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这种焦油味并不明显,只是一种比较刺激的乳胶味,言轻以为是柜子里自带的味道。
但很快他就知道不是,因为木头烧糊的味道很容易辨认。
他以前经历过被困在火房里,救火的人进不来,他非常积极地自救,用身体撞开了窗户爬出去,原木制的窗户被烧着的时候,他就难以忘记那种味道了。
有东西被点燃了。
言轻用力推了推门,索性柜门锁地不严实,他还能使劲推开一条小缝,从里面看外面的场景。
如果换成防盗门或者铁门他可能就没办法了。
出现在他眼中的是燃烧的火苗。
火将窗帘和窗帘点燃,一路蔓延到地面,空气都微微扭曲起来,宿舍外依然是黑夜,但火照亮了很大一部分宿舍内的黑暗,让他能勉强看清楚。
他好像被关在了最靠近窗户的柜子里,离地面很高,因为他能一眼辨认自己离天花板有多近。
言轻自己的床离门更近,他便明白自己被关在了于嘉林的床上。
那不用想,锁着柜门的钥匙也在于嘉林手里。
室内的温度终于攀高,言轻的手也离开了柜门,它开始发烫了。
“我在这里烧死的话,大概会成为其中一个人的替死鬼吧”言轻试图开个玩笑缓解一下紧张感,“会是谁呢他们四个会不会打一架”
0126让他别放弃“打不起来的,你看贺砚寒在死后十几年成为唯一一个被游戏招来的邪物,说明他特牛逼,其他几人都被他吃了。你还带着他的戒指呢,你只会成为他的替死鬼。”
言轻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忧心忡忡。
那他要是把柜门打开,看到的是以前的贺砚寒还是现在的贺砚寒
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没有更多精力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浓烟漏了进来。
这样不行,他得出去,不然他会在柜子里被活活烧死。
言轻力气不大,但怎么说也是一个成年男性,在生死关头,更是激发了求生欲。
他找了个方便的姿势,用脚去踢门,同时0126挤进被踢开的缝隙中,想象自己是一个核桃,企图用身体把门夹碎。
言轻心惊胆战地看着它的蛋壳出现乱码。
“您别管我啊。”0126急了,“我给您卡着,你用点力,我坚持不了多久,要是被夹碎了我就要返厂维修了。”
言轻被感动到了,没想到0126还有这个用途,不知道以后是不是可以让0126帮自己咬核桃。
0126不知道自己宿主在想什么,如果知道了,它一定会变成核桃砸言轻脸上。
在两方的努力下,柜门开始变形,缝隙虽然更大了,但更多的浓烟冲了进来。
言轻被熏得眼泪直流,也开始冒汗,他觉得自己要被蒸熟了,如果有镜子他现在一定像一个水里捞起来的人。
“我没力气了。”他绝望道。
宿舍里面除了他一丁点动静都没有,言轻不知道外面到底有没有人。整个空间已经燃烧起来,热气和浓烟会往上飘,言轻又靠近天花板,他现在十分遭罪。
0126也快不行了,它从缝里挤出来,面朝下趴着,像条死狗。
言轻睁着眼睛往外去看,想看看自己还有多少逃生机会。
然后他发现对面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个影子。
影子在火光中看不真切,但言轻看到他的时候,他似乎若有所觉,就要转过头来。
言轻被吓地猛一后退,头又磕到了墙。
他冷汗涔涔,火烧这么大,一丁点尖叫都没有,那人绝对早就死了。
但他看到了自己。
言轻本能让他想把门关上,幽闭的空间虽然会造成心慌,但在外界有危险时,这是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就像怕鬼的人会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一样。
但门已经被破坏了,他关不上,无论怎样都还留有一条手指粗细的缝。
他急的满头是汗,0126爬起来摇摇晃晃,不甚清醒地打算用身体去堵门,被言轻一把捞回来,抱在怀里。
缝隙里出现了一只青白的眼睛,像装饰物一般挂在一片漆黑中。
言轻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恐怖片,主人公用猫眼想查看门外的走廊,视线里却是一片青色,半晌,一只黑色的眼珠覆盖了整个猫眼,镜头一转来到门外,原来是鬼用眼球贴在猫眼上,将主人公的动静看的一清二楚。
那个画面曾经让言轻好几天睡不好觉,连带着和他一起睡的人都被迫熬了好几天夜。
他紧紧抱着0126,人和系统都抖地不行。
退无可退。一只一看就苍白僵硬的手伸进来掰住了柜门,门以缓慢但坚定地速度变形,言轻已经贴到了墙上,恨不得和墙融为一体。
门挡不住,外面的人会进来。
言轻想过最差的下场不过是被烧死,0126也安慰他,人鬼对抗阶段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太难了,这个阶段虽然是对抗,但鬼怪对于人类的力量绝对是碾压性,人类只能想办法跑,躲藏,等鬼怪一个个复仇完或者找到替死鬼,往往到了结局,任务者也没了半条命。
然而等门被扭曲地掰开,伸进来的手将他拉了出去,他愣愣地发现居然是贺砚寒。
他本来已经想到了自己怎么诡异的死去,第二天早上尸体被警方抬走,现在明明周围大火缭绕,他却反射性地抓紧了贺砚寒的手。
依旧冰冷,没有生机,感受不到血液的流动。
人的危机时下意识的反应,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大脑的潜意识,它会在第一时间辨认出信任的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是人体潜意识的表现。
贺砚寒保留了思想与原始的冲动,漂亮人类的任何举动都像是蛊一样,信任于他没有任何价值,但温度有,与活人肌肤相触时微妙的战栗和温热,都是一次搅动深海的浪潮。
他将人抱了出来。
漂亮人类跪坐在他面前,明显吓到了,即使知道面前的东西是什么,也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那样,抓住了他的衣服。
“看着我。”他又像他最喜欢做的动作那样,捧住了眼前人的脸,“看着我。”
那双含着雾气似的水润眸子中映出了他,言轻也看到了他的模样。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贺砚寒真正的模样。
双眸像古井一样,山根饱满,居然说不出的俊美,只是眉宇间缭绕着阴气,让这份俊美显得诡谲不少,然后言轻发现他居然有鼓起来的肌肉,是自己最羡慕的那款。
健硕,俊美,强大,男生最羡慕的三个元素他都占了,言轻只是光看着就需要屏住呼吸,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他已经死了。
然而似乎死亡也没能成为他的缺陷,即使成了鬼他也是最邪门的。
“害怕吗”他的眼中古井无波,他看到他哭了。
言轻其实没有哭了,大部分眼睛里泡着的都是被熏出来的眼泪。
说不怕是假的,言轻点了点头。
贺砚寒定定地看着他,将他拥入怀中,在他耳边说“我故意的。”
言轻靠在他胸膛上,打了个寒颤。
“我好嫉妒。”他幽幽道,是恶鬼的低语声,“你可以被他们任何一个人触碰,说话,你还会冲着他们微笑,漂亮的眼睛里映出他们的影子。”
“但我不行。”
于嘉林的挑衅还是让他产生了嫉妒心。
“他们甚至能用死亡来走进你的心。”幽黑的瞳孔里怨气缭绕,像是有猛兽要露出獠牙,“我也做不到。”
“不”言轻颤抖着,他推了推贺砚寒的手臂。
衣服下摆被撩了起来,接触到冷空气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贺砚寒抱着他,几乎没有间隙地和他贴在一起,似乎还嫌不够,牵过手挤入指缝里,亲亲热热地十指相扣,言轻急的想打人,蜷着想躲开。
出乎意料的是,他这次躲居然躲开了。
贺砚寒没有拦着他,他后退了好几步,和贺砚寒一个在床头一个在床尾。言轻发现这些火看着烧的旺,但自从贺砚寒出现后,就再也没伤着自己,就像是没有温度的鬼火一样,在夜晚静静燃烧。
他踩着楼梯下去,一边又怕贺砚寒再把他拖回去,他已经怕了,贺砚寒不讲道理,他只要自己想,就不会顾言轻的意愿,只要想抱他了,那他无论躲在哪里都会被不容拒绝地拖进那个冷硬的怀抱。
不过这次一抬头,却没在床上看见贺砚寒。
等他还剩一节台阶要踩到地面了,却在中途被接住,才发现贺砚寒已经出现在楼下。
言轻站定以后先下意识看了一圈,心底突然发寒。
四张书桌和床,有三张墙上有焦黑的人影,他们做出不同的姿势,仿佛烧焦以后被钉入墙里。
一个人高高举着刀,似乎要挥下去,一个人掐着自己脖子,印在墙面上的姿势挣扎着呼喊,还有一个人头被割了一半,两只手抱住头。
随着火势蔓延,他们也在缓慢动作,仿佛影子一样,但它们面前却空无一物。
在言轻愣住的时候,焦黑人影已经发现了他,不约而同做出扑过来的动作,即使动作缓慢地如同幻灯片放映,但言轻每眨一次眼,它们的影子就变大一点,似乎确实要从墙里出来。
贺砚寒就站在他身后,对着他伸出双手,仿佛就在说,来吧,我身边才是安全的。
他就是想逼自己过去。
言轻就算看穿了也不能怎么样,只能一点点后退,直到退回贺砚寒的庇护下。
焦黑人影一瞬间仿佛被灼烧般缩了回去。言轻一只手只敢攥着贺砚寒的衣角,另一只手去抚公用桌,无意间打开了桌上的老式收音机。
这台收音机居然现在还存在
他碰的是播放录音键,一段沙哑的念白从里面放出,言轻被迫听了很小一段,但也感到了强烈的熟悉,倒不是声音熟悉,而是录音里的四个人似乎也在玩招游戏。
“我们四个人中有一个人是鬼第二天变成两个鬼第三天三个”
同样的宿舍,同样的四个人,一场诡异的游戏。
录音机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似乎是吼叫,又似乎是沙哑的说话声,撕裂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让人联想到十八层地狱的受难图。
言轻想起了收音机最初的作用,是用来听死人的声音的。
所以这些人,似乎成功了。
言轻对0126说“贺砚寒是初始的鬼,对么”
叮剧情进度更新60
命运扭转度更新60
0126说“你猜对了。”
贺砚寒是凭空出现的鬼,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了,因此他活的更久,更为凶邪,他是一个故事的开始,只要他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命运就像洪水一样无法阻挡。
剩下的三个人,会在剩下几天先后变成鬼,最后一位幸存的同学在绝望中点燃宿舍,想一把火将所有人烧死。
所有人静静地坐在床上,或者椅子上,看着他的动作,任凭火舌吞噬所有人,宿舍中是一副惨烈却安静的场景,如无声地狱。最后一个活着的人也没有发出惨叫,他被火烧成了焦炭,步履蹒跚,极为机械地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他也在零点变成了鬼,大火无声燃烧。
言轻感觉手心冒出冷汗,他低声问“他们有做过坏事吗”
0126“谁知道呢这个故事里,甚至他们为什么要玩那样一个诡异的游戏都没有说明,一切都是凭空发生了。”
言轻点了点头。
但他还是有个疑问。
如果说季远杀了校花,被校花复仇,于嘉林杀了无头尸,被无头尸复仇,那段丞又为什么会说贺砚寒宿舍的故事
火焰燃尽,宿舍再次变得漆黑。言轻以为自己会回到原来的宿舍,但事实并没有。
他的脚下甚至是一片焦黑的废墟,稍微挪动两步,就能踩到一节枯骨,被烧地焦黑。
言轻浑身都是僵的,踩到枯骨之后慢慢地抬起脚,慢慢地挪到了个安全的地方。
他试图朝着宿舍门走,贺砚寒没有拦他。
当然,他打不开门。
门纹丝不动,屋内屋外安静地仿佛没有其他生物存在,他被锁在了一个完全不存在的空间里。
言轻手心有点冒汗,他回头看向贺砚寒。
贺砚寒也没有消失,他有生动的表情和情绪,隐约像是胜利的笑容,张开手朝他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太棒了,独处了,准备拿头去撮合两人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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