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把自家的新瓦房赔给了姜甜枣他们家之后,那马丽芬是整天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天天在家里摔锅砸碗,不断地咒骂着姜甜枣和高宇杰。
不过两家有围墙隔着,厢房也没挨在一起,所以就算是马丽芬骂破了喉咙,姜甜枣他们也是一个字也没听见,白骂了一场。
反倒是马丽芬摔坏了两个碗,肉疼得她把两个儿子拉过来,下狠力揍了一顿。
这天,马丽芬闲着没事,便拿出了娘家送来的两匹土布,准备给自己做一身衣裳。那布料是枣红色的,看着花团簇拥,特别喜庆。
那个年代,也只有家境殷实的人家才能穿“的确良”布料,在他们生产大队里,大家都是穿土布或者棉布。
马丽芬手里缝制着,嘴里则是不干不净地继续咒骂着姜甜枣他们一家。
正骂骂咧咧着呢,马丽芬倏然抬眼,看见那弟妹鲁艳秋走了进来,笑道:“哟,大嫂在缝衣服呢?这布啊,可真漂亮。”
和膀大腰宽的马丽芬不同,姜家的二嫂鲁艳秋则是精瘦许多,一双眼睛总是滴溜溜直转,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恩。”马丽芬对鲁艳秋面上淡淡的,没怎么招呼。
她心里可有气——当初赵香花提出要去烧姜甜枣那死丫头和二傻子的茅草房时,明明最开始是让老二姜桩子去的。谁知那鲁艳秋私底下悄悄踢了姜桩子一脚,那姜桩子立马就装肚子疼,捂住肚子,说自己去不了。最后也就是他们家那傻不溜丢的老大,姜柱子去了。
这一把火,把他们家新瓦房都烧没了。
所以在马丽芬心里,这事跟鲁艳秋脱不了干系。
见马丽芬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模样,那鲁艳秋倒是一点都不恼,在她对面坐下,笑道:“哎呦,看样子,大嫂还在为姜甜枣那死丫头生气是吧?别说大嫂你生气,我也生气。所以呀,我这一宿都没睡,好不容易,终于帮大嫂给想了个招。”
都住一起这么长时间了,马丽芬当然知道,这鲁艳秋别的不行,鬼主意倒是一个接一个的。
所以一听这话,马丽芬的眼睛里面立即闪着惊喜的光,忙催促道:“啥招啊,快说啊!”
鲁艳秋倒是一点都不急,只是伸出一只手,摸着那枣红色的布料,嘴里啧啧赞叹着:“大嫂这布,可真漂亮。”
这接连说了两次,就算是马丽芬再笨,也听出来了。这鲁艳秋啊,就是想要她手上的布。
马丽芬在心里不住地咒骂鲁艳秋贪心,可毕竟她更恨的便是那夺了自家新瓦房的姜甜枣。于是,马丽芬咬咬牙,把那红布塞在了卢艳秋手里,忍住肉疼,笑道:“我寻思着,这布的颜色太艳,我穿不合适。你人年轻,能压得住,还是给你吧。”
鲁艳秋眼里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精光,她笑着把那布给拿了过来,假惺惺地道:“哟,大嫂真是太客气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了。”
马丽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随即扯住了鲁艳秋的手臂,催促道:“到底什么招,快说呀!”
这鲁艳秋得了布料,也不再扯东扯西,起身来到了马丽芬的身边,凑近她的耳朵,如此这般叽叽咕咕地把那招数给说了出来。
马丽芬听着鲁艳秋的计谋,嘴边露出了惬意的笑。
姜甜枣啊姜甜枣,这次看你还能怎么办!
虽说姜甜枣和高宇杰不算是真的夫妻,可两人住在一起,确实把日子过成了红红火火的一家人模样。
每天早上,高宇杰便随着生产大队一起在田地里挣工分。高宇杰虽然是城里下放到生产大队的,可他年轻,身强力壮,再加上这几年的锻炼,做起农活来并不比其他人差,挣的都是高工分,就等着年末的时候,凭借着那些高工分,分钱分粮了。
姜甜枣每天也外出挣工分,只是生产队里分配给妇女的,都不是太重的活,相对而言,工分的分值也较低。每天下工之后,姜甜枣和高宇杰还会来到自家的自留地里,伺候好那些红薯以及鲜嫩的蔬菜,就等着成熟之后,可以留着吃。
高建设和高芸芸虽然年纪小,但也特别懂事。每天放学之后便会赶紧回到家里,打扫清洁以及熬煮高粱粥。
谁知这天,姜甜枣和高宇杰刚回到家,便看见高芸芸扑了上来,抱住姜甜枣的腰,嚎啕大哭,一双黑眼睛红彤彤的,就跟被谁欺负了似的。
姜甜枣被唬了一大跳,赶紧询问,高芸芸这才哽咽着说道:“嫂子,我们家粮食都被老鼠糟践完了!”
姜甜枣连忙来到了厨房,进门一看,发现整个厨房被老鼠翻得乱七八糟。装高粱的布袋子被啃了好几个大洞,里面的高粱被老鼠又偷又咬,只剩下一小半,根本就不能吃了。
而地上的地瓜,红薯之类的粮食作物也全都被老鼠啃得七零八落,那些碗碟被老鼠给推得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半,整个厨房里面是满目狼藉。
高建设握紧了小拳头,小脸急得满额是汗:“我们今天出门时还好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放学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看着好端端的厨房变成这幅模样,姜甜枣心里也发麻。可她知道,现在必须得冷静下来,不能慌。
这厨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弄成这样,那得是好多只老鼠的杰作。可他们家这厨房,向来都打扫得干净整洁,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多只老鼠呢?
姜甜枣细细打量,这才发现在厨房的角落里,有一个小洞,刚好可以够一只猫经过。
姜甜枣这才想了起来,之前自己还未出嫁时,她被马丽芬叫去帮忙洗衣服,无意间听他们夫妻俩说过,要在新瓦房的厨房角落留一个家猫可以通过的小洞。搬进去后养只猫,帮忙在厨房捉老鼠。
姜甜枣搬进这新瓦房后,发现那小洞一直被砖头给堵着,所以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此时,她蹲在小洞旁边,仔细一查看,这才发现,地上有砖头磨下的碎粉,显然,砖头被人移动过。
这猫洞的另一头直通向姜家,很显然,肯定是马丽芬他们趁着自家人不在,偷偷移开了砖头,把老鼠放进了他们厨房里,祸害了他们的粮食。
姜甜枣猜得没错,主意是鲁艳秋出的,事是马丽芬干的。
马丽芬让自家的几个毛孩子捉了七八只老鼠,趁着姜甜枣家没人,偷偷地通过猫洞,放进了他们家的厨房里面,把那些高粱,地瓜,红薯,都给吃得一干二净。
姜甜枣不是抢了他们家的新瓦房吗?行,那她就让他们家没粮食吃,饿死他们!
鲁艳秋和马丽芬这事干得确实恶毒,现在整个生产大队里,大伙儿的旧粮基本都吃完了,新粮还没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谁家会有余粮借给他们?
再说了,他们之前那高粱就是找生产大队借的,现在刚借没多久,他们就弄没了,按照规矩,队里也不可能再借给他们。
所以姜甜枣这一家子,只能够饿肚皮了。
鲁艳秋和马丽芬计划得没错,姜甜枣他们压根就找不到人借粮食,所以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只能够就着凉水,吃泡菜,要么就是去山上挖野菜。一家子大大小小,饿得是两眼直发黑,肚子咕咕叫。
这天,高宇杰去地里挣工分,姜甜枣便去了山上挖野菜。好不容易挖了一篮子野菜,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马丽芬的大儿子姜狗蛋和二儿子姜铁柱正捧着碗鸡蛋羹,在高建设和高芸芸面前吃得津津有味。
那个年代,生产大队里每户人家都养了鸡,就等着下蛋。那鸡蛋可是稀罕物,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里给煮上一个荷包蛋下面条,那对孩子而言,就比过年还高兴。
马丽芬为人吝啬,平时那鸡下了蛋,都是存着,拿去换盐或者其他急需品,压根不舍得给自家孩子吃鸡蛋。可今天为了馋姜甜枣他们,故意狠下心来,蒸了碗鸡蛋羹,让姜狗蛋他们兄弟俩端着,蹲在姜甜枣家门口吃。
那两兄弟呼啦呼啦地吃着,故意地舔着嘴,诱.惑着高建设和高芸芸。
姜狗蛋对高建设兄妹道:“叫我一声爷爷,我给你们舔一口。”
姜铁柱更毒辣,对着高建设兄妹道:“从我腿下面钻过去,我给你们吃一口。”
那鸡蛋羹蒸得黄澄澄的,表面光滑,又嫩又软,就跟豆腐似的。鸡蛋羹表面还加了一滴香油,热气一蒸,香味扑鼻,看着就格外诱人。
高建设兄妹悄悄地吞了下口水,但两双大眼睛里,却闪烁着坚定的光:“我们才不稀罕呢!我们家自己有吃的!”
闻言,姜甜枣是又欣慰又心疼。
这俩孩子,有志气,三岁看老,以后长大绝对能成才。
可是这么好的孩子,现在却只能吃野菜。
此时,马丽芬倚着门站着,剔着牙,幸灾乐祸地笑着:“哟,两个小东西,嘴还挺硬的。你们家还能有什么东西啊?老鼠还没祸害完呢?要我说,这昧着良心得来的房子,肯定住不长,得遭报应。”
这做了坏事,还来取笑他们,确实也够损的。
姜甜枣也不想跟她客气,冷静地怼了回去:“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按我说,大嫂应该照照镜子,这样就能看见,该遭报应的是谁了。”
说完之后,姜甜枣拉着高建设兄妹进了屋子,将门“咚”一声关上。
马丽芬脑子不聪明,转了好几圈才醒悟过来,这姜甜枣是在骂自己要遭报应。
马丽芬忙想着骂回去,可是那门已经关上,她也只能够往地上吐了唾沫,恶狠狠地道:“呸!牙尖嘴利的,连个蛋都吃不起!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在关上门后,高芸芸拉扯了下姜甜枣的衣袖,低声道:“嫂嫂,你别跟他们生气了,我们不饿,一点都不饿。”
高建设的小脸也转向其他地方,满面小傲娇地道:“对啊,我才不饿呢!”
可两人刚说完,小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奏起了音乐,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姜甜枣一手抱住了高芸芸,一手锢住了高建设,满面坚定地道:“你们放心,今晚我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你们哥哥!我们绝对不会再被人陷害!”
被抱住的高芸芸是满面疑惑——等下,嫂嫂到底要对哥哥做什么?
而被锢住的高建设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啥,大哥快跑!
在姜甜枣看来,就是因为高宇杰的不配合,所以她才没有梦见马丽芬从猫洞里面塞老鼠,从而祸害完他们粮食的事。
而且整个姜家都不是良善人,指不定他们现在还想着怎么对自己家使坏呢,不得不防。所以她必须得赶紧碰触到高宇杰,早些梦见之后的事,免得再被姜家使计祸害。
这天晚上,高宇杰回到新房,取衣服准备洗澡。
可是他一进去就出不来了——姜甜枣不仅锁了门,还在大门口堵着,不让他出去。
“今晚,你就得在这儿睡!”姜甜枣撑着腰,用最软的声音,说着最狠的话。
跟姜甜枣成亲后的这段日子,高宇杰其他的没学会,逃命保清白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当即,他迈开腿便往旁边窜,而姜甜枣也赶紧顺着他的方向去追。
高宇杰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趁着姜甜枣离开了门,他加快速度跑到了门边,快速打开门,眼瞅着就要再次跑出去。
姜甜枣心急如焚,脑海里电光火石一闪,立即生出了个主意,当即蹲在地上,故意握住脚踝,“哎呦”一声,假装崴了脚,叫唤了起来。
高宇杰听见了姜甜枣的呼痛声,一颗心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用力捏了把。他连忙掉转过头来,跑到姜甜枣身边蹲下:“甜枣……”
姜甜枣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伸出双手,用力抚上高宇杰的胸膛,想要撕开他的衣服,进行个真真切切近距离的接触。
可高宇杰刚刚因为心急,脚上没站稳,再被姜甜枣这么一推,整个人向后仰,朝地板上跌去。
姜甜枣没了依托,重心不稳,整个人便跟随着高宇杰倒在了地上。
这一倒下不要紧,姜甜枣的唇竟直直地吻在了高宇杰的下巴上。
高宇杰混沌的脑子里,本来像是罩满了迷雾。但这一刻,从姜甜枣吻住他的下巴处,倏然传来一股热流,直冲上他的脑海,瞬间驱散了那股迷雾。
随即,高宇杰左手环住了姜甜枣的纤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
姜甜枣惊呼一声,正要质问高宇杰。然而此时,她对上了高宇杰的眼睛。
那双黑眸,深沉而专注,完全不是小傻狗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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