唐柊自然是乐于见到尹谌露一的,他的对象拿奖他面上也有光,于是叫早的闹钟又提前十五分钟,确保每天尹谌下楼时,他都已经捧着热乎乎的早餐等在楼下。

为了给尹谌提供一个心无旁骛的备战环境,唐柊帮他料理了几乎所有生活上的其他需求,恨不得吃饭都不让他动,一勺饭一勺菜地送到他嘴边才好。

这天大课间尹谌又在顺演讲稿,全过了一遍,再删改几处,放下刚站起来,坐在他边上的唐柊也腾地站了起来:“需要什么,我帮你!”

尹谌往教室外面走:“这个你帮不了。”

唐柊不死心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说说看嘛,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是不是要去买水?”

扭头往身后瞥了一眼,尹谌说:“上厕所,能帮吗?”

唐柊原地立定,不跟了。

这个确实帮不了。

回来的路上经过小卖部,尹谌一脚刚跨进去,老板就熟稔地转身去货架上拿东西:“番茄味菜园小饼对吧?”

一交钱一交货,找零的时候老板热情推荐:“最近出新口味了,叫樱桃小番茄,拿一包尝尝?”

尹谌想了想:“要个小包。”

先给小朋友试试看,他喜欢的话再买大包。

回到教室,唐柊趴在桌上不知真睡还是假睡,上还举着录音,尹谌看了一眼,灯亮着,正在录音。

他拉开椅子坐下,先念了一会儿演讲稿,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录进去。

上午九点四十五,正是一天最好的时间。窗外吹进的微风拂过唐柊柔软的发梢,尹谌没忍住,伸碰了一下,微酥的麻痒从指腹一路传递到心间。

这感觉好像唐柊为他延续了温度,驱散了阴霾,阳光越过他最不喜欢的萧瑟冷秋,让此刻身处冬日的尹谌想起一首关于盛夏的英诗。

“shallparetheetasersday?”

下巴渐渐离开托着它的掌心,尹谌把头缓慢压低,直到两人发丝交触,额头相抵,唇角轻贴了一下唐柊垂放在他脸侧的温热背。

“thartrelvelyandreteperate”

他念得轻而缓慢,课间教室里嘈杂喧闹仿佛都被屏蔽在这方属于两人的夏天之外。

一切都是温暖可爱的,落在身上的一缕清光,弥漫在空气的一簇青草香,蠢蠢欲动的一点心痒,桌上一包菜园小饼,还有属于他的小ega。

不知是不是作息时间调整的原因,唐柊原本该出现在11月末的发情期又提前了近十天。

察觉到身体发热的时候正在做随堂测验,唐柊直接举跟老师请假,书包也没顾上收拾就溜回家了。

晚上尹谌来送书包,唐柊没敢让他进门。

铁门开了半人宽的一条缝,费了点劲把书包拽进来,不小心碰到尹谌的腕,唐柊急速抽,通红的脸隐没在黑暗:“我发烧了,怕传染给你,就不请你进来坐了,我也不出去了哈。”

尹谌的嘴巴动了动,像有话要说,酝酿几秒还是放弃了,只交代了一句“好好休息”。

发情期潮热之于没有另一半抚慰的ega来说等同于一场酷刑。

为了身体只打了半支抑制剂的唐柊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任身上出了几层虚汗也不敢出来。

他难受得睁不开眼睛,又不敢闭上,只要一合眼,黑暗仿佛和大脑瞬间相通,平时只会在旖旎春梦里出现的画面如同电影开始放映,色彩鲜明,声形并茂,没过多久,刚擦干净的某处就又湿了一片。

只听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一条白皙臂从被窝里伸出来,把床头的卷纸带了进去,被面一阵蠕动起伏后,唐柊探出一张被汗水浸湿的脸,贝齿紧咬嘴唇,飞红的眼角含着一抹生理的泪水。

等感觉好点了,他给电影里的另一个男主角发短信:【明天想吃什么?~】

尹谌回复很快:【明天周六,你多睡会儿】

唐柊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看着尹谌打的字都能心跳加速。

他红着脸羞耻地打字:【睡不着啊~~】

发完翻了个身,唐柊夹紧腿侧卧在床上,掀起被子蒙住头,强制自己入睡。

过了好一会儿,放在枕边的振动一下,尹谌说:【我也睡不着】

第二天,苏韫和贺嘉勋也来串门,一人捧花一人拎水果,像来探病的。

他俩刚坐下没多久,尹谌后脚也来敲门。唐柊吃完他带来的糖葫芦,仿佛吞下灵丹妙药,蹭地从床上蹿起来,不仅能下地走动,还有力气帮着奶奶一起做饭。

尹谌进厨房要帮忙,唐柊把他往外推:“这里太小了没你站的地方,出去跟他们玩嘛。”

尹谌跟他们没什么可玩的,而且也放不下心,就站在厨房门口陪着,时不时张嘴接一口唐柊递来的食物,没到午饭时间,就被投喂了个八成饱。

吃过饭奶奶回房休息,几人抢着洗碗。

苏韫撸袖子:“暑假我在饭店打了一个月工,洗碗我最拿。”

贺嘉勋吃人家的嘴短:“我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每天被我妈押着洗碗,论经验你们都不如我。”

唐柊理直气壮:“这是我家的碗,哪有让客人洗的道理?”

看起来最不具竞争力的尹谌思索片刻:“我吃得最多。”

各有各的理,一时难分高下。

最后四人通过划拳公平地分为两组,苏韫和尹谌洗碗,贺嘉勋和唐柊收拾桌子。

尹谌的天赋点都在学习和运动上,家务方面就不太擅长,学着苏韫过水泡洗洁精,一滑差点把盘子砸了。

“一看你就没做过什么

家务。”苏韫利索地接过他的盘子,“难怪唐柊把你比作公主。”

尹谌:“……”

苏韫话多,一张嘴就停不下来,洗碗的短短十分钟功夫,就把关于唐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尹谌,包括他俩是怎么认识的。

“大概是初二升初那年,我和他在暑期打零工发传单的时候第一次碰面。当时年纪小不懂事,我就想这个男生也太漂亮了吧,怪不得他一天能发那么多传单,我只能发他的一半。”

尹谌回想自己的初生涯,虽然家庭不睦,但从未为生活发过愁,出入豪车接送,他随口说一句“音色不好”,晚上到家就发现家里换了台百万级的钢琴。

在那段时间里,他想要什么就会有人送到上,哪怕现在,他所担心的事、承担的压力不仅与唐柊的截然不同,也毫无可比性。

换言之,这些如果由他来承受,他定然不会像唐柊现在这样乐观开朗。

“不过后来我知道了,皮相好能带来的也不全是好事,尤其是我们这些家庭条件不怎么样的。”苏韫叹了口气,“说起来,我和木冬冬曾经有个共同的愿望。”

“什么?”

“找个alpha当对象,过有钱日子。”苏韫话锋一转,语带威胁,“所以你千万要对他好一点,以他的脸分分钟出去找个alpha把你换掉。”

尹谌再度沉默。

放下一只洗干净的碗,苏韫转身拿干抹布:“反正你也不会吃亏,他那种人啊,你对他好一分他就还你十分。”

心泛起一阵迟来的酸楚,尹谌点头应道:“嗯,我知道了。”

厨房里聊得还算和谐,一墙之隔的客厅里就大不一样了。

唐柊和贺嘉勋一个扫地一个收拾桌子,偶尔经过对方身边就互瞪一眼,空气里充满火药味。

不过两人都是纸老虎,也没什么值得说道的深仇大恨。收拾完唐柊拿了瓶饮料给贺嘉勋,听着奶奶房间里传出的大悲咒旋律,两人各自揉了揉瞪酸的眼睛,然后不约而同泄了气。

互相跟对方说了句“阿弥陀佛从前多有得罪”,以饮料代酒碰了个杯,贺嘉勋立刻把角色从敌切成友,向唐柊虚心请教:“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爽不爽啊?”

唐柊眨眨眼睛:“你跟苏苏不是在谈吗?”

“没有啊。”贺嘉勋摆出招牌苦脸,“没牵过也没亲过嘴,能算谈恋爱吗?”

这方面的知识唐柊匮乏得很,他纸上谈兵道:“谈恋爱重在‘谈’,也不一定要动动嘴吧?”

贺嘉勋好奇心强:“那亲嘴爽不爽啊到底?”

刚讲和就聊这么生猛的话题,脸皮薄的唐柊有点承受不住:“还、还行吧。”

“你别骗我啊,我那天就看你俩抱在一块儿亲都臊得慌,当事人怎么可能这么淡定。”

思绪被强行拉回那个夏日的午后,唐柊的脸腾地烧起来了:“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也是。”贺嘉勋挠头,“不过也不一样吧,跟尹哥那样的亲嘴应该格外刺激。”

唐柊满头问号:“为什么?”

“你看他整天两插兜,满脸写着生人勿进,像是会动凡心的人吗?要不是亲眼看过他吃饭睡觉上厕所,我还以为他平时吸仙气喝露水呢。”

晚上送走两位客人,唐柊和尹谌在老楼背后无人的空地上享受二人世界。

一吻毕,借着路灯光看尹谌冷淡的眸和抿起的唇,冷不丁想到“吸仙气喝露水”,唐柊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尹谌用眼神询问笑什么,唐柊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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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感觉怎么样?”尹谌没追问,他有更要紧的事要问。

“没事啦。”唐柊伸出胳膊给他看,“昨天打过针了,你看,针孔还在呢。”

他的臂很细,淡蓝色的青筋埋在苍白的皮肤之下,像条蜿蜒流动的小溪,静谧而脆弱。

尹谌看了一会儿,低头让额发遮住眉目,干燥的唇先是碰了一下针孔位置,而后握住唐柊的腕,亲了亲他不复光滑的指尖。

“以后不会了。”尹谌声音很低,似在呢喃,“有我在,以后不会了。”

唐柊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喉咙也跟着发紧。

他想起录音里那两句英诗,想起在网上查到的甜得牙疼的翻译。

还是没好意思问“以后不会怎么样”,唐柊只当是发情期容易胡思乱想,顶住害羞没舍得把抽走,只悄悄别开视线,心想确实挺刺激的。

两个互相取暖的少年相拥在寂静的夜里,谁都没注意到老楼拐角处一晃而过的身影。

紧密的脚步奔走在楼梯上,进到家里,林玉姝没开灯,径直走到桌边拿起。

拇指在一个归属地为首都的号码上停留许久,终是没有按下去。

错乱的呼吸逐渐平复,她放下,抬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为自己刚才冲动之下差点铸成的错误自省。

这种错犯一次就够了,林玉姝想,办法那么多,总能找到避免鱼死网破的解决方法。

临近年底,时间在翘首以盼走得飞快。

唐柊用废报纸自制了一张日历,过去一天就画一条杠,这天将“大雪”两个字划掉之后推门出去,寒风吹在脸上竟也不觉得冷了。

英语竞赛安排在周末,唐柊提前跟陈姐打招呼把工时都调到周六一天,到地方把熨斗插上预热,哼着歌给没来的同事都倒了热水,工位在他旁边的小姑娘见他这么开心,打道:“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到时候记得请我喝喜酒啊。”

“我年龄还没够呢。”唐柊笑得眉眼弯弯,掰指算日子,“最快也得一年个月之后。”

国家规定的ega最低婚龄是20周岁,eta和alpha则是22周岁。

过了年19岁的唐柊傻乐了半天,经陈姐提醒忽然想到尹谌是个eta,得再过两年多才到婚龄。虽然八字还没一撇,就算家里都同意也多半要等大学毕业之后再领证,唐柊还是闷闷不乐,总觉得离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又远了一步。

不知是不是昨晚看书太晚的缘故,下午唐柊眼皮狂跳,试过点眼药水、闭目养神、在眼皮上贴小纸片等正方偏方均不管用,陈姐找了个人替他,让他到后面休息半个小时。

唐柊有点迷信,被这跳个不停的眼皮弄得心神不宁,双覆于眼上,发现左眼皮不跳了,右眼皮还跳得欢,更慌了。

外面有人喊他的时候,他猛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听说外面有人找,唐柊顺着指引拾级而下,心里直打鼓,看到女人的背影,一口气将将悬到嗓子眼。

走近一看,又倏地松了口气。

这个女人一身端雅正装,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梳起,跟他继母不是一个风格。

唐柊走上前,试探着问:“请问是您找我吗?”

等到那人闻声转过来,他的呼吸再次窒住。

年逾四十的女人保养得当,面容姣好,可惜眉宇间凝着一抹哀愁,使得她笑起来仍有淡淡的疏离感。

“唐柊是吧?”女人嗓音柔缓,态度温和,“我是尹谌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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