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郎中来之前并不知道叶娇有什么事情。
铁子喊他过来时,只说是二少爷喊他去给二少奶奶看诊,问问平安,可是李郎中从祁昀出生就给他诊脉,因着祁昀身子不好,几乎是隔几天就要见一面,算得上了解他。
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他不会特意喊自己过去。
原本铁子说的是第二天去便可,但是李郎中却把事情想的严重了些,祁昀真的只是让他来看看平安,并非有什么病症,不算急事,可李郎中却觉得事情到了耽误不得的地步。
着急忙慌的背了匣子过来,李郎中原本想先去前头问问祁昀发生了何事,却没找到他,手下人只说他们三兄弟应付完了客人就一起出了门,却没说去处。
找不到祁昀,李郎中便去找人寻叶娇,谁知道那人回来以后就对李郎中道:“我带您去找夫人。”
李郎中一脑袋的汗,心想着,果然是出了大事,瞅瞅,都惊动了柳氏了!
可是一进堂屋,李郎中听到的却是柳氏对着自己道:“李先生来的正好,瞧瞧她吧。”
而这个她,说的却不是叶娇,而是一个李郎中不太认得的妇人。
可是一瞧她身边的张氏,李郎中就知道这人是钱氏,不过往常钱氏总是带着薄纱,李郎中就只记得她蒙面的模样,现在摘了薄纱还是头回见。
瞧着模样也不是太好看,之前挡着做甚……
不过李郎中本就不是个喜欢道人是非的脾气,他先低声问了柳氏一句:“夫人,我来给二少奶奶请平安的。”
柳氏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家儿媳妇有什么异样,叶娇则是看向了小素:“不是相公唤他来的么?”
小素立刻回道:“是少爷吩咐的,也给少奶奶瞧瞧。”
而那边钱氏脸色越发白了,似乎腹部也有些疼痛,柳氏便挥挥手让李郎中先去给她瞧了。
李郎中行了一礼,快步过去,拿出脉枕让钱氏把手放上去,而后他摁在了钱氏的手腕上,又对着钱氏道:“夫人伸舌头让我瞧瞧。”
钱氏却不开口,她素来重脸面,在家更是被宠坏了,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张口吐舌只怕要先把自己臊死。
可是李郎中对她却没有太多耐心,他心里还记挂着二少奶奶呢,那可是正经东家,而且刚刚诊脉也不觉得钱氏有什么大病,故而语气有些重:“身子是自己个儿的,夫人若是不配合,老夫也救不了。”
张氏急了,在她看来,未出世的孙子才最重要,脸面算个什么?
情急之下,伸手去掰钱氏的嘴,钱氏吃痛,这才张开了嘴巴。
李郎中瞧了瞧,便松开了她,一边收起脉枕一边道:“夫人最近是否食欲不振,恶心疲乏,瞧东西也有些变形?”
钱氏点点头,张氏则是道:“都这样吧。”怀了孩子的,谁不是食欲不振恶心想吐?
李郎中却没听到前面她们说的话,也不知道张氏现在指的是什么,闻言只管点头:“嗯,大多如此,夫人最近切勿动气,心平气和最好,少食生冷油腻,旁的我开服药回去吃,十天半月也就好了。”
……十天半月就好了?
叶娇眨眨眼睛,有些奇怪的问着董氏:“春兰,不是说十月怀胎吗?”
董氏也有些懵,但是她本就是药铺的人,李郎中的话很快就被她琢磨透了,而后脸上就有了一些奇怪的神情。
似乎想笑,可又忍着不能笑,憋得嘴巴都在抖。
果然,李郎中格外奇怪:“怀胎?谁怀胎了?”话咦出口,李郎中就反应过来,便看向了钱氏道,“夫人可能误会了,你只是火气未散,再加上郁结难舒,这才伤了脾胃,吃吃药也就好了。”
此话一出,很多人都露出了和董氏差不多的神情。
虽然在座的大部分人都不懂得医理,可是,这几个词儿凑在一起还是能琢磨出意思的。
这不就是,气到了么?
可是越知道缘由越觉得逗趣。
在场的事都是有眼睛有耳朵的,刚刚张氏钱氏过来作妖他们都看的清清楚楚,心里也是明明白白,虽然面子上过得去,也不曾对着她们出言说过什么,可是心里确实是有些瞧不上的。
若是在自己家里争抢斗气便罢了,索性关着门没人知道,可这斗气斗到了外头,还偏偏选了祁家庆祝喜事的这种时候,着实是没有眼眉高低。
而且用孩子炫耀,确实有些让人瞧不起。
人家孩子长大了,得了案首才来摆宴,你这个没生出来就要当状元供着?
结果现在能被她们拿来炫耀的肚子也没了,可不就令人发笑么。
但是没人笑,却不是看在张氏钱氏的面子,而是觉得这毕竟是人家祁家三郎的宴席,若是就这么笑出来,怕是柳氏心里也不舒坦的。
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柳氏很舒坦,格外舒坦!
她和张氏一直都是面子上过得去,以前不和张氏计较,却不代表柳氏没脾气。
相反,柳氏一直烦她,只是不想自降身份罢了,再加上之前张氏总是用祁昀的身子骨来刺激她,柳氏不敢生气,生怕气了以后也牵连到自家二郎的福分,只能认了。
后来有了娇娘在庙前的那一出,柳氏算是出了气,便不准备再搭理她,可谁能想到张氏还能跑来找茬。
现在好了,人家自己送上来的脸派和自己送上来的巴掌,不打都觉得对不起这份与人方便的好心。
若是有人笑,只怕柳氏也只会在心里认同,半分不会生气的。
方氏是个只要不沾钱就格外懂得奉承的人,这会儿瞧了柳氏沉默不言的模样,自然对自家婆婆的心情心领神会。
圆圆的脸上有了些夸张的惊讶,方氏道:“李郎中,你可要仔细着,莫要诊错了,不然让刘妈做的素面可就白做了。”
不等李郎中说话,张氏就叫嚷起来:“不可能!之前明明说我儿媳妇这是滑脉的!”
李郎中一听这话就皱起眉头,医者父母心不假,但是若有人质疑他的医术,总会惹人心烦,而声音自然就冷淡下来:“她不过是胃部不适,有些胀气罢了,若是不信,只管再去找人诊脉,要不就等十个月,瞧瞧能有什么。”
胀气等十个月能有什么?
虚恭?
柳氏有些无奈的瞧着李郎中和被逗乐的众人,以前怎么没瞧出来,这个头发都白了的老郎中居然也能一本正经说笑话呢。
方氏笑着凑趣:“那素面没做错,养胃,好着呢。”
柳氏眼里有些笑意,可还是伸手拍了拍方氏的手,方氏也就知情知趣的住了嘴。
而李郎中扔了这句话就不再看钱氏,拎着箱子就想去找叶娇,但是叶娇却是起身,对着李郎中道:“先给春兰瞧瞧吧。”
董氏原本看大戏看的开心,闻言一愣:“娇娘?”
叶娇感觉她是有了,可是毕竟以前只是用叶子缠着小狐狸的毛爪子号脉,准不准的她也拿不定主意,只管对着李郎中道:“我瞧着春兰的食欲也不太好,不如一起瞧了。”
董氏都没搞清楚自己食欲哪儿不好,可是既然叶娇说了,她也拗不过,便伸出了手去。
过了片刻。
“老板娘大喜啊,这是喜脉,一月有余。”
恨不得立刻晕倒的张氏:……
已经眼泪收不住的钱氏:……
此话一出,刚刚还在憋笑的众人突然就惊讶的看着董氏。
而董氏愣愣的看着李郎中,见李郎中对自己拱手,这才突然站起来,可是很快她又坐了回去,格外小心。
李郎中的医术董氏信得过,所以她说完之后,董氏没有去问真假。
也因为信任,所以她知道,自己盼了许久的事情终于实现了。
大喜之间,董氏的泪水都控制不住,簌簌的往下掉。
孟氏瞧着也知道她欢喜过了,便轻轻安抚,心里却有些酸楚。
倒是董氏反应够快,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银袋子,全都塞进了李郎中的手里:“给你,拿着,赏钱。”
李郎中脸上有了笑,也不客气,直接把钱袋收起来。
而柳氏也为了董氏欢喜,不过她更关心的是自家娇娘,只说:“娇娘,你不是也食欲不振,不如让先生一起瞧瞧。”
刚刚说董氏食欲不好还有人信,但是说叶娇食欲不好……
方氏默默地看了看自家二弟妹面前空了的几个盘子,轻咳一声,没有点破。
叶娇正在拉着董氏的手安慰她,闻言很随意的把手伸了过去。
李郎中的态度立刻谨慎起来,没了刚刚的自如,而是格外小心的搭上了叶娇的脉。
倒不是他看出了什么,只是因为自家二少爷惯常是个狠角色,他可不敢诊错了。
若是错了,二少爷那张脸……咳咳,不能多想。
可是很快,李郎中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又动了动手指,脸上就有了笑。
收回手,他又是一拱手:“恭喜二少奶奶,喜脉无疑。”
已经快气厥过去的张氏:……
已经彻底没话说的钱氏:……
叶娇:……?
“真的?”柳氏的声音都在抖,捏着佛珠的手都在颤。
她是真的没想过,明明之前自己还在感恩上天给了她儿新生,她可从不奢望祁昀现在就能有儿女缘,谁知道,谁想到……
李郎中对待柳氏并没有对钱氏的不耐,恭恭敬敬的回道:“太太,二少奶奶应该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子了。”
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也该有点感觉才是。
柳氏便看向叶娇,伸手握住了叶娇的手:“娇娘,可有哪里不舒坦么?”
小人参都有些愣,闻言也只是下意识的摇头,又点头:“就是有点想睡觉……”
那就是没有别的不舒服的,这想睡算什么毛病?
那边的钱氏肚子胀气动静都比这个大,谁知道自家娇娘这软乎乎的小肚子里能有个小生命呢。
柳氏一听,眉开眼笑,也不像是平常那样稳着压着了,而是朗声道:“来人,快,给李先生赏钱,要厚厚的!”
李郎中也乐意听这事儿,眉开眼笑,心想着今天一天诊出老板娘和二少奶奶两个喜脉,得了两份赏银,真是运气红火。
董氏则是高兴的挽住了叶娇,欢喜的声音都有些哑:“娇娘,娇娘……真好,可真好,我就知道你是有福气的,我就知道……”
一旁坐着的孟氏则是瞧着叶娇,眨眨眼睛,也轻轻地伸出白皙手掌,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叶娇的手上,好似现在的叶娇成了个瓷娃娃,不能用力,要小心才行。
倒是方氏现在还能清明些,忙道:“娘,前头还不知道呢。”
柳氏也想到,顾不上旁边给自己祝贺的人,先叫过了刘婆子:“刘妈,去找人喊二郎过来,就说他媳妇有大事儿了,快点!”
刘婆子也是一脸的笑,答应一声就快步走了。
可这一切喧闹都没打扰到小人参,她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们。
她最近爱睡觉不假,可是叶娇不觉得这有什么,而且她身体一向是好的,也没有给自己把脉的习惯,便一直没有在意过。
如今哪怕是李郎中说了,叶娇都有些犹豫,自己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过了一阵,确定是滑脉后,她的手又轻轻地放到了小腹上。
细细的,软软的,可叶娇却知道里面有宝宝了。
旁人的欢喜似乎也带动了她,嘴角上翘。
不过,有一个叶娇明知道不可能发生,但还是总想着的问题又回来了——
要是,宝宝头上长草,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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