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显然传进了沈甫亭耳里,他拉着她越走越快,一路疾步回了妖宫,宫中妖侍见了,皆是吓得不轻,直跪倒了一片。
沈甫亭步上台阶,如一阵风般将她携进了殿中,锦瑟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他的力道猛然一带,扑向了前头的靠榻。
“沈甫亭!”她心中一恼,猛然转头。
沈甫亭已经俯身压了上来,话间带着凛冽的怒气,“你去见他干什么?”
锦瑟被压得险些背过气去,哪有这般吵架的,连头都抬不起来,那气势弱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她勉力一手撑着靠榻想要支起身,却动弹不得,她被压的喘不过气,终究是平静了一些,“沈甫亭,你先起来,你这样叫我如何说话?”
沈甫亭完全没有听见一般,默然不语的压着她许久,那视线落在她面上,黑沉的眼眸里神情莫辨,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中的气氛有一瞬间的静默,只听闻他们二人的呼吸声,沈甫亭显然是气急了,连气息都有些紊乱。
锦瑟见他不理睬,也不再说话,二人僵持了许久,他终是将听到的问出了口,“你要和他一起害我……是吗?”他话到最后几乎是气音,甚至听不出来他心中是怎样的愤怒。
“我没有……”锦瑟没由来的一阵心虚,即便她没有做什么,可此事还是因她而起,也等同于害了他。
可自己的慌乱否认,又让她很是难言,她竟然害怕沈甫亭知道真相,实在是被掌控的彻底。
她想着语气直冷了几分,“你无需多想,我确实想要夺回妖界,你这样对我,我没有杀了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不要再强求我别的。”
“仁至义尽,你我二人夫妻做到这份上,你跟我说仁至义尽,那你和他是什么?”沈甫亭闻言怒极,将她如只没用的奶猫一般随意翻了个身,居高临下的按着她,额角青筋隐显,似乎是气极。
“本尊的事情何须一一与你交代,你夺了本尊的妖界,难道还要本尊真与你和和美美做夫妻,简直是异想天开!”锦瑟见他这般凶,恼的抬脚去踹,可惜他纹丝不动,她一时气急败坏,直拿膝盖去顶他胸膛。
沈甫亭眉眼又阴沉几分,直握上了她的下巴,“不和我做夫妻,那你要与谁做夫妻?”他说着似乎越发怒上心头,按住她的腿,俯身压上来,“不是夫妻,那你和我这些日子在做什么,你就这么喜欢当玩物吗?”
锦瑟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一时间眼露阴戾,仿佛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一般,“我才不是你的妻子,是你强迫我嫁给你的!”
殿中有一瞬间的静谧,如同一块巨石悬在头顶,一旦压下来便是粉身碎骨,绝无生还的余地。
周遭的气氛一下子转变的极冷,沈甫亭死死的盯着她,手都开始微微发颤,“你再说一次。”他似乎极为难受,说话都有些艰难,甚至压制不住体内的东西。
锦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抬眼看去时心中直一惊,他的眼眸黑沉一片,再也觉察不出一丝人的情绪。
他握着她下巴的手慢慢收紧,疼的锦瑟不由伸手去抓他的手,“沈甫亭,你弄疼我了!”
“你不明白,我的妻子,生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的鬼,你生不愿变成我的人,那就只能变成我的鬼。”他话间阴狠,一瞬之间仿佛变了另一个人。
她心中一沉,还未反应,沈甫亭已经一掌袭来,她忙扭头避过,掌风带着凛冽的力道从她耳旁擦过,“砰”的一声巨响,身后的靠榻已然塌了一块。
锦瑟一惊,他的手又掐向她的脖颈。
锦瑟只觉脖间一紧,呼吸艰难,当即伸手祭出绣花线,缠绕上了上头的房梁,一手劈向了他的手腕,趁他不防,快速从他身下移出。
即便是如此迅速,也是命悬一线,脖颈处已然留下了极深的红痕,若是再晚一刻,轻易就可能被掐断了去。
沈甫亭如今更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猛兽,何处有动静,他就会袭向何处。
锦瑟被追了几番,险些落入他手中,察觉到了他的习惯,当即祭出绣花线击向四周,将殿中的屏风案几纷纷打倒。
巨大的声响果然引得沈甫亭注意力转移,锦瑟趁机飞身而出,跃出了殿中,将殿门牢牢带上,手中的绣花线,丝丝缕缕缠绕而去,绕成粗如腰身的绣花绳层层而上,将整个宫殿围的密不透风。
迎面而来的匹相、匹献叫寂斐脱身遁去,只能回来,见状急忙上前,“娘娘这是做什么?!”
“不想死就滚远一点!”她一挥袖便将二人击飞老远。
绣花绳根本拖不了多少时候,一声轰隆巨响,殿门连带着绣花绳被一剑劈开,凛冽的剑气直冲而来,击的锦瑟被迫退后了数十里之外,五脏六腑一番震荡,喉头一口醒甜,嘴角的血迹慢慢溢出。
沈甫亭眨眼之间显在她面前,提剑劈来,已然是六亲不认的做派。
匹相、匹献见状大惊,上前拦之,“君主!”
可沈甫亭根本听之不见,剑带着凛冽的剑风劈落而下,扬起锦瑟的发丝,电光火石之间,寂斐突然一个闪身出现,一把抓过她,凭空将她携出了数十米之外。
沈甫亭一击不中,袭向了匹相、匹献,那一剑劈去,二人哪还有生还的余地!
锦瑟顾不得许多,衣袖中绣花线急急而去,拦在了沈甫亭面前,“走!”
二人当即逃离,避开了杀招。
沈甫亭根本不给他们逃生的机会,如此下去,只怕四人都要藏身于此。
寂斐上前一掌拍上地面,引龙诀起,底下幽幽龙啸,地面大动,扭曲变幻后猛然跃出了无数条妖龙,奇形怪状,面露凶残。
妖龙无数,片刻之间淹没了沈甫亭的身影,锦瑟站在原地,还无法接受这样的他,他忽而抬眼看来,唇角微微勾起,眼中神情邪意至极,精致的眉眼不复清隽,如同血地入生的魔。
锦瑟直直对上了他的眼,心中一片悸然,前所未有的迷茫慌乱。
刹那之间,沈甫亭已经提剑袭向周遭群起攻去的妖龙,来势不可挡之,恐怕拦不住多少时候。
寂斐速速退离,厉声喝道:“快走!”
四人再也顾不了良多,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逃离千里之外,匆匆忙忙到了妖宫一处幽静空地。
匹献到此已经力竭,一朝惊醒,腿一软直跪坐在地,看着锦瑟心中大乱,“君主可是已经……?”
“不错,与怪物差之不离了,你们若是聪明,还是趁早离去,免得白白送死……”寂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匹献一听心头大怒,看向锦瑟和寂斐,只觉蹊跷,“你们……是不是你们二人暗中勾结,害我们君主!”
“何需暗害,沈甫亭邪气入体,早晚都会被蚕食殆尽,如今我们不过是推一把,也救得他早早脱离苦海,免得他看到自己的意识被一点点蚕食却无能为力,岂不更是绝望?”
“你……我要杀了你们!”匹献大急,提剑就要冲来。
匹相一把拉住匹献,如今根本不是追究的时候,君主的邪气才是根本源头!
锦瑟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除此之外,再无人能帮君主。
匹相自是聪明,看的也明白,深知锦瑟若不是向着自家君主,根本不会从君主手下救他们,“不知娘娘有何打算,您与君主是夫妻,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锦瑟闻言不语。
匹相心中有了打算,跪下再逼之,“娘娘,君主体内邪气还未作祟之前,早知会有不测,心中已有意安排后路于您,他教您朝政,调妖界之人上九重天习学,皆是为您往后做主天界做打算,只是没料到会来的这般快。
我不知娘娘在殿中做了什么,让君主失了理智,只娘娘应该心知肚明,君主一向将您当妻子看待,你想要的他从来没有不许的。”
锦瑟眼睫微微一颤,根本没想过沈甫亭竟是这样打算,难怪他总是要她处理政务,总是要她学这学哪,总是被她气的不轻,可还是要耐着性子继续教。
她那时心中还埋怨,恨不得挠死他,现下却是一阵酸涩,想起刚头的话越发难受,恐怕他是真的伤了心,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轻易便被邪气占了心……
“什么失了理智,不要把事情说得这般轻巧,沈甫亭如今就是一个怪物,谁靠近他,都是一个死字。”寂斐心中一紧,上前一步,言辞认真,“锦儿,你莫要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不是玩笑!”匹相掷地有声,“娘娘与君主向穹苍已立盟约,夫妻同生,娘娘若是有难,君主必然不会离弃,那么娘娘呢?!”
这夫妻二字砸在锦瑟的心上,想起沈甫亭那个毫无感情的眼神,心中就莫名一抽,细微的疼痛慢慢蔓延开来,叫她无法忽略。
“娘娘,我们君主是真心喜欢您的,求您不要这个时候放弃他,他只是一时失了理智!”匹献话间都带起了哭腔,跪行向前,欲要求之。
匹相却拉着匹献,不让他上前,言辞凿凿,“娘娘若是不愿,我等自不会为难,往后君主如此,想来也不会再去叨扰娘娘……”
好一个沈甫亭,倒是会留牌,便是去了他,还有一个善攻人心的匹相!
寂斐心生杀意,猛地出手而去。
“住手!”锦瑟一声喝止。
寂斐闻言一顿,心中生起了不好的预感,慢慢收回手,看向她,“……锦儿?”
“你们不必再有争执,沈甫亭到如今这般地步,和我脱离不了干系,自然不会任之不管。”
匹相当即狠狠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娘娘。”
寂斐心中骤一闷疼,心绪百转,复杂至极,终是担心太盛,大怒道:“你疯了吗,你怎么管!他什么样子你没有看见吗,你想死在他剑下是不是?!”
“你便当我疯了罢。”她话间无所谓道,却难道起了几分认真,“这是我欠他的,寂斐,我惯来随心所欲,这一次你也依了我罢……”她说着,不再停留,转身洒然离去,一如往昔似去游玩,而他自始至终都是看着她走。
她心意已决,他根本拦不住她……
他兜兜转转竟将她陪了进去,这一去必死无疑,便是九死一生都不可能,又要他如何办?
寂斐眼眶一红,视线一片模糊,哽咽几许,喃喃悲切,“你让我如何依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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