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居坐落于十方阁附近的群山之中,成群成片,密密麻麻。
内门中无数弟子在内中穿梭,远远看去竟如众多蝼蚁汲汲营营,让人觉得好笑,又有几分心酸。
骆尧脚下踩着一柄飞剑,极快地向弟子居飞去。
这柄飞剑与普通的不很相同,乃是通体暗红色泽,黯淡且不引人注目。若说有几分特殊之处,便在于那剑尖上贴着一张灵符,灵光过处,就让飞剑前行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约莫过了一炷香左右,飞剑降下云头,落在一处院落前方。
此处乃是浮游居,其中有个小院,就是骆尧的居所。
骆尧收起飞剑,就要抬步进去。
忽然间,一道火光倏然窜来,直直冲着他的面门。
骆尧反应极快,劈手一道符打出,就在身前形成一个水轮,把火光拍散。
这时候,他回过头,面色一冷:“又是你们?”
原来就在院门侧面,有三五个修士结伴站在树下,神情间颇有不屑之色。
打头的眼里有些轻浮,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是半点也不像个修仙之人。他手里把玩着一支发簪,看着红艳艳的,一面说话,一面对着骆尧划来:“傍上一个金丹真人就不给本少爷的面子,骆尧,你好大的胆子!”
骆尧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一张符抛出去,又把另一道火焰打散:“杜少爷,你若无事,就莫要在此处徘徊,以免扰人清静!”
那杜少爷一声冷哼:“你一日不肯归顺本少爷,本少爷就让你一日不能好过。别以为你傍上的那个金丹多么了不起,他不过只有一人高明罢了,而我杜家在这仙门里头,可不是区区一尊天才可比!”
骆尧眉头一皱,到底还是忍耐下来:“此事不必再提,骆某独来独往惯了,杜少爷还是另寻他人罢!”
杜少爷脸色难看,他身后跟着的数人便一齐呼喊起来。
“被我们少爷看中,那是你的福气,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若非你还有些天分,怎配少爷亲自前来?还不速速投靠,不然要你好看!”
“真真是不知好歹,少爷,让小奴出手教训,也要他知道知道少爷的威风!”
“就是,少爷不可再姑息此人……”
一时间纷乱四起,周围变得很是嘈杂。
骆尧心情极坏,几乎就要忍不住出手。
到底还是那杜少爷抬手止住众人喧哗,说道:“我再给你几日考虑,大比之后,骆尧,你便是我杜家的人!”
他说罢,带了那一群狗腿子,转身就走。
待这位杜少爷人影消失,骆尧才休整心情,要往院内走去。
才走了两步,就看到有个衣着朴素的男子快步赶来,正是额头生汗,忧心无比:“骆尧,那杜子晖又来找你的晦气了?”
骆尧点了点头,叹道:“我才回来,就见到这等糟心之人,真是……”
那男子上下打量过后,见骆尧无事,才放松道:“我听闻你近来跟一位金丹真人搭上了交情,不知可有机会拜师?”
骆尧摇头:“我不过是为着一本通法而去,那通法也不在云真人手里,而是在一位少年修士手上。那少年肯借给我看,故而耽搁久了。如今即将大比,我才暂且回来住上数日,待大比之后,我仍是要去那小戮峰修炼的。”
男子的眼里有些羡慕:“便是不能拜师,小峰头上也有三阶灵脉,能在那处修行总算也是机缘。”话是点到为止,之后就换了话题,“你这些日子不在,我等唯恐你得罪真人出了事,总是要来看上一眼。岳b与隆宣也在,你进去正好能与他们聚上一聚。”
骆尧就与他一同进去。
浮游居是一处大的院落,里头分出许多小院,给众多内门弟子居住。
往左边绕行半里,就看到一个小院子,与其他小院的格局一般无二,不过内里却能透出些火石的气息。
推开门,两人走入其中,此处就是骆尧的居所了。
院里有一张石桌,有两个年轻男子已坐在石凳上,拿着酒壶在斟酒。
见到有人进来,他们抬头一看,就都是显出几分急切来。
其中一身锦袍的叫做岳b,他站起身,仔细看过骆尧,笑道:“看来你是无事的,我也放心了。”
隆宣身形精壮,前襟大开,背负一把长刀,就像是个武士,他性格似乎也挺粗豪,看到骆尧后,就把他拉了过来,摁在石凳上坐好:“你且说说这几日过得如何,那人肯转让通法否?”
骆尧先是招手,说:“丘泽也来罢。”随后才将在小戮峰上所经之事尽数讲给了众人听,又道,“我之前找你们借来的功劳点,如今可以还了。”
那三人也不推拒,就把功劳点划去了。
隆宣灌了一口酒,眼中有些狂热:“骆尧,你小子运气真不错,竟然能见到宗门核心弟子之首,那可是天龙榜的第五位!何等天才,真可惜你没能与他说上几句话,唉!”
骆尧在这些友人面前,心情还算不错,笑容也很是真实:“云真人性情冷漠,不肯与旁人多言。不过我看他对子青,倒是极好的。”
余下两人来了兴趣,丘泽问道:“哦?这怎么说?”
骆尧就笑了笑:“子青虽拜了丘诃真人为师,但实则一身术法都是云真人亲自指点。而且他如今修为不过与我等相仿,入门亦不足一年,我们四个凑起来方能补足的功劳点,他却可轻易拿出……”
岳b眉一挑:“你的意思是?莫非……”
骆尧点头:“不错,他之前去了天魔窟,云真人将得来的魔晶尽给了子青,使他霎时身家大涨,才能如此。”
这几人都未有师尊,多年劳碌下来,哪里不知道功劳点赚取的困难!且他们个个身上都要修习几样旁门之道,亦明白这些技艺花费之巨,现下看看这位徐子青,就纷纷大叹。
若是他们也有如此师门相护,又如何会修行得如此艰难!
众人叹了一阵后,也只得在心里暗自羡慕,倒是岳b突然想起什么,看向了骆尧:“说起来,你既然能跟徐子青成为友人,有些事情,倒是可以让他帮一帮忙……”
他言语说得隐晦,但在座之人,却都很是了然。
骆尧闻得此言,神色顿时晦暗下来,沉默不语。
丘泽叹了口气:“骆尧,我知你如今这般拼命所为何事,只是匡甫之事已然成了你的心魔,若是再不将之解决,你即便再如何努力,也无法突破这一个关卡……就算你的符练得再如何精神,又哪里有能力报仇呢?”
隆宣也是劝道:“男子汉大丈夫,的确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可当有捷径可走之时,走一走捷径也是无妨。大不了从此你就将此事当一件恩情记下,日后粉身相报,也不算辜负了他!”
几人连番劝告,可骆尧却是一口拒绝:“且不说我与子青相交甚浅,即便是相交深了,也不能如此!否则我与他之间的情谊却被我看作了什么?我骆尧又岂是那般利用朋友之人!”
他见自个这唯有的三个旧友,语气和缓了些:“你们俱是好意,我很明白。但我们修炼这些年,见识过多少恩将仇报、心思狭隘之人,都是狼心狗肺,不值一提。子青心性淳厚,正是难得的友人,我实不愿这般侮辱了他。而且……”他叹了口气,“我虽不喜杜子晖,他倒有句话没错。小戮峰的云真人厉害,那也不过是一个人厉害罢了,子青尚未长成,且他两个的师门也不显赫,甚至及不上云真人自身,我若是将子青拖了下来,也不过是再害了他们,真真是要不得的。”
说到这里,另三人也沉默下来。
骆尧身负深仇,却从不肯将仇人告知他们,也不愿让他们为他出头。他们原以为认得一个金丹真人,骆尧若要报仇,岂不是真人举手之劳即可为之?可如今看来,骆尧的仇敌,竟然比金丹真人更加强大,难道说……想到此,众皆骇然。
深深地吸了口气后,他们不再劝告。
如果当真是更高级别的强者,这当真是他们不能插手多话之事了。
岳b最先反应过来:“且不说这个,明日就是宗门大比,诸位可去凑凑热闹?”
骆尧也不欲让自个的事情惹得好友们为难,便应和道:“我此番回来就是要同你们说一说这个,明日子青也要参加大比,我已同他约好,不如你们也随我一同去为他助阵罢?”
丘泽也是笑道:“那想必也能看到云真人的战局。”
隆宣更是大喜:“若真能看到,可是再好不过!”
几人说说笑笑,就把之前的愁绪尽皆抛开了。
小戮峰。
徐子青与云冽相对而坐,二人之间摆了一个棋盘,上头落了半盘的棋子。
自打来到大世界,云冽天魂归体,两人就不曾再这般悠闲过了。
徐子青的棋艺因他见识增多,也多了一分锐意进取,同云冽弈棋时,就比以往凌厉了些。
云冽出手仍然杀气重重,不过亦因成就了金丹,就能略微藏住锋芒,但实则技艺却是更加高深了。
两人落子一阵,气氛很是安宁。
之后还是徐子青一投子,认了输:“今日放松片刻,云师兄,明日我自当好生用心,可不愿再输给旁人了。”
云冽颔首:“若能得到名次,宗门必有奖赏。”
徐子青微微一笑:“那我越发要争胜了。”而后他略想了想,还是说起,“阿尧今日回去准备,对我说起明日也要带几个友人过来助阵,不知师兄是否介意?”他顿了顿,神色很是认真,“师兄若是介意,我便回绝了他。”
云冽看他一眼,神情不动:“此事无妨。”略沉吟后,又道,“此人心中有恨,你可多留心。”
徐子青一震:“心中有恨?”
云冽道:“我见许多身负血仇之人,若忍辱负重,必同他一般将心思深藏。不过心魔已生,若不能复仇,终生不能更近一步。”
徐子青叹气:“他原来这般辛苦。”
云冽敛目:“你若与他相交,可观其后言行。”
徐子青点点头,已明白师兄之意:“是,师兄。”
是否当真能与骆尧相交,便能因此窥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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