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阿鱼也不好留她,叫雁影拿出一封银子来,递到她手上,“大娘,多亏您跟大叔常来看望我爹,这些银钱您拿去给我大叔买些酒喝。”
方大娘却不肯要,微沉了脸色道:“你这是把我们当什么人了,我们若是求财,早就跟小牡丹她爹娘一样……”
“大娘,我不是这个意思。”阿鱼打断她的话,“我是真心感激您跟我大叔这些年为我爹祭扫,这是我对我爹的孝心,您拿着我心里面才好受一些。”
两人又推拉了一会儿,还是雁影看雨势渐大了,上前道:“大娘,这是我们姑娘一片心意,从前就常听姑娘说起您,说您是个菩萨心肠,如今这银子您要是不接,我们姑娘回去便要伤心许久,若是心头生了愁闷就不好了。”
阿鱼也劝了几句,方大娘才收下,惭愧道:“你这孩子真是倔,那我就收下了,往后你不方便出门来,我跟你大叔有空就多来看看你爹。”
阿鱼点点头,看着雨势渐大,便道:“大娘若是急着回去,我叫家里的马车先送你,下雨路滑,您……”
“不碍事,我是搭纸马店驴车来的,他们往慈济寺送香烛顺带了我,现下估计等我等急了,我就先去了。”阿鱼忙让雪柳送她几步,等看不见她人影才往坟前去。
等二人祭扫完,阿鱼看雨势渐大,便叫官家派来的吏员们都歇一日,等天晴了再来。“春寒袭人最易受凉,晴时再修也可。”又叫护卫送上酒水给他们,“还当今日雨势不会过大,本是拿了些酒菜来慰谢诸位的,如今看来是不成了,诸位便将这酒水分了吧。”
来的不过都是些低微吏员,哪有受过如此礼遇,纷纷致谢,阿鱼又让李霄亲自给他们斟酒以作为答谢,在坟茔一旁建有几个草棚,这些吏员就在草棚中打住。
回程之时不料雨势竟是越来越大,护卫担心大雨路滑,就请求先行在慈济寺避雨,等雨歇了再动身。
此时慈济寺中亦有不少香客,时值清明,又有许多出城踏青的,此刻也都在慈济寺中避雨,一时间庙内熙攘,亦有不少闺秀在檐下避着,有几个男子竟上下打量着她们。
等阿鱼等人进来之时,虽有诸多护卫在外护着,仍避免不了这些轻薄眼神。
雁影便去问寺中的师父可有厢房供香客休憩的,竟是都被人要了,阿鱼看着那些眼神虽无奈却也不能叫护卫喝令他们,便叫几个护卫撑开伞将她跟李霄还有几个丫鬟遮起来,其余闺秀见了也效仿。
说来好笑,这几个男子竟不满了起来。
“当谁想看呢,周身裹得像个老尼,还不如人家荆钗布衣。”一个穿着锦袍的男子跟身边几人调笑起来,又将眼光投到一边几个着麻衣的女孩身上,几个女子被看得害怕。
阿鱼虽不知外面情形如何,但是想到方才见到这几个男子时他们那副轻薄样子,跟赵越别无二致,听着心头便起了火,轻声对护卫道:“我们这里还有多的伞,你叫人拿给外面几位姑娘,叫她们适作遮挡。”
那护卫离开后雁影嘟囔道:“姑娘,这慈济寺怎么竟是这种纨绔,令人作呕。”
阿鱼也无奈一笑,“此等小寺庙不似大相国寺戒律森严,只是后山风景好吸引人罢了,我看许多姑娘来此都是为了踏青或是有亲人灵位在此,未料遇到了这般脏污。”
几个着麻衣的女孩拿到伞十分感激,她们皆是附近农家的,约着来此上香,看只有薄雨皆只戴了斗笠,此刻雨大也不敢冒雨回去,未料竟遇到几个纨绔对他们评头论足。便纷纷向那护卫致谢,还要过去感谢阿鱼。
那护卫忙道:“我家姑娘说了不打紧,这几把伞姑娘们拿着回家就是,此刻雨大不好走,待会儿雨小了几位姑娘跟我们家的车队一起回去,以免路上碰见恶人。”
那几个男子闻言竟狂笑起来,为首那个看阿鱼带了诸多护卫,行事却谨慎得跟,当是商户人家的,放声道:“真是好笑,当自己是什么天姿国色不成,爷我什么绝色没见过,犯得着为几个农女自损身份。”
这话一出,不仅是此间诸多女子,便是躲雨的其余男子都不由侧目鄙夷。
只有此人身边几个簇拥他的纷纷附和,阿鱼跟雁影听着几人说话越来越下流,就有几道男声出言阻止,反被他们嘲讽。
“姑娘,上次遇到这样下作不讲理的还是那个赵越,我还当世上多是像二爷跟三爷那样的,虽好不过连四郎君,最差也不过赵越了,我看这几个人比赵越还嚣张几分。”雁影气道。
阿鱼心中却不曾想得如此好,“我们遇得少是因为我们不常出门,即使出门身边也有护卫看着,除了赵越那般蠢材,一般人哪敢出言轻薄。但是那几位姑娘,少不了要帮家中做活计,只怕平时没少遇到如此纨绔,虽……”
“你干什么!”几个农女站立之处传来一声惊叫,竟是那伙纨绔中为首之人去掀了她们的伞,还出言调戏道:“拿伞遮着干什么,此间烟雨朦胧,如此美景不赏岂不可惜。”
阿鱼便赶紧叫几个护卫去护着她们,不料那伙纨绔竟是非要闹事一般,一拥而上冲散了杜家的护卫,方才檐下几个出言阻止的男子也上前去帮杜家的护卫,倒让那为首的纨绔生了怒火,“敢管爷的事,你活腻了是吧!”说着就要挥手让自家的下人上来,此时寺里的主持也赶了过来,叫人分开了他们。
那纨绔见到住持便猖狂道:“方丈,这些人在寺中如此放诞,简直就是不敬。”众人见他竟恶人先告状,纷纷不忿,就连几个闺秀都出言喝斥。
住持又叫众人冷静,只无奈请这伙纨绔到厢房中去,未料那纨绔却不肯,“我娘每年三千两银子捐给贵寺可不是让我来住厢房的,方丈最好将这些人赶走,不要扫了我的兴。”
李霄看得讶然,抬头道:“五姐姐,这就是纨绔子弟么?果真招人厌恶。”阿鱼点头笑笑,透过伞缝看住持跟那人斡旋,先还当笑话看,未料竟是被点到了,“我也不为难方丈了,你把那个小娘子赶出去就是。”
杜家护卫被那人手一指就气不过,正要出声阿鱼忙制止了,她拨开伞对住持道:“方丈要如他所说赶我走吗?”
住持十分歉然地看向她,“这位女施主,实在……”
“他家捐了三千两,我捐六千两,方丈能否不赶我等?”阿鱼笑道。
住持闻言一喜,还不曾说话那纨绔就道:“六千两算什么,方丈,只管赶人,我回去就叫我娘捐一万年两。”
如此横财,他当即欣喜地对这纨绔合十一拜,“阿弥陀佛,施主如此尚德,定能违缘消灭,顺缘增长。”这作态叫檐下众人皆鄙夷不已,阿鱼却笑了起来,“方丈还是让这位郎君立个条子吧,万一他到时候又不肯了,方丈不久白做恶人了?”
那纨绔不服地看过来,撤下腰间一块玉佩递给方丈身边的小沙弥,“以此玉为证。”
就在这里熙攘之际,也有诸多人从后院厢房出来观看了,连怀衍跟同窗几人出来时正听见阿鱼说的“六千两”,扬波听出了她的声音,又看到她身边雁影更确认是她,惊讶道:“好个阿鱼,六千两说拿就拿,还是给这老秃驴。”
连怀衍担心她有事,急忙撑伞走到他们身边,阿鱼看到他还颇为惊讶,“表哥也在此?”连怀衍只点点头,就挡在她身前,此时安秉舟等人也走了过来,那纨绔笑道:“怎么帮手也来了?”
“究竟是何事让这位郎君非要赶人?”连怀衍看向他,又问住持:“方丈竟为了俗世金银就赶走香客,如此作为,有违佛门规矩吧!”
谁知这住持竟是个善诡辩的,“□□人,这位女施主与我佛无缘。”
一边几个受了阿鱼帮助的女孩子就不忿了,纷纷出言唾骂他跟那纨绔。
连怀衍也从她们的责骂中听明白了不少,正欲说话阿鱼就拉住了他,便听她道:“方丈既已经得了这位郎君许下的一万两,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拿人钱财□□的道理我也懂,实则我是一百两都拿不出来,那六千两也不过是诳你罢了,既然没诳住你,我们走了便走了。”说完又懊恼道:“早知道我就说一万两了,让这位郎君说个二万两,贵寺又能塑几尊金佛了。”
住持叫她这话说得一怔,他敢如此作态就是因为此庙香火向来不旺,香客还没游客多,只要捐的香火钱够多,什么事都能做。听到阿鱼的话他竟然有些后悔,竟犹豫了起来,若是此时不赶走面前这位姑娘,阮郎君会不会再……
“方丈不会被我说动心了吧!这样可就不好了,这位郎君可是拿了一万两银子给你,这点小事你都不肯做,往后这位郎君如何还能信任你?”
“方丈!”那纨绔果真发怒,就要上前拽了住持询问,住持急忙双手合十向他道:“阮施主莫急,我这就请这位女施主离开。”
此时连怀衍耳边又传来轻声,“表哥,二万两。”他顿时明白过来,学了纨绔做派,上前一步对住持道:“我家妹妹没钱,我倒是有,不过区区二万两,就当给我家妹子出气了。方丈,我出二万两,你赶这位郎君走。”
“我出三万两。”那纨绔果真被激怒,猖狂笑道:“不过三万两,还不够爷游一趟淮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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