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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姿态,如此气势,还有那淡得几乎察觉不出来的一抹剑意,这无疑,就是他的师兄云冽!

徐子青心跳如雷,几乎怔住了。

直至他深吸一口气,才将那纷乱心绪压制下来。

云镇海等人并未察觉徐子青的不同,只说道:“这便是小儿云天罡。”又对那男童说道,“天罡,这是为父给你请来的徐药师,你快快见过。”

那男童抬眼,眼中空无一物,待他看过来,那眼里才渐渐显现出一人之影来:“徐药师。”

徐子青手指笼在袖中,捏了一捏止住那微颤,才温和一笑:“不知我可否唤你‘天罡’?”

云天罡略颔首:“请便。”

那云镇海一行人,也是松了口气。

尤其云镇海夫妇,心里更觉得有些奇异,对这徐药师,印象自然也更好几分。

倒不是因着旁的,而是他们这长子,生来与旁人不同。

至今云镇海仍记得十年前他夫人怀孕后心中狂喜,后生出的孩儿却声音细弱,不能受风。有医师言其活不过八载,夫妇二人自是心痛异常,才花费那偌大代价,求名医为他调养。

罡者,强劲也。而天罡亦为古星之名,盘踞苍穹,亘古不变。

云镇海为孩儿取名天罡,便是期望此子性情坚毅,能熬过死劫,顺当成长。

名医来后,确是有些用处,让天罡延续数年性命,但若有一个不慎,恐怕也是不成。

为保性命,云天罡这许多年来更是不曾出过这院子一步,至多只在身体稍好时,于傍晚时分,在内院走动走动。

或许是因这缘故,云天罡性情极为冷淡,轻易不同人交谈。除却云镇海夫妇二人同他说话、他能回答之外,就算是那名医,也不过是询问其病情时,方能得到答复。

云镇海夫妇越发痛惜云天罡,又见他年纪虽幼小,却如其名一般坚韧刚直、从不抱怨生恨,对他的一片拳拳爱子之情,只随时日渐长而越发浓厚,就算生出健康的幼子,对这长子的情谊亦是更深。

眼下这位徐药师看来性情颇好,他们的天罡孩儿居然对他并无排斥,就让他们很是宽慰了。

徐子青并不知云镇海夫妇想法,他只看着师兄如今托生之体,心里百味繁杂。

不错,这确是元神托生了。

师兄的性情不变,却似乎比以往多出一点活人气息,不如同那万年不化的冰雪一般生人勿进。

能至于此,想必师兄今生父母功劳至伟。

徐子青忆起当年师尊所言,师兄他自幼被抛弃断崖,亲缘断绝,而师尊那时又一心闭关,才让师兄后来因无情杀戮剑道而冻结七情,一情而不能引。后来虽说他同师兄以挚友知己相交,后来更成为师兄弟、彼此生出爱慕之心,但亲缘之情却是不可替代,便是有他这源头,也引不出未有之情来。

如此一想,或许这人世托生一遭,对师兄也并非坏事了。

这般想着,徐子青却未忘了他此来之事,就对云镇海说道:“庄主若不介意,不如我便为天罡把脉?”

云镇海方才感慨万千,闻言立时说道:“那便有劳徐药师了!”

他夫人更是感激:“妾身万谢,恳请药师顾念小儿。”

徐子青笑了一笑,就走到床榻边上,轻声说道:“天罡,可伸出手来?”

云天罡就将右手伸出,置于腿上。

徐子青见到,心里一酸。

这手腕如此细弱,当年师兄纵横八方,何时虚弱至此?

他定了定心,轻轻将那手腕握住,将一丝乙木之气缓缓送入其中。

那乙木之气在云天罡体内循环游走,很快将内中情形反馈回来。

果真是……千疮百孔。

这一具肉身,不说同那仙魔之体相比,就算是同普通人比较,都差得太多。

肉身里,无数经脉都极为纤细,虽未有不通之处,却摇摇欲坠,似乎只消一点外力,就要断裂下来。

有许多珍贵生机化成气团,护在各个最羸弱之处,便是这许多年来那名医写出的药方,为这肉身缓慢增加生机,为其延续寿命。只是药性再温和,亦是凡物,初时用上几年并无大碍,但时日再久长后,多少都会有些后患之症。

到时一并激发,这具肉身便了结了。

徐子青很快看过肉身状态,就将神识也探入进去。

肉身尚在其次,他最为关切的,无疑便是师兄的元神。

当初师兄元神受损那般严重,不过这数年温养,不知是否已然修补完好?

若是已然完好,就算肉身将终也是无妨,毕竟仙魔之体丹田已是痊愈,倒并不一定需要这凡人肉身。

可若是并未完好……

神识很快进入云天罡紫府,在那里果真见到一个光团。

正是云冽本身元神。

云镇海夫妇早年身子不好,多年未有子嗣,这一胎原本也该是一个死胎,故而肉身之中并无魂魄。

后来云冽元神托生,就以那残破元神驱使此身行动,但一来这肉身原本就有不足之症,二来便是残破元神也让凡人之躯难以容纳,才让云天罡弱到这般地步。

而因元神温养之故,那许多记忆,也因此自我封禁,直至肉身渐强,或是元神脱体,才能解禁出来。

徐子青神识不敢触碰师兄元神,但稍稍观看,也瞧出了那元神的情形。

果然,即便有孕育时先天之气相助,仍只是好了大半,还有一些创处,则是要靠这一具肉身慢慢温养。

如此一来,这具肉身自然是活得越久越好,不可以轻易放弃了。

在云镇海等人看来,这位徐药师才将手搭上爱子脉门,就双目阖上,似乎在思忖考量。

一时之间,他们竟看不出是好是坏,若是出声询问,又担忧影响了他,就在一旁有些焦虑,也有些担忧起来。

良久,好容易待这青年睁开眼来,云镇海连忙问道:“徐药师,如何?”

徐子青摇头叹道:“若不诊治,天罡性命不过三载了。”

云镇海登时眼前一黑,心里剧痛。

云镇山忙说道:“兄长,且看嫂子!”

云镇海反应过来,才发觉妻子娇躯摇摇欲坠,赶紧把她搂过:“青霄,当心!”他这时稍稍冷静,仔细回想方才徐子青的话语中,还有“若不诊治”四字,就说道,“徐药师,可否诊治?”

徐子青见他们这般情状,再微微一笑:“自然能治,只是耗费时间长些,也要诸位配合才好。”

云镇海闻言大喜:“徐药师若能医治小儿,我夫妇二人无有不从!”

徐子青失笑:“庄主不必如此。”他正色道,“天罡经脉之弱,前所罕见,天恒之创,可用药物相助,但天罡之症若只以药物调养,终有遗症。我所修功法辅以针灸,可为其蕴养一二。只是如此一来,每日传功不可断,凡他有一点不妥,我亦要重新探看,故而……”

云镇海先前听得,心中忐忑,听到后来,才略为宽心:“原来如此。徐药师高义,云某感激不尽。若不介意,不如搬来这院中与小儿同住,小儿之事,便都交托于药师了。”

说到此处,云镇海忽而想起爱子性情孤冷,不喜外人,虽说他看来对徐药师印象不错,可若是让他搬来同住,却不知是否愿意了。旁的事情他均可依顺爱子,唯独这时,非如此不可。想到这里,他就心中措辞,要将爱子说服。

然而待云镇海看向爱子,有询问之色时。

云天罡却略点头:“无妨。”

云镇海几人震惊之余,也都放下心来。

徐子青心中一暖,看云天罡目光越发柔和。

师兄便是将记忆封禁,对他态度,却仍是与旁人不同。

这要他如何能不惦念,又如何能不爱慕……

云镇海行事十分利落,可谓雷厉风行。

既然答允徐子青全权医治云天罡之事,就好言好语,将那名医迁走,请他以徐子青之药方,为云天恒调理。而又请他多多检验徐子青日后对云天罡所用药物,日前所许之财富,亦是一分不少。

徐子青也便在次日之时,就搬入了内院之内,居住在西厢一间颇为宽敞的房间里。

而云天罡房中外间,也多出了徐子青的一套床褥来。

徐子青终是能再度与师兄同处一室,原先十年间诸多思念之情,也因此有些得偿。

之后,便是护持师兄安危,替师兄这肉身调养,等待师兄元神归位那日了。

内室床榻上,只着单衣的男童盘膝而坐,长发披垂,神情淡淡。

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与他相对坐下,双手则握住他一双手腕,神色平和,目光温柔。

两人虽无言语,气氛却很安谧。

而这室内除却二人之外,便再无他人了。

徐子青将乙木之气以手腕处传入云天罡体内,一点一点刺激经脉,为其增长生机。

而原先那些细弱处的药力,则早在第一日时便被他化去,以免对这木气干扰,反而对云天罡不利。

不多时,云天罡体内所有经脉之外,便尽皆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木气,没有半点疏漏。

这木气原本便最是精纯不过,由经脉自行吸收,就比药物之外力更为有益。

查探一遍后,徐子青才放开手。

待这木气全被吸收,他便会再度传送木气,一时不停。

做完了,徐子青才扬声唤道:“诸位可以进来了。”

果然那锦被被掀起,就是云镇海夫妇、云镇山以及云天恒迈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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