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宇杰清醒过来的下一秒,他便被面前的场景给震住。
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自己的身边,一个秀美白皙的姑娘,正熟睡着。
不仅如此,他的唇还正印在这姑娘的额角上,高宇杰忙下意识退了开去。
即使是在脑子被砸坏前,高宇杰也没有跟任何姑娘有亲密接触。按理说,如今的场景会让他惊慌失措。可奇怪的是,他看着面前的这张脸,心里没有任何的抗拒,只想要更加接近。
高宇杰认了出来,这姑娘就是姜甜枣。
高宇杰下乡没几年,平时跟姑娘家都不大接触,跟姜甜枣更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可他对姜甜枣印象最为深刻,并非因为姜甜枣长相最为出挑,而是因为姜甜枣的性格。
高宇杰记得去年时,他帮洪大爷修理屋顶。洪大爷家隔壁就是姜家,他站在屋顶上,刚好可以看见姜甜枣正蹲在院子里洗着衣服。
姜家十来口人,老老小小所有衣服都是姜甜枣一个人洗。这大冬天,姜甜枣的双手浸在冷水里,冻得通红。
姜铁柱和姜狗蛋两个孩子特别皮,衣服脏得不成样子,不管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可赵香花却不依不饶,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她背脊上,大声怒斥道:“死丫头,整天就会偷懒,今天你要是洗不干净,就别想吃饭了!”
即使是站在屋顶上的高宇杰,都为姜甜枣打抱不平,感到委屈。
赵香花责骂了姜甜枣之后便离开了,高宇杰原本以为,这位柔弱的姑娘会哭。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姜甜枣在赵香花离开后,深吸了口气,随后,开始哼起了小曲,给自己加油鼓气。
她边哼,边奋力地清洗着衣服。很快,一大盆衣服便全部清洗干净。
那一刻,在高宇杰的眼里,姜甜枣就像是一朵田地里的小花,看似柔弱,似乎一阵风一场雨便可以摧毁。然而风雨之后,她却仍旧挺立在山野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此时,高宇杰的耳边似乎还萦绕着姜甜枣当时那清丽婉转,跟黄鹂鸟一般的声音。
高宇杰看着姜甜枣的脸,正想要继续回忆着关于她以前的事。然而就在这时,一些另外的画面瞬间挤入了他的脑海里。
高宇杰看见,自己正在夜晚的山林之中巡逻。周围的树木黑黢黢的,天上的月亮有着毛绒的边,看着格外渗人。
接着,高宇杰听见身后传来两道突如其来的脚步声,他正想转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阵疾风袭来,他的后脑勺处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疼痛——有人从后偷袭了他。
高宇杰俯身倒在了地上,他感觉到后脑勺处流出了暖热的血。他睁不开眼,只模糊地听见有人站在了自己的身边,正交谈着。
“哥,这一块石头下去,他应该死了。”
“再打一次,一定要让他死透。别人给了咱们这么高的价钱,就是要买他的命。”
“好。”
“等下,好像有人来了,快走!”
紧接着,高宇杰就听见那两个人快速奔逃开去。随后,他又听见一群人奔了过来,是南水生产大队护林员们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高宇杰倒在地上?”
“是不是有人偷木材?高宇杰看见了,赶来制止,所以被偷袭了?”
“没错,肯定是,快来人啊,快救人,高宇杰,高宇杰!”
队友们不断地叫着高宇杰的名字,高宇杰非常想要开口应答他们,可是他没有力气。
高宇杰虚弱地闭上了眼,他感觉面前出现了一阵迷雾。随即,那迷雾越来越浓,到最后,布满了他整个脑海……
结束回忆后,高宇杰终于醒悟了。原来,自己并不是被偷袭,而是有人被收买,想要他的命。
到底是谁想陷害他,是和他父母的事情有关吗?
意识到自己是死里逃生之后,高宇杰心神俱荡,正在努力思索着那凶手究竟是谁。然而此时,睡在他身旁的姜甜枣却浑身微抖,发出了一声惊呼。
她像是被梦魇一般,怎么都醒不过来,紧皱着眉头,看上去异常难受。
高宇杰连忙伸出了手,隔着棉被摇动着她的肩膀,将她唤醒:“姜甜枣?姜甜枣?”
姜甜枣晃晃悠悠醒来,一眼便看见了高宇杰那双深邃黑沉的眼眸,一时有些恍惚:“怎么了?”
“没事,你只是做噩梦了。”高宇杰宽慰着她。
姜甜枣逐渐清醒了过来,也意识到刚才做的,只是噩梦。
她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吁出一口气,道:“太可怕了,还好有你在,高宇杰,你会一直保护我吧?”
姜甜枣经常跟小傻狗开玩笑,每次都会问高宇杰,是不是会保护自己,而每一次,高宇杰都会用力点头,斩钉截铁地回答说会。
他用力点头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只特别可爱的小忠犬,所以姜甜枣非常喜欢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而这一次,高宇杰却没有像过往那般立即回答。他微垂着眼眸,平直的睫毛在下眼睑处覆上了一层阴影。终于,他开口,声音轻缓,但语气却格外坚定:“会的,我一定会保护你。”
就像是刻在骨髓当中那么坚定。
高宇杰还不知道自己被砸伤脑子,糊涂之后跟姜甜枣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可是看着姜甜枣那弧度微弯的眼眸,他心内深处,微微一动。
在那一刻,他下定决心,他一定会保护姜甜枣。
而在这时,姜甜枣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小傻狗的眼神,好像和往常很不一样。
姜甜枣靠近了高宇杰,正想要看得仔细一些。
然而此时,一股浓烈的疲倦忽然袭来,高宇杰来不及进行任何的抵抗,就这么闭上了眼睛。而他的脑海里,又再度袭上了一股浓雾……
这一闭上眼睛,姜甜枣就再也看不见高宇杰的眼神,她只能忐忑地等待着隔天。
可是隔天早上醒来一看,小傻狗还是那条小傻狗,眼神清亮且纯净。
好吧,一定是她多虑了。
于是,姜甜枣不再思考小傻狗,而是开始专心地思考着昨天的噩梦。
昨天她正睡着,迷迷糊糊之间,忽然感觉到额头上出现了一股暖流,直袭上脑门。
随后,姜甜枣便又梦见了上辈子的事。
在上一辈子里,她被姜家人给陷害,嫁进了吴家。可嫁入吴家之后,姜家人三天两头上门来打扰,不是来借钱就是来借粮,要么就是来找吴富贵走后门要工作。
每一次姜家人来之后,林梅娥便会在家里摔锅摔碗,对着姜甜枣横眉冷对,指使她干重活,甚至最后只给她吃残羹冷炙。姜甜枣没奈何,也只能默默忍受着。
大嫂孙七巧心地善良,会偷偷地帮着姜甜枣干活,此外还会塞给她干粮,以免让她饿肚子。
然而当林梅娥知道之后,便会迁怒孙七巧,直骂她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嫁进吴家这么多年,孩子不会生,只会多管闲事。
半年之后,姜甜枣有了身孕。那段时间,姜甜枣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一些,至少林梅娥不会再让她饿肚子,也不会再让她干重活。
然而在姜甜枣怀孕四个月时,林梅娥请来了一个远房亲戚,是个接生婆。那接生婆用布满皱纹的眼睛,把姜甜枣的肚子前后左右瞅了半天,最后终于确定,姜甜枣肚子里怀的,绝对是女胎。
林梅娥的脸,当即阴沉了下来。她拿出了接生婆留下的打胎药,逼着姜甜枣喝下。
可姜甜枣护着自己的肚子,怎么都不肯。肚子里的,可是她的骨血,她怎么可以杀掉自己的孩子呢?
见姜甜枣死命护着,林梅娥只能暂时妥协,假装说不再管她。可等姜甜枣放松警惕之后,林梅娥却将那打胎药放在了她的吃食当中。
当天晚上,姜甜枣腹部涌起了翻天倒海的疼痛,像是有刀在刮一般。没多久,便打下来了一个女胎。
林梅娥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就把胎儿丢在了荒地里。最后还是姜甜枣挣扎着起来,把女儿给好好地埋好了,立了个小坟,又痛哭了一场。
打胎也算是坐小月子,需要好好调养。可林梅娥嫌弃姜甜枣只怀了个女胎,完全不理会她。那个时候,吴清竹也在镇上工作,经常不回家,姜甜枣便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躺在床上,虚弱苍白得像是一股风都能吹走般。
最后还是孙七巧从娘家那里偷偷地拿了鸡汤,一勺勺喂给她喝,暗地里时常照顾她,这才让姜甜枣挺了过来,所以姜甜枣对孙七巧是异常感激。
这之后又过了半年,孙七巧忽然投河自尽了。
姜甜枣赶去的时候,刚好看见几个人正把孙七巧给捞起来。只见孙七巧穿着一件水蓝色的新衣裳,全身被水泡得发白,紧闭着眼,根本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那情景太过恐怖,姜甜枣猛然惊醒过来,心脏不住猛跳。
幸好旁边就有小傻狗安慰,她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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