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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旬的日光倾城铺下,饶是清净佛寺,亦被烘烤出几分躁动。
原本闻讯赶来看纯禧公主偕额驸佛前请罪的百姓顶着火辣骄阳站了些时候,便热得受不了了,逐渐散开了。
倒是城所有喇嘛,由银佛寺的达|赖上师主持,自发齐整盘坐于纯禧公主与额驸身后几米远处的前庭及长街,为佛诵祷。
细密诵禅声汇聚,庄严浩荡。
容温不过在银佛寺前跪拜诵经一个时辰,便已面色煞白,汗如雨下。
跪在她身侧的‘班第’亦略敛肩头,微垂头颅,似被这滚烫骄阳晒焉了。
途,扶雪拿了一壶温茶上来。
容温趁与她使了个主仆两都懂的眼色。
扶雪借着斟茶服侍的功夫,以只能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耳语道,“公主放心,无人发现端倪。”
容温不动声色斜了一眼跪在自己身侧‘班第’。
先前她让副将去大长公主府借两件东西。
一为公主冠冕。
二便是跪在她身侧这人。
也不知淑慧大长公主是从何处寻来的这人,不仅背影与班第十足相似,就连侧脸也有五六分的模样。这般垂头跪拜,若非熟悉之人,轻易根本察觉不出异样。
难怪那达慕当日,大长公主能放心大胆的在城门口放出这人,来诱她折返回城。
伺候容温用茶过后,扶雪便要收拾茶盏离开,容温不动声色的按了她一把,眼风往身旁的假班第身上瞟过。
扶雪眼睫微颤,原本收拾茶盏的动作立即转圜,倒了杯新茶,恭敬递给假班第。
她不傻,隐约猜到公主带了个假额驸亲身上阵演戏,乃是在为已经出城前往乌兰木通的班第瞒天过海,拖延时间。
试想,就算额驸离开前自有布置,但他身为城守将领头人,无故消失,军心势必会因之动上一动。
噶尔丹若得知额驸不在的消息,八成能猜到他是亲自出城去寻清军了。届时,噶尔丹必会一方面重攻归化城,一面下令追杀班第。
是以,与其想方设法隐瞒班第行踪,稳定军心,不如把‘他’立于青天白日下,无数双眼睛之前,做出无事发生的假象,瞒天过海。
说不得,噶尔丹还会因‘班第’突然不守城转去拜佛的举动,心生狐疑。以为班第故布疑云,是在憋什么坏招,反倒束束脚,疑生暗鬼,不敢轻易重攻归化城。
扶雪所想,诚然全了容温的思量。
她却不知,容温心甘情愿以公主之尊跪在银佛寺外,除了意在帮班第瞒天过海外;也为掩人耳目,诱使银佛寺内的喇嘛出寺,尽数随她这位公主跪在庙宇前庭诵经祈福。
然后,以无数喇嘛念经祷告的浩荡动静,顺理成章掩盖住庙内银匠活动的痕迹与动静。
容温找上丹夫时,曾说过要以彼之道还之彼身,遂有了‘佛子惹佛怒’这一说法。
——这佛子自然指的是在西藏当过多年喇嘛,后自称佛子以顺民心的噶尔丹。
至于佛怒,则需要细心筹谋。
暮色西垂,落日熔金。
容温一直跪到天边最后一抹景色余晖暗淡,才与假班第起身,一同回小院。
稍事休息过后,丹夫便携裹一身暑气而来,与容温说起正事。
“做土火|药的原料最迟明日晌午,便能全部备齐。喀喇沁部于火|药一事上有经验的男丁,我也秘密调来了。”丹夫扬脖咕噜灌下一盏凉茶,一抹嘴,这才忧虑道,“但秘密安排进银佛寺内,为银佛改相的工匠,进展不算顺利。他们说,至少得花八天,才能做出佛怒的效果。”
这话,换个意思便是——容温还得去银佛寺外跪个八日。
“没露痕迹便好。”容温疲惫颔首,“叩跪而已,我还顶得住。”
丹夫目色一闪,往嘴里塞了块饽饽,大嚼几下后,忽然凝重望向容温,似猜忌,又似警告。
“公主隐忍坚毅,能扛住一时之苦固然可赞;可归化城内数十万兵丁、百姓以及他们身后的漠南蒙古,世世代代都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犹如苍茫草原上不起眼的杂草。不比公主生而贵重,凡事留有退路,能随时抽|身而出。”
丹夫一字一顿郑重道,“但有件事,还望公主明白——正是这群命如草芥之人,将为你任何或是或非的隐瞒与谎言付出鲜血与生命的代价。”
容温闻言,身形明显晃了晃。
她虽未接触丹夫几次,但能明显察觉到,丹夫并非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反而拥有几分人的敏锐尖刻。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选他作为‘伙伴’了。
容温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起身朝丹夫施了一礼表以歉意,正色道,“我早知瞒不过世子,不曾想,这才一日功夫,世子便洞悉出了破绽,着实令人敬服。”
“这些场面话还请公主一律省了,我不耐烦听。”丹夫见容温已然承认自己确有隐瞒,面色顿时黑程如墨,耿直道,“我更在意的是班第真正的去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